谢祯一路回?到养心殿, 恩禄领一众小太监行礼,谢祯笑笑道:“都起来吧。”
    说着,谢祯抱着箱子?便进了?养心殿。
    旁的太监锦衣卫并无感觉,但?整日里陪在谢祯身边的恩禄, 却敏感地觉察出谢祯的变化。
    往日陛下只说平身, 或者什么也不说便会直接进去。可今日, 他居然在殿前停留一瞬,还跟大家伙说, 都起来吧。
    这明?显是心情?极好的模样。
    恩禄愣了?一瞬,忙转身跟着谢祯进了?养心殿。
    进了?养心殿后,便见?谢祯抱着箱子?, 径直往寝殿的方向走去。恩禄赶忙跟上。
    谢祯回?到寝殿, 将?手中的箱子?放在一旁罗汉床中间的小桌上,而后重新将?其?打开。
    恩禄在旁看着,打趣般地问道:“哎哟,陛下这箱子?里头都装了?些什么?”
    谢祯将?里头的锦盒一样样取出来, 边取边对恩禄道:“蒋姑娘凑给朕买宅子?的。”
    恩禄闻言噎了?一瞬,看向谢祯的眼神瞬间有些复杂。
    他是问箱子?里头都装了?些什么,不是问这箱子?的来历!
    见?谢祯注意力都专注在那些大大小小的锦盒上,恩禄便暂且不再打扰他。
    谢祯将?锦盒一个?个?打开, 有成套的首饰,还有手镯,臂钏等等东西。
    一想到这些首饰,都是蒋星重戴过的, 谢祯看向那些首饰时, 心间便蒙上了?一层别样的色彩,仿佛这些死物, 忽然就有了?灵魂,在他这里拥有了?特别的意义?。
    尤其?是蒋星重幼时戴过的那个?长命锁,谢祯更?是拿在手里反复把玩。这一刻,他忽就有些遗憾,他和蒋星重为何不是青梅竹马,为何他错过了?她过去的人生。
    他自然不会去京里买宅子?,蒋星重给他的这些东西,他自然也会好好珍藏保管。至于?宅子?的事……叫清辉和长宇,随便收拾一套自家不住的宅子?,暂且给他用?着吧。
    谢祯将?每一样首饰都仔细看了?看,复又一样样小心往锦盒里装。
    恩禄见?此,在一旁笑着问道:“陛下,蒋姑娘怎么忽然想着给您买处宅子??”
    谢祯闻言失笑,道:“此事说来话长,乃几番误会所致。总之就是,她以为朕很穷,在京中买不起宅子?,只能借口公务住在宫里。但?她觉得,像朕这般有大谋划之人,不能在京中没个?落脚之地,便给朕凑钱,想叫朕在京里买处宅子?。”
    “哦……原是如此,蒋姑娘有心了?。”恩禄了?然。
    恩禄看着此刻谢祯的神色,唇角含笑,眼尾染着温柔缱绻,不动脑子?便也知陛下此刻是何心情?。
    恩禄心头有些担忧,这些蒋姑娘,可是位要谋反的主,日后若她真的起事,陛下若对她情?义?愈深,是杀还是不杀。若杀,陛下必受苦痛折磨,若不杀,只怕会误了?家国?。
    念及此,恩禄再次含笑,好奇地向谢祯问道:“陛下,蒋姑娘给您买宅子?,是为了?您,还是为了?方便造反大业啊?”
    谢祯闻言,明?显怔愣一瞬,唇边的笑意逐渐消散。
    片刻后,谢祯转头看向恩禄,不快道:“就你话多。”
    恩禄连忙躬身行礼,道:“陛下,臣嘴笨,只是好奇多问一句罢了?。”
    “哼……”谢祯冷嗤一声,重新将?箱子?盖好上锁,随后身子?转向恩禄,指着他道:“你呀!你若是笨,这天底下可没人再敢说自己聪明?。”
    分明?就是借口想提醒他,阿满是为了?造反大业才给他买宅子?,而不是心疼他这个?人。
    他如何不知?需要恩禄来提醒?
    但?他就是不愿意这么想,也不愿意这么去认为。左右宅子?是买给他的,这是事实,无法更?改。
    念及此,谢祯对恩禄道:“朕知道你怕什么。怕有朝一日,若蒋姑娘当真起事,朕狠不下心杀她。”
    恩禄闻言,腰弯得更?低,但?是没再说话,算是默认了?谢祯所言。
    谢祯看向恩禄,道:“你站直说话。”
    恩禄闻言,站直了?身子?,只垂眸不语。
    谢祯直勾勾地盯着恩禄。心里虽气,但?他不是是非不分的人,他明?白恩禄是为他着想,他愿意多给恩禄这样的臣下一些耐心。
    念及此,谢祯对恩禄道:“朕了?解蒋姑娘的为人,她是真正一心为国?,一心为民之人。她想谋反,只因她认为朕不是个?好皇帝,若朕在她的辅佐下,做好这个?皇帝,重整山河,她定不会再有谋反之心。倘若未来她知晓朕的身份之后,依旧选择谋反,那只能证明?朕没有做好这个?皇帝,那便是朕对不起列祖列宗,对不起苍生黎民,活该做她的刀下亡魂。”
    “陛下!”恩禄闻言大惊失色,膝盖一软,“噗通”就跪在了?谢祯面前。
    恩禄诧异地看着谢祯,眼睛都快瞪出眼眶。陛下知道他自己在说什么吗?
