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谢祯便翻身上马,即刻驾马小跑离去,未作片刻停留。
    他已懒得再浪费时间同这位蒋姑娘掰扯,只防着她别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真跑去干出纵火证明的事来。
    至于她胡坤和周怡平一事的真实原因,锦衣卫自会查明。
    谢祯走后,蒋星重缓步行至巷尾,转头看向谢祯离开的方向,目送他们一行人奔向西方最后一抹余晖。
    想起方才言公子的神色,以及落荒而逃的背影,蒋星重连眼尾都是笑意。此时此刻,在言公子眼里,她怕是个疯子吧,有趣!
    蒋星重再复一笑,负手转身,往府中走去。许是心情极好的缘故,即便身着甲胄,此刻她亦觉脚步轻盈,黄昏最后一抹夕阳下,她长长的影子亦在身后跳跃。
    回府后,蒋星重除了练武看兵书,便着手准备后日白云山道清观救火一事。
    第二日一早,蒋星重照例练武,练武后,便以祈福为名,跟父亲说了要去道清观的事。蒋道明未作多想,应下后便去了兵部。
    蒋星重趁父亲不在,从府中清点了十名小厮,准备好救火所用的溅筒,水囊,叫他们明日清晨随自己去白云山道清观,随后便回书房看起了兵书。
    傍晚时分,谢祯照例来府中习武,蒋星重自是一同前去。
    只是今日,这位言公子再次看见她,只在她行礼时冲她点了下头,之后的一个时辰,全程没有跟她说一句话,甚至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但蒋星重毫不在意,就她昨日那番说辞,任何正常人都会觉得她是个得了癔症的疯子,对她敬而远之实属寻常。
    但她毫不心急,信任需一点点建立,皇图霸业,当徐徐图之。
    练武毕,谢祯将手中雁翎刀交给蒋道明,拿起放在一边桌上的汗巾,擦拭额头、脖颈处的汗水。
    蒋道明将刀放好后,便去院外吩咐等候的婢女上热茶,趁这工夫,蒋星重冲谢祯压低嗓音喊道:“喂!”
    谢祯闻言转头,正见蒋星重站在不远处,正一脸灿烂笑意地朝他挥手。
    这灿烂的笑脸,若换作昨日之前,谢祯定会觉得如沐春风,只是现在……这笑意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疯劲儿。
    不及谢祯做出反应,蒋星重已压低声音道:“言公子,别忘了明日。就算你来不了,也记得留意着些道清观的事。”
    谢祯淡淡从她面上 移开目光,未置一词,手轻轻一抬,将手中的擦汗的汗巾甩在了桌子上,而蒋道明,恰于此时携端茶的婢女进来。
    谢祯转身迎上前去,对蒋道明道:“公务繁忙,今日便不喝茶了,我这便走了。”
    说着,谢祯唤来更衣的小厮,穿上裘衣,便朝外走去。蒋道明连忙跟上,亲送他出门。
    一路行至府门处,谢祯忽地止步,他转头看了看蒋道明,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蒋道明见四下无外人,方才行礼问道:“陛下,可是有事吩咐?”
    谢祯伸手按住他的肩头,提醒道:“多留意家中亲人,尤其孩子。”
    说罢,谢祯捏了捏蒋道明的肩头,以示安慰,这才走下台阶骑马离去。
    蒋道明行礼恭送,起身时,他神色间满是迷茫,陛下为何这般叮嘱?他忽略两个孩子了?
