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养的这栀子花可真饱满, 还没进屋就闻见香味了,就是好像同我养那栀子花一样,有点小毛病。”秀娘指着花架上的栀子花道。
    张夫人:“可不是,前几天还好好的, 今儿早上突然发现好几片黄叶, 我正说让人搬出去, 让府里花匠给瞧瞧是怎么回事儿呢。”
    秀娘笑道:“不用找花匠, 我家的栀子之前同这盆一模一样的毛病,现在长得可好了,半片黄叶子都没有。”
    “哦, 妹妹是怎么治好的?”张夫人有些好奇。
    秀娘:“特别容易,给它喝点儿醋就行了。”
    “你说什么?” 张夫人以为自己听岔了。
    秀娘:“就是把家里的醋兑上水浇进去就行了, 一开始可以少兑点儿,看看效果,效果不好,就再多兑点儿。”
    张夫人惊讶道“还有这等养花的法子?”
    秀娘当下把自家儿子用醋浇花却歪打正着把黄叶病治好的事同张夫人学了一遍, 逗得张夫人咯咯乐, 道:“辰哥儿果然是个调皮小子, 回头儿我就按着咱辰哥儿的法子试试。”
    两人说笑着落座,张夫人吩咐人上茶。
    不稍片刻, 一名头梳双髻、绿裙曳地的小丫鬟端着茶盘过来,走路都不带有声音的, 对方先将茶盘轻放到桌上, 对着秀娘盈盈一礼,双手奉上茶杯, 柔声细语:“您请用茶。”
    看到张夫人身边的下人如此有规矩,秀娘想:张夫人定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般好说话, 太好说话可管不住这一屋子人。
    秀娘冲人点头笑笑,小心地从对方手上接过白玉般透润的细瓷茶杯,不是白玉,胜似白玉,好看得紧。她暗道自家三郎让送鱼果然是对的,别的不说,最起码能让对方记住。
    若是送些茶酒瓷器类的精细物,自己认为挺好,但在人家这里根本不值一提,就说张府用的这种样式的茶杯,让她去买她都不知道该到哪买。
    两人喝着茶的功夫,张夫人提到了昨日去慈幼院的事,夸秀娘想得周到,带去的那些小吃食和小玩物很受小孩子们的喜欢。
    秀娘正想着把话题往这上面引呢,没想到张夫人自己先说了,她便顺着张夫人的话说起自己无意中进到后院慈幼院灶房的事,包括那些烂菜叶子,以及拦着不让人进灶房的厨娘。
    张夫人官宦世家出身,对官场之事十分敏感,立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丈夫才刚升任户部尚书,若真有这种事情,被别人捅出来,甭管是不是上一任尚书的责任,人家已经辞官养老无事一身轻,这背锅被骂的必然是丈夫。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越是这种恶劣的事件传得越快,老百姓懂什么谁的责任,骂的时候必然骂现管的。
    ——但若丈夫刚上任就把这事查出来,那就是另外的说法了。
    张夫人送走秀娘之后,急匆匆找张璟说明情况,张璟能一步步走到今天虽说少不了岳父一家的帮助,可人家岳父也不是拿自家姑娘来做慈善的,能不计较张璟的身世,那是因为张璟的才干足以帮他抵消身份带来的差距。
    张璟立即意识到这件事可以大做文章。
    若是洛京城天子脚下都有此等恶劣之事,可想而知下面州省的慈幼院必然问题也不少,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不就有了。
    张璟忍不住捋了把胡须呵呵笑道:“我只道三郎是个福将,不料这宋家娘子也是个带福的,不过是同夫人去了趟慈幼院,就让本官受益匪浅,若非他家那小娃年龄太小不合适,我都想两家结为秦晋之好了。”
    张夫人也笑,道:“可不是有福气,我听说宋家另外那俩孩子能拜在陈宴安名小,多多少少都还沾了些小娃的福气呢。”
    ……
    傍晚时分,灯火初上,正是吃饭的点儿,东市吉祥大街人声沸沸,两边的饭食铺子热气腾腾,满街飘香,秀娘去娘家铺子里接人,宋三郎抱着辰哥儿在酒楼附近转转。
    这会儿爷俩正驻足在一处小食摊前,对面身穿蓝色齐腰襦裙的大娘正忙碌地拉面,她将面条拉长拉细,边拉边缠绕在一个工字型的摸具上,动作老练迅速,待到缠绕了许多匝后,立即脱摸,随后推入滚烫的油锅里,发出轻微的噼噼啪啪声。
    宋景辰就见那线团一样的细面丝在热油里翻滚起泡,并迅速变硬定型,染上了金灿灿的颜色,大娘将撒子快速翻面,片刻后用长筷捞出,放入竹笊篱沥去多余的油分后,也就凉得差不多了。
    大娘将炸撒子放入油纸包中,笑着递给宋景辰。
    宋景辰道:“大娘,你可真能干,这么多道工序全部都你一个人干,还要招呼客人找钱,却一点都不手忙脚乱,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你就是炸撒子的女状元吧。”
