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桂枝,海棠也忍不住叹息一声,不知道该怎么说,倒不是大家不愿意拉扯桂枝的孩子,当初雍正对这两个外甥也挺好的,带在身边跟子侄一样,奈何都是平凡人,他们享受一辈子富贵,他们的儿子未必能如现在一样。
    所以阶级滑落是环绕在桂枝一家头上的阴影,让桂枝全家都很焦虑。
    老六阿哥就说:“这也有破局的办法,让两个外甥去广州港,上船作战去,只要杀敌立功,爵位不就有了!妹妹不舍得,就把自己当驴,整天地给孩子拉套。”
    说到这里,他小声跟海棠说:“你把这哥俩塞到关外军港,也不必上船,在关外几年,趁着你我活着的时候跟皇上求情,给他们弄个小爵位,毕竟没功劳也有苦劳。”
    海棠摇头:“爵不能轻许,皇上不会给的。六哥,你身为圣祖爱子,世宗的亲弟,你什么时候才把世袭罔替弄到手?你这没功劳有苦劳的人没少被人非议,何况他们。”
    海棠的话说得直白,老六阿哥不说话了。
    舍不得一条命是得不到爵位的。
    最后老六阿哥叹息一声。
    两人的脸色都不好,这时候永瓒跑来,高兴地说:“姑祖母,叔玛法,我阿玛请你们去呢。”
    兄妹两个这才急匆匆地去了帐殿。
    弘晖的帐殿里面在烤肉,太监把布帘子撩起来那股子霸道的香味直接扑面而来。
    原本该放弘晖书桌的地方摆了烤肉架,一只羊正在炭火上被烤得吱吱冒油。
    百岁摇着架子上的烤羊,力求让烤羊的每个部位都能被烤熟,弘晖则是撸起袖子撒调料,旁边还有一群小孩子馋得流口水,捧着碗碟再等。
    看到他们老兄妹两个进来,弘晖热情地招呼:“六叔姑妈请进,你们来得正好,这只羊马上就要烤好了。”
    海棠和老六阿哥对视了一眼,也没有扫兴,在火旁边坐了下来。
    这个时候领侍卫内大臣兆惠进来,把小刀双手捧着交给了弘晖,弘晖就开始切割羊肉给大家分。
    自然是辈分最大的人先拿到肉,这帐篷里面也就老六阿哥和海棠的辈分高,海棠看到弘晖给老六阿哥切了好大一块肉忍不住说:“皇上我吃得少,有二三两就足够了。”
    这话说完所有人都劝海棠多吃点儿,弘晖把最嫩的部位用小刀切了拳头大的一块儿放进了盘子里,让人端点儿紫苏叶子进来,用紫苏包着肉吃下去,这样解腻。
    弘晖把这盘子肉放到了海棠跟前:“您每天尽量多吃一点,您就是太瘦了。”
    老六阿哥也说:“是呀,看你身上就没有几两肉,这是吃得少的缘故。每天吃饱了之后再多吃两口,这样慢慢地就能胖起来了。”
    海棠没想到自己也有为增肥而烦恼的一天,听了老哥哥的话,笑着点了点头。
    弘晖一边切肉给小孩子们分,一边说:“今天能高兴且高兴,往后几天可就没有现在这么轻松了。如今咱们趁着吃肉,再核对一下后面几天的流程,叔叔和姑妈以为呢?”
    老六阿哥点了点头:“正该这样”。
    海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先入为主,或许是弘晖某些事做得让她印象深刻,此时又萌发出大侄儿又干出了出一份力办两件事儿的感觉。
    这分明是又放松又紧迫,放松是全家聚餐,烤肉吃得唇齿留香。感觉到紧迫是因为都放松到这份上了,还要商量着后面几天演习的事儿!
    这人要是放到几百年后,活脱脱的一个职场无良老板!
    行围开始后,以围场为战场,七日演习。前四天都还好,有些冷,但是体感是非常凉爽的。海棠在夜风里出没的时候觉得这几天的风相当的温柔,能令人心旷神怡。
    可是到了第五天的下午,突然之间开始下雨,雨下得也不大,却淅淅沥沥连着好几天都没停。因为这场雨参与演习的很多人都病倒了,身体强壮的咳嗽发烧,身体弱一点的已经彻底躺倒。
    躺倒的人里面就有海棠和老六阿哥,因此他们两个被紧急送回京城。
    回到京城后海棠喝了几天药感觉好多了,却听说老六阿哥一直没有好转,所以忍不住亲自去后面王府里面看望老哥哥。
    老六福晋陪着海棠进门,忍不住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哥哥那个人,他自老体弱,平时看着心宽体胖,面色红润,都是一些假象,凡是有点风吹草动,他一旦躺下好几个月缓不过来。太医让他静养,只是他那个人又惦记着朝堂里面的事情,只怕是静不下来,待会儿你劝劝他”。
    事实却是这几天老六阿哥萌生出了退休的念头。
    海棠进门的时候,老六阿哥正在思考这个想法能不能被皇帝采纳。
    他前几年就觉得处理事情已经有了力不从心的感觉,当时做皇帝的还是四哥,他就没有把话说出来。如今年纪越来越大,侄儿也已经开始掌舵,是时候该急流勇退了。
    此时听到了外边姑嫂说话的声音,老六阿哥赶紧让侍女把她扶了起来。
    海棠进门就看到老哥哥坐着,忍不住说:“怎么不多躺一会儿?是躺着不舒服吗?”