    蒋道明不明所以,目送谢祯离开后便转身回府,扭头就把这叮嘱抛去了脑后。
    二月初一清晨,蒋星重照例起了个大早。
    只是今晨她没有去练武,换了自己平常的衣服,一大清早便带上人赶往白云山道清观。
    兔葵和燕麦本也要跟着去,但她俩不会骑马,蒋星重嫌浪费时间,直接拒了二人,带上十个小厮,命他们带好准备的溅筒和水囊,便朝顺天府郊外白云山而去。
    来到白云山脚下时,正是卯时三刻,距离白云山道清观失火还有一个多时辰。
    今日初一,才刚刚卯时,山脚下已有不少陆续上山,准备去上香的善信。
    蒋星重扫一眼山道上的行人,看向不远处蜿蜒的小河,转头对贴身小厮吩咐道:“瑞霖,你现在便带人去灌好水囊和溅筒,动作麻利些,装好我们便上山。”
    瑞霖即刻带着几名小厮去往河边。
    蒋星重再复看向白云山,远远可见道清观黛青的屋顶,隐匿在清晨的白雾中。
    前世道清观失火一事她记得格外清楚。
    道清观旁本有一条小溪,但因这些年气候变化着实厉害,那条小溪于数年前干涸。
    二月初一巳时,道清观失火,救火不及,火势愈大,再兼初一上香人数众多,观中道士与善信,共死伤四十余人,着实骇人。
    蒋星重不知道清观失火的原因,但这次她早有准备,观中想来有日常备下的水缸,再加上她带去的人和水,稍有不对便及时灭火,希望能避免这场惨剧的发生。
    若是此番能做到,她不仅可以获取言公子的信任,还能救下四十余条性命。
    不多时,瑞霖带着十名小厮一道回来,道:“姑娘,水已备好。”
    蒋星重冲他点头,拉转马头,道:“我们上白云观。”
    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蒋星重带着一行人抵达道清观外,带着人离开山道,让出路来,站进旁边的树林里。
    道清观靠山而建,三进大院,气势恢宏,今日初一,出入道清观的善信者众多,晨雾并香火缭绕其上,烟雾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若有若无的紫色。
    蒋星重吩咐道:“我若令下,带好溅筒与水囊,随时跟我进去。”
    众小厮不解地看看彼此,皆面露不解。
    蒋星重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道清观中,却没注意到,道清观旁的围墙外,正有两名腰胯绣春刀的青年,探头盯着她。
    两名青年相视一眼,其中一名便转身离开,从道清观侧门绕了进去。
    道清观往常不让善信进去,供以常驻道士居住的后院中,此刻站着七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院里足足停了七八辆拉满水桶的车。
    所有锦衣卫皆身着常服,而为首的那位,正是常随谢祯外出的锦衣卫从四品镇抚使,傅清辉。
    那名从后门进去的青年,上前行礼道:“启禀镇抚使,蒋姑娘已至,带了十个人,备了溅筒与水囊,此刻正在观外树林里候着。”
    傅清辉冲他一点头,吩咐道:“盯紧了,莫叫她接近道清观。”
    那青年行礼退下,傅清辉对院中众人吩咐道:“即刻去道清观巡逻,发生任何异常之人,即刻拿下,谨防有人纵火。”
    众锦衣卫应下,即刻散去,去观中巡查。
    蒋星重在观外静静地等着,时不时抬头看看太阳的高度,随着时间接近巳时,蒋星重的心便跳得越快,盯着道清观的神色愈发锐利。
    而道清观后院的傅清辉,此刻眼睛也一刻不离地盯着院中日晷,待指针阴影落在巳时的那一刻时,傅清辉收回目光,看向前院。
    时间一分一刻地过去,傅清辉左侧小院的杂房中,忽地传出一声惊呼:“快灭火!快快快!”
    傅清辉闻言大惊,大步朝左侧小院的杂房中跑去。
    来到门口,傅清辉正见其中有几名道士,正在手忙脚乱地扑火。
    傅清辉定神一看,这才发现这是灌灯之处,灯油被打翻,火苗引燃了整张桌子。
    几名道士慌乱间,又碰翻了一坛子灯油,眼看着坛子要落在火堆处,傅清辉神色一凛,即刻冲上前,一脚将那即将落地的油坛踹飞出去,远离火势。
    见危机暂除,傅清辉忙对几名小道士道:“院中有水桶,赶快出去搬水救火。”
    几名道士闻言,似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冲出房间去喊人救火,傅清辉紧随其后。
    水备得足,再兼火势尚小,很快,左侧院中的火便被扑灭。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提着水桶感叹。
    傅清辉的目光从身边的道士面上扫过,亮出自己怀中锦衣卫的腰牌,随后抬手指出几个人,“你,你,你,还有你,你们四个,随我出来。”
    这四人,正是方才起火,他闯进来时,在房中的四名道士。
    四名道士不解,但眼前的人是锦衣卫,何敢质疑,茫然地跟着傅清辉出去。
    傅清辉唤回两名锦衣卫,吩咐道:“将这四个人带回诏狱,晚些时候我亲自审理。”
    两名锦衣卫行礼应下,带着四名道士离去。
    傅清辉则将腰间的绣春刀卸下,交给身边的人,随后从侧门出去,朝道清观旁一直盯着蒋星重的那两名锦衣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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