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上, 施国公以军饷亏空为由朝皇帝要银子,且有理有据。
    理由是现下朝廷冗兵严重,太祖时仅有十万常备军。到了先帝时候已然上升到三十二万之多,同时施国公请求朝廷出面解决冗兵问题。
    所谓冗兵, 简单来说原本军队百人, 仗后减员二十余人, 军队长官却报三十, 这其中十人的军饷便落入军队长官手中,然实际情况可能还会更夸张。
    这问题赵鸿煊能不知道吗?他当然知道,但大夏朝的冗兵问题由来已久, 是那么好解决的?
    若真的好解决先皇早就解决了,这涉及到军队上各方面的利益, 你老子都不敢随便动,你说改就改,你说那些既得利益者能不群起而攻之?
    甚至是造皇帝的反都有可能的。
    毕竟那些亏空的军饷可没有落到普通兵士手里,都是那些执掌军权的上位者在受益。
    再者真打着施国公是为朝廷着想吗?他只不过是想借着解决冗兵问题把手伸得更长。
    赵鸿煊想到昨日景辰所说“施国公定然也不会闲着”不由心中冷笑。
    冗兵问题就算是要解决也绝不能现在搞, 有哪个皇帝刚上位就玩火。
    冗兵的问题不解决就要解决军饷亏空, 赵鸿煊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钱、钱、钱、又是要钱!
    官员俸禄得花钱、朝廷军备得花钱,修桥铺路、河道赈灾……
    每天一睁眼面对的全是花银子的事。
    赵鸿煊不由想起景辰昨日所说——
    管好一个小家要解决两件事, 如何赚钱和如何花钱。钱赚到位了,给家里人分配得又合情合理, 自是合家欢喜, 你好我好大家好,大伙儿齐心协力让这个家好上加好。
    反之赚不来钱, 分配还不均,那便是鸡飞狗跳相互算计, 算计来算计去谁也得不了好。
    假如把朝廷的银子比作一张大饼,你多一吃一块我便少吃一块,我吃亏了必然不干要与你争。
    然大饼总共就这么大,争来争去都是在内耗,消耗的是朝廷、是国力,唯有把饼做大才是正解。
    ……
    皇宫中的早膳倒是极为精致用心,不过都是依照皇帝的习惯,多是些调理脾胃,益气进补之物。
    挺没意思,宋景辰不大爱吃,但这是皇帝的御赐的早膳,不吃便是对皇帝不敬,他便每样意思性的尝了尝。
    苏公公问他是否合口味。
    他道:“味道极好。”
    用过早膳算是完成任务,苏公公送景辰出宫,平瑞得了景茂吩咐,一大早便在宫门口候着呢,见到自家少爷出来,欢喜地迎上来。
    苏公公令两名小太监把皇帝的赏赐放到宋家马车上,笑道:“小宋大人,老奴便回宫复命去了。”
    “苏公公慢走。”说着景辰将皇帝赏赐的茶叶随手拿出一罐递到苏公公手上。
    “呦,这可如何使得,这是陛下赏赐您的。”
    宋景辰撇撇嘴道:“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几样茶是陛下的心爱之物,即便是赏我也是抠抠索索给了这么几罐,想来苏公公平日里也难得从他那里得上一罐。”
    说着他凑近苏公公低声道:“景辰可不是咱们陛下那般抠门的,苏公公你收下便是。”
    苏公公吓得忙四下看了一眼,见手下两名小太监站得远,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我的小祖宗,全天下敢说咱们陛下抠门的也就是您了。”
    宋景辰:“陛下知晓便知晓,说不定下次陛下能大方多赏我些,届时我也好多分苏公公一些。”
    玩笑间宋景辰递出诚意:合作不?我得到的好处分你一份。
    苏公公也不是个傻的,接口笑道:“那敢情好。”
    与苏公公告辞,景辰上了自家马车,眉眼间的嬉笑尽竭淡去,将皇帝赐给的银狐轻裘披风解开,十分随意地扔到一旁,闭目不语。
    宋家如今便是皇帝手中的“车”,能用时令其冲锋陷阵,危机时“弃车保帅”。
    你不能说是皇帝不仁,这是执棋者必要具备的基本素养,换自己做皇帝亦会做出同样选择。
    正如父亲所说,权力的争斗是要死人的,为了活,局中人各有各的难处,各有各的算计。
    在这场争斗中,宋家全族人的性命都只是皇帝赌桌上无足轻重的炮灰,死便死了,无人在乎这些人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就如曾经的靖王一党,那些后宅妇孺,那些无辜的生命都被抽象成简简单单的“逆党”二字而已。
    他不想家人落得如此下场。
    今日他的目的已然达到,皇帝如今已经毫无防备的咬住他画下的大饼。
    他并不稀罕皇帝最为敏感的军权,他想要的是掌控大夏朝的经济命脉……
    想到苏公公说皇帝对自己喜爱有加,景辰身子后仰,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其实昨日他不止验证过一次,因为他感觉赵鸿煊像是有意激怒他一样,故意引他放肆,每次他放肆时皇帝看他的目光就像透过他在看另外一个人,有一种诡异的满足感。
    他故意抗旨倒头就睡,他清楚地听到赵鸿煊嘟囔了一句,“太子不准胡闹。”后面又掩饰似的冲他大声发火。
    听到这句话时,他简直毛骨悚然,所以当时他脸白并非担心皇帝要治他的罪,是他发现赵鸿煊好像在与他进行一种角色扮演。
    赵鸿煊扮演的角色是文昭帝,而自己扮演的则是赵鸿煊他自己!
