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三天后海棠的状态好多了,弘晖也带着一家老小来到了西郊,他特意带着几个孩子来看望海棠,坐着陪海棠说了一会儿话。
    陪坐的弘阳就问起对圆明园的安排,弘晖不想在这个时候大兴土木,就说:“这园子十年前修过一次,还都是新房子,而且也住得下,没必要再修缮。”
    他和海棠说:“湖心岛的寝宫先封着,朕先住在坦坦荡荡,距离皇额娘那边也近点,方便早晚请安。”
    坦坦荡荡在康熙年间是一处金鱼池,后来扩建,是一处临时休息的地方,现在收拾出来给弘晖居住。
    弘阳说:“还以为您会住在长春馆。”
    长春仙馆是一处园中园,康熙年间就是弘晖的院子,这里当初设计的是就是给世子居住的地方,雍正为了让弘晖一家居住得舒服,特意让人扩建成园中园,这里茶房膳房班房都有,甚至还安排了药房。后来弘晖执意要搬走,这里就空了下来。
    弘晖说:“朕让皇后住进去了,她身边有几个小孩子,跟着她住那里方便照顾。”
    大家说了半日话,又留弘晖一家吃了一顿家常饭菜,弘晖下午走的时候告诉海棠:“如今朝廷的事情千头万绪,离不开姑妈,姑妈在家休息半个月,如果半个月后大好了,就请回来当差吧。”
    海棠点头,让弘阳送他出去。
    到了前院弘晖和弘阳放慢脚步,说起了在木兰灭掉弘皙的安排,两人嘀嘀咕咕说了半天弘晖才离开。
    随着弘晖的到来,弘字辈儿的侄儿都陆陆续续来看望海棠。海棠的身体还很虚弱,和他们说得不多,也就是见个面聊几句打发走他们,弘阳和月娥两口子忙前忙后接待这些亲戚。
    送富察氏出去的时候,月娥看着富察氏一副眉头紧皱的模样,就问:“这是怎么了?看着弟妹你愁眉苦脸,难道是有难办的事儿?”
    富察氏叹口气:“唉,既然嫂子问了,我也不藏着掖着,还真有件事不好办,我们家的高氏您是见过的,最近病了。”
    “病得严重吗?”
    富察氏左右看看,小声跟月娥说:“是血崩。”
    “呦,这可严重了!”十有八九是会出人命的。
    富察氏点头,“前几天她来那个了,这事儿一般也就三五天,没想到过了三五天还很严重,请了太医。太医说这是血热导致的血崩,她这样子把我们全家折腾得人仰马翻,我们爷张罗着给她找好人参呢。”
    月娥立即说:“我们家还有一支好人参,你拿回去。”
    富察氏才不操心呢,为了避嫌,她不给高氏用自己提供的吃的用的,免得高氏死了自己背锅。富察氏立即推辞:“谢谢嫂子,我们爷早就找到合适的,等用完了再来求。”
    月娥也没坚持,一个侧福晋,能送人参是看在富察氏的面子上,富察氏不要她也不会坚持送。看着人上车离开,月娥想回去,就听到太监说:“福晋,打西边来了一辆车。”
    她身边的嬷嬷眼神好,看了看说:“是七公主的车,八成十福晋也在车上。”
    月娥等了一会,果然在门口等到了舒宜尔哈和十福晋,两人下车后十福晋拉着月娥的手问:“怎么这么早在门口等我们?我们可没派人提前说,难道是等会儿太皇太后要来,你提前在这里接驾?”
    月娥笑着说:“没有,太皇太后今儿不来,是刚送走五贝勒福晋,看到姨妈的车进了胡同就等着了,果然等到了姨妈和舅妈。”
    舒宜尔哈说:“是弘历媳妇啊!这孩子这几天挺忙的,他家那个高氏好像病了,富察氏让人出去舍米舍面,为了这个高氏积福行善呢。”
    十福晋向来心直口快:“我可不信嫡福晋能为个贱妇做到这份上,那姓高的平时可风光了,外面价比黄金的西洋参人家当萝卜吃。我要是富察氏我就忍不了这作死的贱妇。”
    说句价比黄金一点都不夸张,康熙年间西洋参就出现在市面上,因为官府禁止挖东北的人参,所以西洋参就因为海上运输出现了在市面上,尽管后来大夫发现西洋参性凉,和人参红参党参都不一样,然而在物以稀为贵的大背景下,这东西真的很贵。
    在几年前,进出口商行发现这东西是在美洲出现的,于是撇开英吉利这个搅屎棍连参带苗一起带回国内,现在还没有形成种植规模,仍然依赖进口,且需求连年上涨,价格比黄金都贵。
    如果十福晋说得是真的,这可是一笔很大的花费。月娥头一个反应是:“五贝勒家的家底真不薄啊!”
    就勇宪王府这样的家底,什么都不缺,银子多的能出去开钱庄,月娥也没吃过几次西洋参,不是吃不起,而是想象不出来把西洋参当萝卜吃是怎样的一种奢侈。
    十福晋拉着月娥说:“侄儿媳妇你说说,假设你家的侧福晋这么败家你忍得了吗?”
