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国维走了以后,康熙对弘皙说:“明儿让阿灵阿来一趟。”
    弘皙应了一声,康熙对弘阳说:“今儿学了什么?拿书来,朕查查你功课。”
    佟国维出宫被儿子们扶着上了车,看着他的脸色不好,大家都没说话。直到进了家门,在暖和的堂屋坐下,庆元才急着问:“阿玛,如何?”
    佟国维说:“让隆科多去做总督,别的没有了。”
    众人的眼神转到了隆科多身上,其中不乏几道妒忌的目光。
    叶克舒年纪最大,联想到几次二番去求皇上,最后是这么一个结果,就说:“皇上不耐烦了?有没有露出别的意思来?是不是因为八爷?”
    以前康熙给舅舅明示过,让别和老八走那么近,特别是一废太子的时候,他让佟家赞成复立太子,那时候佟国维还想待价而沽。可如今康熙没有任何的明示暗示,就把佟家当普通权贵来对待,没了这份特殊的优待才让佟国维忧心忡忡。
    他叹口气跟儿子们说:“往后咱们做不成亲戚了,只能做奴才。”
    按道理说太后在科尔沁的娘家才是康熙正经的舅家,然而康熙对待科尔沁没客气到哪儿去。佟家反而被他在各种场合承认是舅舅家。就是因为这份特殊才让佟家脱颖而出,越过一众老牌权贵登顶京城一等一的人家。如今看来,这份殊荣要没有了。
    次子德克新说:“以前皇上可不是这样的,八成还是因为八爷的事儿。”
    小儿子庆泰说:“可是现在怎么办?眼看着皇上和八爷之间关系那么僵硬,这会就是再转头投四爷也晚了,再说了,四爷的脾气一般人还真伺候不来。”
    大家都看看隆科多,当初隆科多押宝四阿哥,如今看着还真有几分意思。
    佟国维对儿子们说:“这事儿结束,先回去吧。明儿一早隆科多来见我。”
    几个儿子退了出去,因为隆科多独宠四儿,家里闹得乌烟瘴气,其他人都连夜离开各自回自己的小家。佟国维现在没精力思考家事了,他年纪很大了,精力也一年不如一年。而且他的身体远不如当初的佟国纲,佟国纲临去世的那几年没那么多烦心事,平日里除了教养孙子就是想法子弄点好吃的,他因为喝药忌口的太多了,因为吃东西和儿孙们斗智斗勇,有时候说起来还觉得有意思。然而佟国维不能这么轻松,他被扶着回到了卧室,躺在床上想起佟国纲临终的嘱咐,让不要为儿孙拉磨太久,今儿皇帝也是这个意思,一把老骨头还能给他们操心几年?
    如今已经披上了套,固定在了磨盘前,只能拉下去,不停地围着磨盘为儿孙们争取好处,直到死的那一刻。
    他跟老妻赫舍里氏说:“我怕是没几年好活了。”
    他妻子吓地问:“你哪里不舒坦?赶紧把老二叫起来给您请太医去。”
    佟国维叹口气说:“不是不舒坦不是病了,是老了,老了吃得少,精力不济,力气也不如以往,算算我都七十多了,当初大哥也是七十多没的。”
    赫舍里氏松口气:“别想那么多了,你这就是自己吓自己。赶紧睡吧,多睡一会儿多歇歇。”
    佟国维点点头。
    次日阿灵阿赶紧收拾利索过来听候召见,出门的时候遇到了海棠。海棠派人暗示他别着急,如今果然得到起复官复原职了,他就笑着跟海棠说:“多谢格格了。”
    海棠含笑点头进了康熙的书房,这位姨父不是因为对他有善意他就能回心转意的,要不然就不是铁杆的八爷党了。
    海棠进了康熙的书房跟康熙请假:“儿臣这些日子太累了,今儿早上起来头晕,太医说气血不足,让休息几日。”
    这话是说给弘皙听的,她实际上要用小金爷的身份做事。
    康熙点头,说道:“从围场回来到现在你一直在忙,朕病了半个月也是你侍奉的,该歇歇了,回去吧,到正月初一再来。”
    海棠应了,就把书房的折子收拾干净给康熙送去,也给弘晖放了假。弘晖年底也很忙,别看他是个半大不大少年,但是雍亲王府的事儿要他出面,很多四阿哥门下的佐领们来拜访,门人来请安,四阿哥很多时候不管,都是弘晖出面。
