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祯闻言深深蹙眉, 对?沈长宇道:“讲!”
    沈长宇行礼称是,随后?道:“清辉这几日在暗中调查,发现有不少三副司中的锦衣卫,在顺天府及周边镇县敲诈勒索普通臣民。清辉甚觉诧异, 便借戍守城门?之便, 同?其中一些锦衣卫交谈。他通过?交谈与打听得知, 这些锦衣卫非世袭而来,也无权贵背景, 大多曾为京中地痞流氓。而这些人,之所以能获得锦衣卫的身份,皆因购买堂贴。”
    谢祯面露疑惑, 自大昭设立锦衣卫以来, 随着其发展,逐渐出?现出?卖堂贴的规矩。已有百年历史。
    只因锦衣卫机构繁多,又世袭而设,如若需要打杂的人手, 便会出?卖堂贴招募,倒也算是历来就有的规矩。
    沈长宇复又补充道:“这批人,主要集中在三副司。提督东司房、提督西司房以及提督街道司。东西司房与五城兵马司负责京师治安巡逻,盗贼抓捕。街道司则负责街道管理, 沟渠疏通等事务。这批购买堂贴的人,尤其以街道司中居多。更方便了他们?对?商贩百姓行敲诈勒索之事。”
    沈长宇话至此处,亦不禁蹙眉,接着道:“一张堂贴的价位, 几百两到几千两不等。而购买堂贴的那些人, 并不稀罕锦衣卫发放的粮饷。他们?是为了借锦衣卫身份敛财。由此所获得的收益,远大于购买堂贴的投入。目前清辉对?这批锦衣卫的数量尚不明晰, 但粗略估计,约莫不下?五万。”
    谢祯闻言,身体霎时间僵住,便是连呼吸,似是也停滞了一般。
    如此大批量地出?卖堂贴,如今锦衣卫中岂非有至少五万人,是毫无作战能力的废物?甚至如今已然成?为官府保护下?的大昭蠹虫,专以毒害百姓为业。
    谢祯好半晌方才回过?神来,阴沉的神色间,甚至染上?难以接受的诧异。谢祯看向沈长宇,问道:“清辉可有查到如此大批量的出?卖堂贴,是从何时开始?”
    沈长宇行礼道:“清辉昨日未提。怕是时间短暂,此事又牵扯人数庞大,他尚未查明。”
    谢祯听罢,右臂侧支在椅子扶手上?,伸手捂住了半边脸,一声长叹。
    谢祯缓缓道:“锦衣卫借出?卖堂贴敛财,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只怕是与赵元吉脱不开干系。”
    沈长宇听罢,眉宇间爬上?一层悲哀之色,轻叹垂首。
    谢祯静静想了许久,随后?对?沈长宇道:“长宇,你且去安排一下?护卫人手,朕今日得早些出?宫。朕要去见见清辉。另外,今日是二月十?五,京中可是有庙会?”
    沈长宇点头道:“回禀陛下?,正是。今日京中庙会,想来很是热闹。”
    谢祯点点头,跟着又思量片刻,方才对?沈长宇道:“今夜朕不回宫,住你家。”他得去看看百姓民生。
    沈长宇闻言噎了一瞬,一旁的恩禄也瞪大了眼睛。沈长宇很快反应过?来,忙行礼道:“臣定严密安排,护卫陛下?安全。”
    谢祯点点头,补充道:“朕微服出?宫,你不必费心准备什么。就按去蒋家习武时的规矩办,对?你家中人只称朕是你的同?僚好友便是。”
    沈长宇行礼应下?,即刻退下?,前去调派人手,安排今日谢祯出?行一事。
    而谢祯,则唤来恩禄,叫他随自己前去寝殿更衣。
    再?出?来时,谢祯已换好常服。一袭玉色圆领袍,圆领袍上?依旧除普通葡萄缠枝暗纹外无任何纹样。腰系玉革带,头戴大檐帽。大檐帽上?白玉菩提串成?的珠链垂至胸前,显得他整个人格外清俊。
    养心殿外王永一已备好轿辇,恩禄手里拿着一件翠涛色广袖披风,跟在谢祯身边一道走?了出?来。
    恩禄一路送谢祯到外宫门?处,沈长宇等锦衣卫,已备好马车等在外头。
    谢祯走?下?轿辇,众人行礼。行礼毕,恩禄行至沈长宇身边,将?手中的广袖披风交给他,对?他道:“陛下?今夜不回宫。若去庙会,夜里怕是会冷,这件披风你替陛下?拿着。”
    “好。”沈长宇伸手接过?,将?谢祯的衣服挂在手臂上?。
    谢祯闻声,看向恩禄笑笑,随后?便上?了马车。
    一行人往宫外走?去,沈长宇来到车窗处,低声对?车内的谢祯道:“陛下?,清辉已在瑞鹤仙楼候着。”
    车帘内传出?谢祯沉稳的声音,淡淡道:“好。”
    马车一路出?宫,最后?在瑞鹤仙楼外停下?,谢祯在沈长宇等人的陪同?下?,一道进了瑞鹤仙楼。
    沈长 宇已经将?整个二楼包了下?来,傅清辉此刻就在二楼打头的包厢里等着。
    不多时,傅清辉便听到外头走廊里传来一串脚步声,他忙起身迎接。
    很快,包厢门?推开,谢祯同沈长宇二人出现在门外。
