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就是再长,也有背完的时候,雍正听了点点头,跟弘历说:“你那几个兄弟还没来,你先去默写下来,等一会儿大家一块儿评一评。”
    弘历答应了一声,苏培盛立即准备纸笔放在了平日十三阿哥办公的桌子上,弘历坐下后开始默写。
    雍正跟海棠说:“朕刚才觉得准噶尔策零没什么用了,弘历这下提醒朕了,这事儿要大肆宣扬才是,毕竟有粉抹在脸上,这是难得的大胜!”
    弘历一边默写一边问:“是不是要派人到太庙去?汗玛法那里是不是也该说一声?”
    雍正说:“你玛法跟前让你九叔和十叔去,朕刚才说了让他们去景陵一趟。太庙那边……”
    弘历立即说:“不如让十二叔去,他本就在礼部。”
    雍正点头:“嗯,既然要宣扬一番,让礼部上个条陈,朕看如何安排。这虽然是一件大事儿,但是实际上也没什么太值得广而告之的,早些年你姑妈去北疆收拢准部牧民,那时候准噶尔汗国已经是名存实亡,这中间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准部权贵在伏尔加河流窜,罗斯都觉得他们没价值不再管他们,要不然也落不到靠劫掠为生的地步。
    什么人会去劫掠?不就是土匪一类的。他们劫掠同一脉的部落,实际上还是想取而代之,但是这不是没成事儿吗?这些人不过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罢了,掀不起浪花了,没必要花公帑粉饰。”
    雍正的意思非常明确,年三十有没有这盘菜都要过年,别把他们太当回事。
    弘历明白了他的态度:热闹可以,但没必要多花钱。
    说话的时候弘时和弘阳弘杲来了,这都是从衙门直接来的,都穿着官服,几个人陪着雍正说话,没一会弘昐和弘昀来了,这哥俩是从家里来的,这时候穿的是家常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被叫来了。
    雍正也没那么多的讲究,就说:“走吧,去后面给你们玛法上香。”
    大家起身往后面的安佑宫去。
    安佑宫主殿供奉着康熙的画像牌位,这里光是打扫的太监宫女都有上百人。
    雍正此人对面子不太在乎,对两个儿子没穿官服也没多说,更没有设立雅乐摆出仪仗,就带着妹妹和子侄们上香磕头,跟老爷子说了带回准噶尔部权贵的事情。前后也就花了一刻钟。上香出来后雍正带着一群人去乌雅氏跟前吃饭。
    弘历觉得很可惜,觉得这么好的机会就该把群臣宗室都叫来,然而皇父的行事轮不到他说话,大哥都没说呢,他说得更没分量。
    到了乌雅氏跟前,弘昼立即凑过去撒娇:“祖母,皇阿玛说带我们吃好吃的,您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知道你们爱吃肉,我让人烤了鸡,还有别的肉,到时候放开了吃。”
    弘昼的眉头皱起来:“烤鸡啊!”油乎乎的不是很爱吃。
    乌雅氏拉着他说:“你这模样我就知道是不想吃油乎乎的鸡,这次的烤鸡没有油星子,还很香,你等会就知道了,特别是外面那层皮,你几个小叔叔都爱吃。”
    弘昼笑起来:“既然是小叔叔们都爱吃的,想来是好吃的,孙儿就放心了。”
    这里就他年纪小,也就他能拉下脸来撒娇,大家都安静地看着。过了一会乌雅氏问弘昀和弘昐身体如何,两人在这温暖的季节里都得了风寒,乌雅氏叹口气,嘱咐他们好好养着。
    说到养生,乌雅氏就免不了要嘱咐雍正,她跟坐在身边的海棠说:“他这日子过的我都替他难受,不是让他纵情享乐,稍微放松一下也成,他都是每天早上寅时来我这里请安,我都没睡醒呢,每天在我寝宫外面嚎一嗓子就走,我迷迷糊糊睁眼看看外面,每次都是一片星星,谁会起这么早?起晚一点怎么了?”
    “也不是单单来说一句请安的吉祥话就走,朕还给您磕头呢,就是您没看见!再说外面有大朝会,朕还要听政呢。”
    “那也不能两头熬啊。”要不是人多,她都想说一句死乞白赖抢到了龙椅就为了每天连轴转干活吗?都不会享受享受?