    恩禄颤声道:“陛下,江山社稷,不可儿戏!”
    谢祯低头看向跪下的恩禄,认真道:“朕不曾儿戏!此乃肺腑之言。”
    谢祯对恩禄道:“阿满所求,自始至终不过一个国泰民安。而朕所求,亦是国?泰民安!朕与?阿满,心在一处。朕敢拿皇位担保,阿满若发?现不造反亦能救国?,便绝不会谋反。”
    恩禄看着谢祯的眼睛,他着实不知陛下为何这般信任蒋姑娘。而且这些时日,陛下信任的人,明?显多了?起来,包括他在内,陛下都给予了从前未曾给过的信任。
    这若换作从前,他一个?太监,哪儿敢在陛下跟前说这些话啊。可现在他不仅敢说,陛下还会耐心地给他解释。
    这这这……恩禄有些看不懂了?,看不懂如今的陛下,也有点看不懂如今的自己。
    但?从今天谢祯的这番话中,恩禄读出一个?很关键的点。那便是陛下不可能再杀蒋姑娘。
    而且看陛下话中的意思,他担心的问题,一旦蒋姑娘日后谋反,陛下会陷入两难的情?形,陛下根本没有当作问题,他甚至无比坚定地认为,这等两难的境地,根本不会出现。
    恩禄知道,这回?怕是劝不住了?。
    恩禄只好向谢祯问道:“那陛下之后打算如何对待蒋姑娘?是继续让她留在东厂,还是宣召入宫啊?”
    谢祯冲恩禄一笑,道:“先不急,朕想在得到她的心,确认她愿意同朕在一起之后,再下封后圣旨。”
    恩禄一惊,封后圣旨?蒋姑娘什么时候在陛下心中占了?如此重要的地位?
    谢祯自是看到了?恩禄面上的惊疑,唇边划过一个?了?然的笑意,对恩禄道:“她值得最好的一切。”
    说着,谢祯起身,亲自抱起箱子?,将?其?放去了?睡榻最里侧,自己枕边的位置。
    放好后,谢祯转身对恩禄道:“替朕更?衣。”
    恩禄点头,上前为谢祯更?换衣服。
    边换衣服,谢祯边问道:“恩禄,你说,朕要做些什么,蒋姑娘才会对朕动心?”
    谢祯面上出现一丝迷茫,恩禄想了?想,道:“若要得人之心,莫过于?投其?所好四个?字。姑娘家所喜之物,那自然衣衫首饰。”
    谢祯瞥了?恩禄一眼,道:“她刚给朕筹过钱,朕若再定制衣衫首饰送她,岂不是摆明?了?叫她起疑。”
    而且,他现在……现在确实有点穷。内帑无银,呵……
    谢祯又补充道:“像阿满这般的女子?,现在一心扑在救国?一事上,如何还会对钗环首饰感兴趣?”
    恩禄想了?想,继续道:“但?还是逃不过投其?所好四个?字,既然对钗环首饰不感兴趣,想来对别的事情?感兴趣。”
    说话间,恩禄给谢祯换好了?衣服,站直身子?。
    站直身子?的瞬间,谢祯那俊美的侧脸便闯入眼帘,恩禄便笑道:“其?实以陛下的天人之姿,或许什么也不用?做,只无端站在那里,便会叫无数姑娘心神不宁。”
    谢祯面色不渝的看向恩禄,道:“阿满不是那般肤浅 的女子?。”
    谢祯有些无奈,懒得再听恩禄出这些没用?的法子?,便道:“还是朕自己慢慢想吧,且先去处理奏疏。”
    说罢,谢祯大步往书房走去,恩禄紧随其?后。
    而此时此刻,蒋星重东厂自己屋门?口,晒着太阳看火器图谱。
    就在这时,有几个?小太监抬着几口箱子?,进了?东厂议事殿中。进去后没多久,王希音便探头出来,看向蒋星重,朗声喊道:“阿满,来一下。”
    “哦!”蒋星重应下,起身先回?屋去放图谱。
    怎知刚跨进门?槛,蒋星重忽地想起晌午时在影壁后的场景,整个?人霎时愣住。
    今日言公子?喊她什么来着?
    阿满!
    对!今日叫住她的时候,言公子?喊的不是蒋姑娘,而是阿满!是她的小字。
    蒋星重的脸一下变得通红。
    若不是王希音刚才喊了?一嗓子?,她还没反应过来。东厂的喊她阿满,是因为言公子?报给东厂的假名字就是蒋阿满。
    可她的真实身份和名字,言公子?是知道的呀。可他今日竟然没喊自己蒋姑娘,而是……阿!满!
    他一直是那般克己守礼,相识至今都没有丝毫逾越之处,可今日,居然喊她阿满。
    蒋星重不仅脸红,心也跟着跳了?起来。
    眼前霎时出现言公子?那张俊逸的脸,还有周身那难以掩盖的清贵气质。一时间,蒋星重的心跳得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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