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三郎从衙门里回来以后, 得知事情的原委后,心中纳闷,并不认为这等几岁孩子之间的小事也值当的她兴师问罪。
    何况两个孩子都是陈宴安书院里的学生,长公主想要胡来, 也得顾忌一下陈宴安的反应。
    想到之前的温泉庄子被长公主半路横插一脚, 依照这位公主贪财的性子, 再联想马球赛请来的外援屠良正是长公主府上的, 宋三郎心里隐隐有了一些猜测——
    呵呵,若真是如此的话,这位公主的手伸得可真长, 就不知道胃口有多大了。
    自开业以来,马球场的火爆程度, 其实连宋三郎自己都始料未及,本以为门票的起步价定为三百文就已经够高,那料想实际售卖起来,门票完全是供不应求, 这价格翻一倍都能卖出去。
    才不过几天的功夫, 整个洛京城上上下下都在谈论自家马场, 举凡去过之人无不大呼痛快,过瘾!与几千人一块儿给球队呐喊助威的感觉简直不要太过畅快淋漓!
    不止是观看马球赛的人过瘾, 打马球之人亦是异常兴奋,让几千人同时为自己欢呼呐喊, 除了在自家的上林马球场打球, 在任何地方打马球都不可能办到。
    关注的人越多,谈论的人就越多。
    谈论的人越多, 去上林马球场看马球赛就越成为一种谈资。
    去过之人莫名有一种迷之自得,仿佛看过了上林马球场的比赛自己就与众不同, 甚至比身边人优越。
    毕竟,不是什么人都有本事能弄到上林马球场的门票,这变相也是自身能力的一种证明,看完之后哪能不谈呢?
    就连张璟都来同自己要门票,用来做人情往来。
    当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谁能想到自己当初开办马球场不过是迫不得已的选择呢?
    因为他要以私人的身份拿到京城如此大面积的土地,就必须有合理且正当的理由,而开办马球场正需要大片土地,理由合理且正当。
    就算如此,他都是许诺出了两成分红给陛下开办的慈善堂,这才把地拿下来。
    当时许出分红时是为了拿地顺利,亦是为了避免后面可能招惹来的麻烦,没想到这么快麻烦就真来了。
    长公主府。
    起初,长公主赵安宁听屠良说了宋三郎开得上林马球场有多受欢迎,说什么他的马球场足够大,容纳的人足够多。
    说宋三郎的马球赛场整理地相当之平整,不存在任何一点坑洼,就连种的草都有专人打理,保证高度一致,既美观,又能防止马儿跑起来尘土飞扬,还可以为马蹄提供一定的缓冲,降低马儿受伤的安全隐患,当真是他见过最适合打马球的场地。
    又说什么宋三郎整出个“马球风云榜”来。
    此榜单乃是一个月榜,凡一个月内的参赛者,依据进球个数进行排名,位列前三甲者,将会发锦旗和白花花的银子,并且将月榜排名张贴在马球场门口墙壁最显眼的地方,凡来观看马球赛的人均能一眼就看到。
    总之一句话,不管你来打马球的目的是想要钱还是想要名,亦或是单纯只是想与人切磋享受打马球的乐趣,在这里都可以得到满足。
    一时之间,整个洛京城热衷打马球的各路高手无不想上场一展伸手。
    当时赵安宁也就听个热闹,并未放在心上,直到驸马也去凑热闹,看了一场马球赛回来后,眉飞色舞向赵安宁大肆吹捧宋三郎的上林马球场如何赚钱。
    说宋三郎的上林马球场自开业以来,场场爆满,日入斗金,甚至还催生了个新行当,一些脑瓜机灵的人日夜排队,抢到观球门票之后再高价转卖,一倒手就大赚一笔。
    三百文的门票甚至能加价到三千文,像是位置好的门票要价更高,自己找人买了一张位置还不错的门票竟然花了五两银子!
    赵安宁听得有点儿心动,便派人去打探马球场的底细,她不信普通人能拿下这么大一块地。
    果然出去打探的人回来禀报,说是这马球场有户部侍郎张璟的份儿。
    听下面人如此一说,赵安宁又不想折腾了,主要上次那温泉庄子她就占了张璟的便宜,脸皮再厚,也不至于人家什么赚钱她就跑去掺和一脚,传出去对她名声也不利。
    再者说了,长公主府的产业够多了,又不缺银子,何必呢。
    只是,驸马很快就让她知道公主府还真缺银子。
    驸马解释,说公主不管帐,不知道这看见看不见的地方全都是钱。
    就说这一日三餐吧,以早饭为例:珍品燕窝熏鸭丝、鹿筋烧肉、三鲜笋炒鹌子、清汁杂、玉蕊羹、一品蜂糕,花费二两银子都是少的。
    还有府中几十口仆从的开销以及月例打赏银子,每个月不得几百两?
    公主喜欢养花,花房那边都是极品稀有花品,这亦是不小的开支,还有公主府日常礼尚往来应酬的开支呢?