    肯定忍不了啊!
    月娥把弘阳的侍妾收拾得服服帖帖,别说奢侈了,铺张浪费的机会都不给她们,代入一下富察氏的身份,月娥觉得手都痒了,想扇高氏两巴掌!
    月娥说:“我是忍不住,唉,也不知道五弟妹是怎么忍得住的。我还纳闷他家的钱是怎么来的?高氏这么折腾还能一起过日子,可见家底也厚实啊!”
    十福晋说:“未必!我看着弘历他媳妇每次出门都是穿着半旧的衣服,戴着绒花,孩子们也是半旧的打扮,只怕是勉力维持。”
    月娥觉得有道理,毕竟绒花这玩意是宫女们戴的,就算是做得再好那也是绒花,谁家的主子不是金玉满头。在京城这样的名利场,虽然在崇尚简朴的世宗宪皇帝眼里戴绒花是贤惠,但是在别人眼里这就是自降身份。
    月娥以己度人,觉得富察氏就是没钱周转才出此下策。
    说话的时候,十福晋和舒宜尔哈也到了海棠的院子里,莹莹扶着海棠出来见客。十福晋拉着海棠说:“今儿我们姑嫂闲着没事,舒宜尔哈就说不如来瞧瞧你,我想着家里有些酸黄瓜,也带点过来给你尝尝,觉得好吃就在吃饭的时候切点,不好吃赏人吧。”
    海棠说:“这几天胃口不好,昨日我还和安康那丫头说馋酸菜那股子酸味了,那丫头跟我说冬天才积酸菜,这会儿想吃还没有呢。我心里觉得挺可惜,醋和酸黄瓜酸菜的味不一样,没想到嫂子家有酸黄瓜,这比酸菜还好吃,正好让我解馋了。”
    十福晋很豪迈:“不够吃你差人来找嫂子,我们家做了很多,各家送一些还有不少呢。你这模样就太瘦了,就该多吃肉,明年让他们用酸黄瓜炒肉,你能多吃两碗饭。”海棠要为雍正守孝一年,所以明年才能饮酒吃肉。
    海棠就留他们吃饭:“也行,不如一起尝尝这酸黄瓜,月娥啊,去吩咐一声,让他们用豆干配着酸黄瓜,看看能不能吃出酸黄瓜炒肉的味道,今儿我请你十舅妈和你十一姨妈,务必要丰盛些。”
    月娥应了一声出门吩咐去了。
    高氏血崩的消息在富察氏有心传播下,京城的一大半权贵都知道了。今儿去看望海棠的还有弘皙的嫡福晋。这位福晋是三公主的女儿,从她那边论,该叫海棠一声姨妈,从弘皙这边论,该叫海棠一声姑妈,总之关系很亲近。
    虽然富察氏不是个大喇叭,但是只要她开口,他家的事儿必然会被大家知道,高氏和弘历之间的故事传播速度很广,比如说主子和书房婢女,这让人想到红袖添香。比如说两人认识很多年才有了名分,让人想到心意相通相思相守。以上是男人的想法,女人们特别是正妻们先想到的都是高氏这狐狸精是真有手段啊!再想就是,这别是另外一个李四儿吧?
    今儿听说她得血崩了,弘皙的福晋回家后跟几个儿媳妇说:“这一天天的从早忙到晚,没休息过一日。九姑妈那边我瞧着快好了,我大姨妈那边似乎也不太好,两头跑不说,说不定还要去给五福晋道一声节哀顺变。”
    她其中一个儿媳说:“那不过是个侧福晋,那里需要您亲自去。”
    弘皙的福晋就讲:“虽然是侧福晋,但是也是个人啊!去世了怎么也要关心一下。”她叹口气:“唉,血崩这事儿不好治,我估摸着她十有八九挺不过这一关。”
    她一个儿媳妇说:“听说她早年为了堕胎喝了不少药,早就伤了身子,她现在血崩或许就和这件事有关呢。”
    其他人都点头,年纪轻轻连年打胎,可不是母体要受损。
    就在这时候弘皙回来了,几个儿媳妇立即告辞。
    弘皙进来问:“看过九姑妈了?”
    弘皙的福晋接着他的凉帽放在了一边:“看过了,看着好多了,但是还是虚。”
    弘皙说:“毕竟大病一场,没两三个月难养回来。”说着坐下,问道:“爷怎么听见儿媳们说血崩,咱们家谁血崩了?爷是个做公爹的不好过问,你多操心。”
    “不是咱们家的人,是弘历兄弟家的那个高氏,恐怕你不留意这号人,是他家的侧福晋,也是弘历兄弟的心头肉,平时花钱可大方了,别说我们这些人,我瞧着比莹莹表妹这个有钱的主儿都大方,也不知道这钱都是哪儿来的,不像咱们,过日子都是算着花钱,经常不够,让我觉得左支右绌。爷,喝茶,这是今年的新茶,您尝尝味儿。”
    “嗯,这茶汤看着颜色不错。”弘皙喝完点点头:“不错不错,天气热嗓子干,再倒一碗来。”
    他把杯子递出去,心里瞬间想到个控制弘历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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