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仑并不认为他背叛了杨睿, 非要说是,那也是杨睿无情在先,他不讲道义在后。
    但人在屋檐下,不低头就过不去。冯仑主动上前同杨睿打招呼, “杨兄”。
    杨睿居高临下, 目光扫过冯仑略弯下去的脊背, 无声一哂, 似有若无的从鼻腔里的“嗯”了一声,不甚在意地从冯仑身边掠过。
    冯仑明白他这一声高高在上的“嗯”是什么意思,意思是他高抬贵手放过自己了。
    冯仑最是了解杨睿瑕疵必报的脾性, 清楚这并非是杨睿对自己特别宽容,而是他给景辰面子。
    不管什么原因, 他确实不想与杨睿为敌。
    就如冯仑了解杨睿,杨睿亦了解冯仑为人,杨睿知道后面冯仑不可能再与韩骏等人站到一处孤立自己。
    他倒不是怕被孤立,只是单纯报复回去。
    ……
    杨睿上楼进到雅间, 一进门便觉热乎乎的暖气迎面扑来, 与外面的寒意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朝屋里扫了一眼:
    屋子正中的铜炉中,红通通的银丝炭烧得正旺, 不时崩出噼里啪啦的火星子,景辰正与旁边韩骏说笑, 镶银丝的暗纹羽缎裘衣搭在他身后的椅背上。
    这件裘衣全京城也找不出几件能与之媲美的, 看来景辰是完全不在意京城中的那些无稽之谈,完全没有半点想要解释证明的意思。
    杨睿觉得那些以讹传讹之人定然没看见过宋景辰奢华的样子, 否则他们就会觉得这样的奢华与宋景辰相得益彰。
    与外面裘衣肉眼可见的华丽相比,景辰里面套的衣裳就考验人眼力了, 看起来不过是素净寻常的白色深衣,实际上是以“水丝光润”著称的软玉锦,寻常人不要说见过,便是听说都没有听说过的好东西。
    “杨兄来了。”
    宋景辰一抬眼瞧见杨睿走过来,笑着打了个招呼。
    “罪过,看来是我来迟了。”杨睿略带歉意地笑笑,挨着景辰坐下。
    杨睿自然是没有来迟,韩骏同李琮故意来得早,实际上宋景辰也不过刚坐下。
    韩骏与杨睿之间的不对付景辰约莫也能看出一、二来,不过他早就说过生意归生意,朋友归朋友,做生意是合作共赢,求同存异、利益共享才是第一原则。
    人都到齐,酒菜上桌,言笑间宋景辰透露出自己想要开钱庄的意思。
    钱庄、当铺这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就看你开不开得起,但景辰要开的钱庄与众人想象中有所不同。
    时下的钱庄,储户若想往里面存钱那是要收取保管费用的,宋景辰要开的钱庄则不然,非但不收取保管费,还会给储户发放利息。
    这一进一出简直是双向赔钱。
    李琮忍不住先开口,问出众人心中疑惑:“这不收保管费,还要给人放利息,为何我们要做这等赔钱之事?”
    景辰笑笑:“别家钱庄这样做会不会赔钱我不晓得,我只知道我大概是能赚钱的,你们愿意投钱我就带你们玩,你们不乐意投钱,我自个玩儿。
    至于我如何运作赚钱,那就是我自己的事情了。”
    宋景辰的意思很清楚:愿意投钱就让你们分一杯羹,不愿意投钱损失的是你们自己。
    这等赚钱的好事,是你们求我,不是我求着你们。
    宋景辰的想法太过颠覆众人认知,自古至今就没听说过钱庄要倒贴储户钱的,桌上众人犹豫半天不敢贸然跟进。
    韩骏没有跟进,正如景辰所说,生意是生意朋友是朋友,时间长着呢,混为一谈早晚会崩,他完全不看好的生意当然选择不跟,如此做既是为自己好,亦是为朋友好。
    冯仑亦没有跟,一来前些日子他投资宋家的商队几乎押上所有,二来他同韩骏一样完全不看好景辰的想法,认为自己贸然跟进是在害景辰。
    同样的,李琮同韩骏、冯仑两人的想法差不多,他也不看好。
    但郭午看好宋景辰!
    他对好兄弟几乎是无脑崇拜,景辰做什么他都支持,哪怕众人都不看好,他也看好景辰!便是兄弟失败了,他也会认为那只是不小心失手,怕什么,早晚景辰还能再赚回来。
    杨睿不差钱,他们父子盘踞南州府多年家底丰厚,宋景辰想玩儿,他陪得起。
    此时谁也没把宋景辰口中的“钱庄”当回事儿,只有宋景辰清楚自己要干的是何等重要的一件大事。
    他其实倒也不是不能将自己赚钱的思路说与众人,只是他越来越发现人的欲望是无穷的,他带着这些人做了几笔赚钱的买卖,这些人便理所当然的以为他必须得带着他们玩儿一样。
    非但如此,他们还觉得他必须能保证他们能赚钱。
    所以,凭什么呢?