    海棠就说:“治大国如烹小鲜,很多事都要让四哥拿主意,所有的事情都是大事儿。慎之又慎,就怕一个决断做不好,不说百姓们如何,就怕将来带累了子孙。”
    雍正点头:“是这个道理。”
    乌雅氏就说:“外面的事儿我不懂,罢了,你照顾好自己吧,别的都是虚的,长长久久地活着才是真的。”
    雍正站起来赶紧应下。
    这时候外面送餐食进来,大家坐下开始吃饭。吃完饭后,几位皇子和几位世子离开,乌雅氏把一双儿女留下来。
    乌雅氏拉着雍正说:“你也别嫌弃额娘年纪大了说话唠唠叨叨。”
    雍正赶紧说:“不敢,儿子不敢有此心,您说的都是爱护儿子的言语,儿子就盼着一直听您训教,哪里敢有嫌弃的心。”
    这并不是他说漂亮话,实际上他也是这么想的,人生到了这个地步,还有老母亲教训他,那就是莫大的幸运和幸福。
    乌雅氏叹气:“我如今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常常回想起你们汗阿玛,他晚年别看还能骑马射箭,实际上身体已经不好了。从康熙四十七年冬天开始,他就疾病缠身,不说衰老体弱,就是心悸都差点病危,他晚年头晕脚肿,右手不听使唤,要不然也不会扣着你没妹妹替他批复折子。
    这也罢了,再后来,枝枝跟我说,他早上起来心跳加速容颜大改,吓得那群奴才们仓皇无措,到后来经常手颤头摇,一国之君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好评价什么。我一个后宫妇人,包衣下贱,岂能因为生育了几个子女得到了一点宠幸就敢评价主子爷?不过是以心问心,觉得这日子过得实在痛苦。
    人大抵是躲不过老迈腐朽,一年又一年,我虽然想长长久久地和你们兄妹一起过日子,但是寿命终有数,我还是想着你们兄妹晚年能无病无灾。”
    海棠连忙说:“额娘,您放心,咱们都会无病无灾的。”
    乌雅氏说:“你福气大,你说得对。”
    雍正笑着说:“额娘,儿子福气也大,您也要信儿子的,将来咱们母子都无病无灾。”
    乌雅氏笑着点头:“我最担忧的就是你,你只要把自己照顾好别人都好说。”
    雍正和海棠从乌雅氏这里出来,雍正忧心忡忡地说:“额娘的年纪不小了。”
    乌雅氏如今刚过了六十九岁的大寿,对外说虚岁七十了。乌雅氏虽然没什么大毛病,但是浑身小毛病不断,肠胃不好,吃什么东西都不太好消化。最要紧的是精神不如以往了,今年比去年更没精神。
    雍正说:“前两年她还能呼朋唤友来打牌,如今却没这份精力了。”
    海棠忍不住叹气,因为孝惠章皇后也是这样,老人家或许没什么大病,但是就是渐渐地没精力没力气,慢慢地吃得少了,能肉眼可见的凋零起来。
    所以这个时候兄妹两个心里面都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回家后,海棠和弘阳说:“你祖母的年纪大了,我总觉得她现在唠叨的每一句听着都带着几分不祥。”
    弘阳听出来了,是额娘觉得祖母似乎有意在交代后事。就说:“这是您多想了,荣太妃的年纪比祖母还大呢,惠太妃年纪也不小了,这两位身体都硬朗着到处走动,祖母不过是懒得出门罢了。说起来,这个月的下旬咱们院子里的海棠花盛开,您不如请她老人家来住一阵子。”
    这主意不错,海棠就在次日和雍正商量了。雍正说:“你做闺女的比朕这个做儿子的心细一些,去了好生侍奉,让老人家高兴一些。”
    海棠就去接了乌雅氏来住几日,桂枝听说了之后就常常跑来白日陪着。
    乌雅氏问她:“你家里的事安排好了吗?怎么天天往我跟前跑?”
    桂枝说:“安排好了,媳妇是我四哥指的,家里面的管事都是办过事的,保证能把儿媳妇儿体体面面风风光光娶进家里来。”
    乌雅氏说:“你呀,别看年纪很大,但是却很糊涂,你闺女的事儿操了那么多的心,怎么就不肯对儿媳妇好一点呢?对儿媳妇好一点儿,将来你日子过得也舒心一些,毕竟是他们侍奉你。”
    “我知道,儿子娶媳妇的事儿我过问了,也操心了,您别惦记。”
    乌雅氏叹口气:“我惦记有什么用?我一把老骨头又不能亲自跑过去替你把这事儿办了,听不听是你们的事儿。有时候我自己都烦自己,觉得说得太多招人烦,但是你们个个都不愿意改。”
    桂枝和海棠对视一眼,两人赶紧插科打诨把这事儿给岔开,说起了英儿备产的事儿。
    说到这个,乌雅氏又开始询问起来,她生过好几个孩子,有经验,所以问得很细致。桂枝对闺女足够好,处处都过问,回答的时候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才算是把这一天的日子过得平和起来。
    没几天九阿哥从景陵回来找海棠说话,海棠这段时间除了忙书院的事儿就一直在陪伴老额娘,除非是有大事儿才会出园子去一趟圆明园,可是最近也没什么大事,所以日子过得相对平静一些,不像是六阿哥那样鸡飞狗跳。
    九阿哥先来给乌雅氏请安,乌雅氏就问起了宜太妃的最近怎么过日子,说了几句,九阿哥就把话题转到了这次找海棠的目的上:“胖丫头,我和你十哥去你的陵里看了,那里面不行啊!什么装饰都没有,就一些破壁画,连个装财货的小室都没有,这哪行啊!你要是没钱你到下面怎么办?”
    海棠听了顿时觉得头疼,也没有顺着他的话说,反问他:“你怎么去了那里?那里不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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