    再?见谢祯,傅清辉神色间满是动容,忙跪地行礼道:“臣傅清辉,参见陛下?。”
    谢祯俯身伸手,亲自将?傅清辉从地上?扶了起来,随后?对?他道:“清辉,这几日委屈你了。”
    傅清辉唇边难能出?现一丝笑意,他对?谢祯道:“只要陛下?相信臣,臣便不算委屈。”
    天知道那日夜里沈长宇私下?来见他,跟他说?起陛下?的吩咐,他有多开心。
    谢祯抿唇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以示安慰。
    沈长宇对?谢祯道:“陛下?,臣在外头给您守着。”
    “嗯。”谢祯点头,进了包厢在椅子上?坐下?。
    傅清辉面朝谢祯,侧身站在桌边。
    谢祯抬头看向傅清辉,对?他道:“清辉,胡坤等三人被杀一案,当时朕便觉证据指向过?于明显,朕不信以你的办事能力,会留下?那般明显不利于自己的证据。”
    傅清辉文言抿唇,行礼道:“此番臣确实百口莫辩。至今不知该如何自证清白。”
    谢祯闻言失笑,对?傅清辉道:“无须你再?自证清白,你的清白,蒋姑娘已经替你证明过?了。”
    傅清辉闻言,蓦然抬头谢祯。神色间既有诧异,又有动容,跟着便是难言的愧疚。
    他怔愣片刻,方才怔怔问道:“蒋姑娘?她知道臣的身份了?”
    谢祯笑着摇摇头,对?傅清辉道:“她并不知晓你的身份,她只是告诉朕,有个姓傅的锦衣卫,实乃忠君爱国?的不二之臣。”
    傅清辉倒吸一口气,双唇跟着微颤。竟是蒋星重帮了他?
    怔愣半晌后?,傅清辉面上?浮上?一丝困惑,不解道:“可是陛下?,她如何知道臣忠君爱国??”
    谢祯只看着傅清辉笑笑,并未作答。
    作为他的心腹,常需要查案。故而赵元吉、傅清辉、沈长宇三人一直知晓蒋星重密谋造反一事。而恩禄,随侍他左右,自是也知道此事。
    但是他们?却不知蒋星重为何要造反,也不知她那些便是连他至今都不敢相信,又不得不信的预知未来之言。
    他和蒋星重私下?密谋的这些事,着实过?于离谱,他实在不好宣之于口。只对?傅清辉道:“蒋姑娘自有她的本事,总之,朕相信她所言。”
    傅清辉神色间的不解愈发明显,他跟着问道:“可是陛下?,蒋姑娘密谋造反。”
    谢祯闻言叹了一声,接着道:“朕又何尝不知。但她自有她的本事,尚为堪用。”
    事到如今,傅清辉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已经欠了蒋姑娘一个恩情。他当真没有想到,在他落难之际,除了陛下?和沈长宇,剩下?唯一一个依旧相信他,肯为他说?话的人,会是自己一直以来都瞧不上?的蒋星重。
    此刻傅清辉心间情绪复杂。既无法接受蒋星重密谋造反一事,又无法做到继续像从前一般看待蒋星重。
    而就在这时,一旁的谢祯忽地发话道:“好了,暂且不说?蒋姑娘的事。清辉,戍守城门?这么多天,你可有仔细回忆过?,最有可能陷害你的人是谁?”
    傅清辉摇了摇头,对?谢祯道:“回陛下?的话,臣实在是想不到。若是想到的话,早已去觐见陛下?。”
    谢祯对?他道:“你不在的这几日,朕查到一些关于赵元吉的事。还有你查到的关于锦衣卫三副司出?卖堂贴一事,朕估摸着,也是赵元吉背后?做下?的勾当。”
    傅清辉眼眸微睁,诧异道:“世叔?”
    谢祯点点头,又对?他道:“所以,你再?仔细想想。自朕御极以来,你同?他查案,可有什么异样之处?”
    傅清辉缓缓垂下?眼眸,细细回忆。
    半盏茶的工夫后?,傅清辉忽地抬头,对?谢祯道:“陛下?,臣想起来了。之前查胡坤、周怡平、邵含仲一案时,世叔多次提及,此事交于他查探便是,我?安心护卫陛下?安全就好。可臣念及这几桩案子陛下?格外重视,臣便坚持亲自前往,世叔虽未责怪,但言语间,多少有些不满,怪臣过?于死脑筋。”
    谢祯闻言了然,点头道:“看来你的坚持,挡了他的财路,所以他才要借此机会让你远离北镇抚司。”
    此次赵元吉恐怕只是借灭口一事,顺道除了傅清辉这个挡路之人。那么灭口案赵元吉怕是清楚的,他是得人授意,还是只是收了钱财,这些是怕是还得细细审问。
    傅清辉尚不知晓王希音及孔瑞二人查到的关于赵元吉的事,不解问道:“财路?臣请陛下?明示。”
    谢祯并未解释,只对?傅清辉道:“关于赵元吉的事,晚些时候叫长宇详细告知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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