    他凭什么要惯他们这样的臭毛病,他又不欠他们谁的。
    ……
    赵鸿煊的身体终于是调养过来,也许是大皇子的死刺激了他,使得他召唤后宫嫔妃侍寝的频次多了起来。
    赵鸿煊后宫里的嫔妃几乎所有人都明白一个道理,眼下谁能诞下皇子,谁就是这后宫中最大的赢家,以后的皇后,将来的太后!
    因此一众嫔妃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使劲浑身解数想要将皇帝留在自己寝宫。
    赵敬渊得知后,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角儿。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静静等待就可以了。
    其实大皇子死后他最大的对手早已不是赵鸿煊。
    更不是那些个被赵鸿煊削弱到势单力薄的其他皇室宗亲。
    可话说回来,势单力薄是那些宗亲的劣势,可这种劣势在某些时候亦可以在君与臣的权力争斗中转换为无与伦比的优势。
    那些个做臣子的或许更想要一个可以轻易被他们操控的傀儡皇帝。
    所以他得提防。
    而朝堂上能够搅动风雨的无非是那几个人,而真正让他忌惮之人唯有他最好的兄弟,景辰的父亲——宋三郎。
    但赵敬渊相信,在宋三郎眼中景辰比权力重要。
    所以,他应该是稳的。
    想到景辰大手一挥将一沓子银票甩在自己手里,十分豪气地扬言“不够花再要”,赵敬渊的嘴角无声地向上扬了扬——他日哥哥君临天下,唯辰弟平起平坐。
    那晚宋景辰给他的那一沓子钱票不是银票,而是金票!
    他当时并未细看,还当是银票,后面知道是金票,且数额之大,完完全全震惊到他了。
    他知道宋景辰是把手里能给的银子一股脑全都掏给他了,不然景辰也不会抵押宋家的商队出去。
    至真至城宋景辰,这辈子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赵敬渊很感动景辰对他毫无保留的支持。
    实际上宋景辰真没赵敬渊脑补得那么多,只是他觉得送钱这种事儿要么你就不送,要么就送到对方心里去。
    送到就算赵敬渊以后当了皇帝坐拥天下,当他想起当年兄弟赞助的这笔银钱都得在心里掂得起来。
    说着走着的功夫,进入到腊月中旬,洛京城里一日比一日热闹起来,宋家也在忙着准备过年的物什。
    家大业大,一到年底时候迎来送往的事情也是多。
    前几日韩小妹染了风寒,韩骏无意中同宋景辰说了一句,宋景辰觉得有必有让二哥知道这事,便告诉了景睿。
    景睿从知道韩幼琳到与韩幼琳订亲统共就见过三次面,且每次都有双方长辈在场,便是多看对方一眼都觉得有些无礼。
    似韩小妹这样在规矩里长大的大家闺秀与野蛮生长无所顾忌的阿依尔小公主完全不同,尤其是成亲之前,唯恐自己那点做得不好,让人挑出错处来。
    俩个人都是谨慎守礼的性子,但他们与景茂俩口子那种守礼还不太一样,宋景茂同何氏看似循章办事,实则都是内心叛逆之辈。
    宋景睿觉得于情于理自己知道了都得去探望一下,但又不知道是否会唐突,他问景辰的意见。
    至于为什么不问爹娘的意见,他觉得他都这么大人了,这种事情不该问父母。
    宋景辰完全不懂韩小妹,但他懂韩骏这小子想什么,韩骏吃饱了撑的才会同自己说起他家妹妹来,这明显就是利用他当传话筒呢。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韩夫人挺喜欢宋景睿这准女婿,但貌似准女婿太过正经了些,都订亲了,亦不知道找个由头过来府上瞧瞧自家姑娘。
    韩夫人的意思是想让俩人婚前能铺垫铺垫感情,互相熟悉一下没什么不好。
    宋景睿叫景辰同他一起去韩府探望,他问景辰该带些什么礼物过去。
    景辰想了想,道:“二哥,韩家小妹喜欢吃什么玩什么,咱们都一无所知,我若同韩骏去打听了,韩小妹必然会提前知道咱们打听。
    如此她可能会高兴二哥心里有她,可人家提前都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惊喜。
    不若二哥买些新鲜又有趣儿的东西送给她。
    宋景睿挠头:“新鲜又有趣儿的东西?”
    宋景辰:“没错,小囡囡那样的小姑娘也好,还是我娘这样年纪的也好,全都吃这一套。”
    宋景睿:“你在教我套路人家?”
    宋景辰:“唯有套路得人心。”
    话说这真是宋景辰的真心话,他从小就看着他娘套路他爹,他爹套路她娘长大的。
    夫妻之间太坦诚就该鸡犬不宁了,他爹不该让他娘知道的从来不告诉,比如幼时给他买冰酪,六文钱说成两文钱,她娘便会开心得说:两文就两文,谁叫咱儿长了张小馋嘴儿呢。”
    倘若实话实说,她娘必然会火冒三丈:宋三郎你个败家爷们儿,你儿子没投那富贵人家的胎,就别学人家的富贵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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