    公主喜欢举办各种宴会,哪一次宴会的花销能小的了?
    当然,这些还都是小头儿,还有更大的开□□便是府中养着一批术士为公主研制青春永驻的养颜圣品,所用材料无不是天下珍稀药材,花费更是巨大!
    公主有些怀疑,问自己名下那么多田庄铺子的收益难道还不够这些开销?
    驸马叹气,拿来账册给公主看,却原来竟有一半以上的田庄铺子经营不善,公主震怒!
    驸马解释,说这田庄完全是看天吃饭,年景好收成就好,年景不好收成就差,没有旱涝保收一说。
    再说这铺子,做生意吗,肯定是有赔有赚,若是包赚不赔,那岂不是人人都做生意去了?
    长公主赵安宁性子懒,懒得管府中具体事物,认为操心多了会让她老得快,但她只是懒,并不傻。
    冷着脸问驸马,那些田庄铺子的管事是否又是他们田家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
    驸马田兴俊闻言,俊脸冷凝,双目直视着赵安宁,冷淡道:“若是公主像防贼一样防着为夫,又何必让我来管这个家?”
    “我承认会对自家亲戚有一些照顾,可那也是因为自己人用着更放心一些,依照公主的意思,全部交给外人打理就可以保证下面人没有私心了?”
    “成亲多年,我自以为与公主夫妻情深,不成想竟是我自做多情了,或许在公主眼里,从未把我当成你夫君,我与外面那些奴仆也没什么区别。”
    “兴俊告退,不打扰公主休息。”驸马毫不留恋甩袖子就要走!
    长公主赵安宁有个毛病,那就是最不喜欢被人冤枉。
    谁要是冤枉了她,尤其是亲近的人冤枉了她,不解释清楚,她睡不着觉,吃不下饭,会越想越来气,是非对错必须得掰斥清楚才行!
    她必须要自证,证明自己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驸马完全是冤枉她了。
    最重要的是她为驸马妥协了那么多次,在驸马身上投入了那么多感情,驸马怎么能冤枉她呢,更不能不爱她。
    两个人的身份对调,被质问的一方成了强势的一方。
    田兴俊也是会拿捏长公主,见公主开始解释,知道自己得逞,越发端着高冷,直到火候差不多,才勉强留下来。
    到了夜间,自然是一番霸王硬上弓式的云雨,美其名曰是对长公主怀疑他的“惩罚”。
    长公主偏偏吃他这一套,觉得驸马太爱她了,所以被误会才会生这么大气,同她跟驸马置气的原因一样。
    夫妻合好,赵安宁觉得驸马说得亦有道理,自己也不是上来就占他们的便宜,只是合作双赢而已。
    恰好,出了驸马侄子这会事儿,长公主想着正好“借题发挥”,宋三郎理亏,护子心切,后面的合作就更好谈了。
    驸马这会儿剥了颗葡萄送到公主的唇边,温室里培育出来的葡萄,一串一两银子,赵安宁道:“叫她们剥就是了,又何必你动手来着。”
    驸马田兴俊一笑,“可公主喜欢吃为夫剥的。”
    赵安宁脸一红,正要说什么,丫鬟进来回话,说是世子过来请安。
    这位世子,正是公主和驸马过继的养子,今年十二岁。
    这孩子几个月的时候被抱过来,赵安宁与他十几年的母子感情,虽不是亲母子,但却感情很深。
    赵安宁笑着叫人进屋来,遂命人上来世子最喜欢吃的糕点。
    世子田昊进屋来,见到父亲手边的托盘里放了不少葡萄皮,想到私下里父亲喝醉酒诉说公主的霸道,岂止是霸道,根本没有把他们父子当人看,只不过是她的奴仆而已。
    田昊目光阴郁,对这个所谓的养母更是不满。
    对于自己的身份,他早就清楚了,是父亲告诉他的,要他莫要像其他孩子一样在公主面前放肆,毕竟不是亲母子,真惹怒了公主,父亲也护不住他。
    田昊低下头去,走到赵安宁面前,规规矩矩行礼,“儿臣给母亲请安。”
    赵安宁看着眼前一表人才的少年,眉眼间与驸马有几分相似,俊朗的很,心里升起一股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成就感,温和笑道:“不是说了嘛,不用日日过来请安,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睡些时候才好。”
    田昊忙道:“父亲常教导儿臣,为人子女者,孝道最为重要,再者说——”
    田昊顿了顿,不怀好意地说道:“比起母亲怀胎十月,冒着生命危险生育儿臣的辛苦,儿臣不过是早起了一些,算不得辛苦。”
    听他如此说,赵安宁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田昊目光中却闪过快意。
    驸马田兴俊忙岔开话题,问道:“昊儿感觉这次考得如何?”
    田昊道:“这次考题不难,儿子有七成把握。”
    “好,好,好啊!” 田兴俊大喜,连说三个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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