    老六阿哥摇了摇头:“坐啊,妹妹来了,我坐哥哥的躺着不合适。”
    老六福晋就扶着海棠坐下,海棠笑着说:“扎拉丰阿也想来,我想着六哥现在不方便见他,也就没和他一起来。”
    老六阿哥说:“咱们刚回京的时候他过来瞧过哥哥,这时候不必再来了。”说完之后叹口气:“这几天来看我的人特别多,哥哥光是换衣服脱衣服就觉得特别麻烦。特别是咱们家的人多,光是这些侄儿们全部来一趟都要花一天时间和他们说话喝茶,更别说外甥外甥女侄女这些人,都是至亲,不见不合适。”
    老六阿哥说完之后跟老六福晋讲:“前几天的新茶叶在哪儿放?拿来给妹妹尝一尝。”
    老六福晋说:“妹妹一定要尝一尝这茶叶,你哥哥特别宝贝自己都不舍得喝。”
    海棠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嫂子都已经出门吩咐人准备茶水去了。好茶叶自然要用好水,老六福晋又开始张罗用好水煮。
    趁着屋子里面也没有别人,老六阿哥就把自己的打算跟妹妹讲了:“……你也是知道的,哥哥一向淡泊名利,对这种钩心斗角的事情本来就不那么热衷。如今年纪大了更向往田园耕种,所以我仔细思考之下觉得我该辞官。”
    海棠觉得老哥哥有这样的想法并没有错,她也支持。但还是忍不住问:“您这个位置很要紧,您退下来之后推荐谁顶上的?或者说您手里的差是差分成多少份,分给多少个人呢?”
    老六阿哥就没有想那么多,“这种事儿不该哥哥我操心,是皇上想的事儿。”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劝海棠:“你就是想太多,船到桥头自然直,你我并非不可替代的,等到你我退下来的时候,自然有大把的人愿意接替咱们的位置。”说到这里,他甚至忍不住笑了一声:“咱们要是退下来,不知道有多少人喜得晚上睡不着,恨不得跑门口去放两挂鞭炮。毕竟咱们这些老东西占着位置那么久了,他们也盼着咱们这两个老萝卜赶快滚出萝卜坑。”
    海棠冷笑了一声,并没有回应老哥哥这个问题,而是说:“你要是觉得这是认真思虑过的,回头我帮着您在皇上面前敲敲边鼓。”
    弘晖从京城回来之后还特意找太医询问了叔叔和姑妈的病情,又特意派出官员代表他上门探病。但是当得知他亲爱的六叔要辞官之后弘晖整个人都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因为他觉得只要他亲爱的六叔没有到气若游丝,下一刻就要去侍奉祖宗的程度,就不该说这样的话。倒不是他诚心压榨叔叔和姑妈,而是他觉得活到老干到老是这些人的特权,而不是一种负担。就像皇帝这个职业一般情况下是终身的一样,不到死都要在岗位上干下去。
    然而老六阿哥确实身体不好,并且去意坚定,弘晖几次挽留之后也就同意了。
    老六阿哥觉得自己的辞职过程还算顺利,于是就跟海棠说:“你回头觉得精力不济也退下来吧,咱们兄妹一块钓钓鱼看看花,享受晚年岂不更快乐”?
    海棠从来没有安享晚年的想法,她觉得很多事情还没来得及办,所以要抓紧一分一秒绝不能浪费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因此海棠表示他是不会辞官的。
    看到妹妹这个态度,老六阿哥忍不住叹息一声。
    老六阿哥能辞下来最快乐的莫过于扎拉丰阿,他能溜达到老六阿哥家里面串门了。俩老头已经开始规划起日后的养老生活,基本上是看戏,钓鱼,画画这些。
    很快十月就到了,扎拉丰阿的寿宴也如期举行。
    以往海棠过生日是不会发请柬的,小辈们都会自己来,兄弟们或许能收到请柬,但是大部分时候都是弘扬去上门请。而下属压根也收不到请柬,门人或者是下属都是主动去参加寿宴。有的时候还参加不了,因为只招待亲戚。
    这就导致海棠的宴会注定是多数人参与不了的。今年却恰恰相反,王府高调地举办寿宴,而且是一连办了好几天,散出去的请柬也是满京城都是,因此不少人都捧着重金想求购一张请柬,或者是向一群人共用一张请柬蹭一次宴席。
    京城一条胡同里,云泰把请柬放到了桌子上,他额娘愁眉苦脸地说:“唉,一开始看到你有一张请柬,我还挺高兴的,可是再一想,觉得咱们家能碰上这样的也并不是好事。”
    就如安康会告诉家里面人她对一个人有好感一样,这个叫做云泰的人也会告诉寡母他心慕王府的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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