    对面的大娘忍不住爽朗大笑,道:“小少爷您可真会说话,老婆子做撒子做了这么多年,还头一次有人这般夸我,有您这句话,老婆子觉得这么多年的辛苦都值了,就冲您这句话,这撒子大娘送你了,不要钱。”
    宋景辰忙摆手道:“不行,我夸您是因为您做得好,不是因为想占您的便宜,做得好的人理应受到奖励。”
    说完,宋景辰扭头冲宋三郎道:“爹爹,你给这位大娘小费吧。”
    “小费?” 宋三郎没明白儿子说的小费是什么意思。
    宋景辰抓了抓自己小头发,他也不知道自己嘴里怎么就蹦出个“小费”来,但他知道自己要表达的意思,他道:“就是打赏的意思。”
    宋三郎这下明白了,笑着多付了对方十文钱,对方推让不要,宋景辰道:“收下吧,这么热的天,你还要守着大热锅,去买碗冷饮子喝吧。”
    怕人家不收,小孩又补充一句:“我爹赚钱比你容易。”
    宋三郎忍不住抚额哂笑一声——
    可真是爹的好大儿。
    那位炸撒子的大娘被小孩感动到眼圈儿都红了,双手合十,喃喃道:“小少爷是老婆子见过最好看的娃娃,人好看,心眼更好,老天爷定会保佑小少爷这样的好人,保佑您大富大贵,平平安安。”
    这话宋三郎很爱听,往大娘的案板上按下一两碎银,道:“借您吉言了。”
    大娘手里捏着那碎银,看着爷俩离去的背影,感觉今晚简直像做梦一样,呆愣了一会儿,她又喜极,过两个月闺女就要嫁人了,有了这银子可以给孩儿买两床像样的棉布被面儿,风风光光出嫁。
    宋三郎抱着儿子,忍不住道:“天下生灵,悲哀之人众多,辰哥儿能怜惜几人?”
    宋景辰嘴里嚼着嘎嘣脆的炸撒子,头也不抬道:“爹,这还不简单,怜惜眼前人呀。”
    好吧,小孩说得对。
    宋景辰小手油乎乎的,掰了一段撒子往宋三郎嘴巴里塞,“爹,你尝尝,可脆了,你多嚼一会儿还有点甜。”
    宋三郎咬过来,道:“你少吃点,留着点肚子待会儿还要吃鱼呢。”
    宋景辰小脖儿一扬,“爹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宋三郎忍不住笑,揉了一把儿子的小头发,“再给爹吃口,还挺香脆。”
    宋景辰:“再给你少吃点,荀大夫说岁数大了,要少吃油炸的果子。”
    宋三郎被噎住,三十多岁,他怎么就成“岁数大”那一波的了。
    宋景辰:“娘亲可以比你多吃一点点。”
    宋三郎发现儿子最近有点会说话的过、头、儿、了!
    爷俩进了大酒楼没多会儿,秀娘领着爹娘和许二郎到了,许二郎正是蹿个子的时候,之前比他姐还要矮一些,现如今已经反超秀娘半个头了。
    现在吃食各方面跟上来了,小伙子看着比之前墩实了许多,小麦色的黝黑皮肤,因为做生意要与人攀谈打交道,秀娘让许大郎逼着他每天刷牙,现在许二郎的牙齿白得很,咧嘴儿一笑,嘴角同秀娘一样天然上翘,带着几分机灵喜人。
    就是这穿着有点儿不伦不类,年纪轻轻穿得老气横秋,衣裳的颜色、布料、花式都老气,宋三郎忍不住想笑。
    这真是有什么不稀罕什么,年轻得非要往成熟里整,成熟的不想被人说老练。
    许二郎一见辰哥儿,呵呵乐着大步上来,从椅子上把小孩抱起来,往小孩怀里塞了个小盒子,道:“辰哥儿想舅舅没?”
    许二郎每次见着宋景辰都是这一句,宋景辰忍不住翻了翻眼皮,朝许二郎眼尾一斜,“那舅舅想我了没?”
    许二郎道:“那还用说,你是我大外甥。”
    宋景辰:“就是啊,你是我舅舅,我不想自己的舅舅难不成去想别人家的舅舅,我又不傻。”
    许二郎摸着脑瓜傻笑。
    许母笑着把儿子扒拉开,从儿字手上接过辰哥儿,要抱抱大外孙又长肉了没有。
    许母抱完,许父抱,没办法,一家子就守着这么一个小的。
    宋三郎趁他们说笑的间隙,点好了菜,四荤三素一汤两个凉菜,鸡、鱼、牛、羊海鲜都有。
    许父许母老实巴交了一辈子,自认为自家是高攀了宋家,尤其是女婿如今做了官,在女婿面前多少有些拘束,吃饭亦放不开。
    秀娘看出来了,道:“爹,娘,三郎做再大的官,那也是您女婿,你们甭拘着他,该吃吃,该喝喝,若是不合口味,咱们再点菜。”
    许父忙瞪闺女一眼,许母也从桌子底下踢闺女的脚,宋景辰来一句:“娘,我要点荔枝玉露烧云梦”
    秀娘拿筷子点了下儿子的小脑瓜,“你咋不吃神仙肉呢,除了以前的萧楼,哪个酒楼有这种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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