    景辰想起幼时赵敬渊曾经同他说过好几次,说是太子若不得陛下喜欢,皇后娘娘便要责罚太子,皇后娘娘责罚太子,他便跟着一起倒霉。
    又想到皇帝不止一次说“我若如你这般就好了。”
    若这些还不能说明问题,今儿早上他有意同苏公公提起身上这件银狐轻裘,说这件衣裳瞅着极好,像是陛下的心爱之物。
    苏公公笑道:“叫小宋大人说对了,确是陛下心爱之物,说起来这还是先皇赐给陛下的呢,您是不知道,咱们先皇对陛下极为严格,每次陛下得了先皇的认可都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这件先皇赐的银狐轻裘对陛下来说自然无比珍贵,如今陛下将这件衣裳赐给了小宋大人,足见对小宋大人您的喜爱。”
    一时之间景辰亦不知道该说赵鸿煊是病态还是可怜才好。
    想必赵鸿煊内心十分渴望得到先皇的认可吧,以致于成了执念魔怔。
    想到此,景辰忽然想起赵鸿煊大肆杀戮靖王一派,却单单没有处死罪魁祸首靖王,而是将其囚禁在皇宫之中……
    简直细思极恐,景辰后背一阵阵发凉,回想起昨夜皇帝让苏公公自己掌嘴时那种随意和不以为然,显然是已经习惯拿下人发泄,又想起上次进宫时赵敬渊在皇帝面前的小心翼翼……
    景辰只觉与赵鸿煊合作当真是风险极高。
    但,他有得选吗?
    ……
    皇帝下朝后招苏公公过来问话,他状似十分随意地问,:“景辰今早吃得可还好?”
    苏公公陪笑道:“小宋大人倒是同陛下一样,不挑食,每样都吃了些,尤其是那道水晶山药想是爱吃,多吃了些。”
    “这倒是跟朕的喜好一样。”赵鸿煊笑了笑,又问:“他可同你说了些什么?”
    苏公公:“这……”
    赵鸿煊目光看过来。
    苏公公忙道:“小宋大人说……说……”
    “他说了什么?”赵鸿煊挑眉。
    苏公公:“小宋大人说陛下您起得比鸡早,睡得比地里的老黄牛还晚,实在是太辛苦了。”
    “放肆!他竟敢把朕比作牛马。”赵鸿煊怒道。
    苏公公长期呆在赵鸿煊身边自然也摸透他一点脾气,否则他刚才也不会说那话,他知道皇帝表面生气,实则愉悦,忙佯装劝道:
    “陛下息怒,老奴瞅着小宋大人虽然有时放肆了些,却是诚心诚意为陛下着想,总比那等口蜜腹剑之人要强上数倍。”
    赵鸿煊点点头:“这倒是,朕就喜欢景辰这份坦坦荡荡的赤子之心,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不像他爹同他哥哥,心思藏得深沉。”
    苏公公干笑道:“宋学士若真如小宋大人这般性情,陛下怕是也不敢把事情交到他手上了。”
    赵鸿煊不置可否,又问皇后最近都在做些什么,施家人可有进宫探望皇后云云。
    苏公公都一一作答,赵鸿煊听得还算满意,饮了一口苏公公递上来的热茶,没头没尾道:“朕是不是有日子没去探望靖王了。”
    苏公公脸色猛地一变,有些结巴道:“想,想是之前的伤也该养好了。”
    赵鸿煊垂眸看他,“怎么,你可怜他?”
    苏公公吓得扑通跪倒在地,“奴才不敢。”
    赵鸿煊冷飕飕道:“那你是觉得朕狠毒了?”
    苏公公慌忙道:“比起当初靖王母子对陛下所做的,陛下能留他们母子性命已是对他们最大的仁慈。”
    赵鸿煊不依不饶:“那你刚才结巴什么,你害怕?”
    “奴,奴,奴才……”苏公公急得满头大汗,不知该如何解释。
    赵鸿煊冷冷道:“没用的东西,你猜若景辰在这他会如何回答朕?”
    赵鸿煊自问自答道:“他会说他很害怕,他还会说幸好他不是靖王,他更会说靖王对朕的伤害到底有多深,才让朕这样仁慈的君王失去理智。”
    赵鸿煊双手背负在身后,仰头叹息:“若朕当初有他这张嘴,也不至于被靖王欺压了这么多年,你说朕若如他这般长得好,身体好,聪慧机灵讨人喜欢,是不是就会是另外一种光景?
    父皇问什么朕都能对答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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