    海棠收拾好后让弘晖回去,去后宫拜见了德贵妃,又去陪着太后说了半天话。太后自淑惠太妃去世后就身体不好,常常生病,一直都是舒宜尔哈照顾。海棠去了之后,太后拉着她说话,正在说就睡着了。
    舒宜尔哈扶着太后放她躺好,跟海棠说:“现在就是这样,有的时候吃着东西就睡着了。”
    两人一起出门,在门外说话,舒宜尔哈担忧地说:“太医说这是老人家的老病,治不好的。”
    海棠叹口气,心里很难受,这种感觉是既难受又无力,充满了悲痛。
    从太后这里出来,海棠的心情半天缓不过来,她都在想没有太后的日子该怎么办?但是一想到这些就心如刀割。
    不只是太后老了,身边很多人都老了,杜富贵也老了,海棠一直嫌弃这个油滑的太监,但是不可否认,这太监在京城替她办了很多事儿,在海棠不在京城的日子里,这老太监游走在京城的权力场,让勇宪王府既有存在感还没卷入到各种事情里,就这一点尤其难得。海棠虽然嘴上嫌弃他,但是也没把这老太监给换掉,对于杜富贵来说,让他在王府总管的位置上干到死才是最好的奖赏,太监最怕的是老了被抛弃,让他养老就等于抛弃了他。所以康熙才对梁九功宽恕,让他跟着侍奉,尽管很多时候年纪大了不如魏珠,但是时常吩咐他一些事儿让他还能在徒子徒孙跟前挺直腰杆子,老了不至于众叛亲离。
    除了杜富贵,王府里还有一对老太监,就是抱残守缺。这一对身体很好,就是不爱出门,而且现在长得更恐怖了,抱残年纪大满脸褶子能理解,就是太瘦了,整个人跟骷髅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守缺的皮肤还是很饱满,整个人白胖白胖的,以前海棠纳闷这饱满的皮肤怎么给人一种恐怖的感觉,现在明白了,这皮肤没皱纹还僵硬,一笑那脸跟假的一样,极其诡异,偏这人还爱笑,时时刻刻给人一种视觉上的污染精神上的折磨。
    海棠关心了这些老太监和老宫女们后化装带着盐宝通过地道进入了金府。
    乔老爷年纪也大了,他带着儿子来见海棠,就说:“走不动了,今年是最后一年来了,日后就见不到小金爷了。”
    海棠伤感得差点掉泪。
    乔老爷还真的哭出来了:“咱们共事二十多年了,当初刚见小金爷的时候还是个白白胖胖的孩子,如今都过去几十年了。一辈子能有多少二十年,这二十多年能和小金爷这么平等相交实在难得。能走得动我是还会来的,只是广州到京城太远了,年轻的时候出去闯荡落下一身毛病,如今一疼起来浑身难受,头晕目眩,家里人就怕我死在外乡,不让我出门了,我也走不动了。”
    海棠因为他的这番话伤感得连连叹息。
    好在乔老爷的儿子很会活跃气氛,说起了京城的变化:“这里不愧是天子脚下,什么稀罕物件都有,当初我们广州会馆把一批汽车送回去引得广东轰动,还有人想把这汽车卖到外面去,我都以为这是顶顶好的物件了,没想到今年居然有了火车。”
    乔老爷在一边跟着点头,说道:“我们父子去看过了,那好长的车子,拉的货好多啊,车头都有那么长比好几辆汽车排起来都长。”
    乔家大爷感慨:“这真是让山西佬得意坏了,往日他们的皮货和山货卖得都好,这下他们的煤和小米卖得遍地都是,如今山西货铺满了京城,真是羡慕不来的。火车进京的时候拉满了人和货,回去的时候拉着江南的丝绸茶叶,靠着水路和火车在京城中转,京城的商人光凭着中转又赚了一笔,引得人眼红啊!”
    海棠就说:“听你们说得热闹,你们想不想去山西看看?”
    乔家大爷想去,但是还要照顾父亲,就说:“将来要是有机会就去,老豆,哦,我爹年纪大了,我打听了,说是在车上要坐二天,虽然中间有几站要停,但是每一站只有半个时辰,我爹坐不了那么久。我将来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今年就不去了。”
    对完账后,乔家摆宴席请海棠去,这宴席是乔老爷跟各路打过交道的人的告别宴,所以来的人很多,小金爷在京城属于知道的人不愿意多说不知道的就不知道的存在,他被乔家安排在主桌,等到大家喝开了之后,气氛显得很热烈,就有人来找海棠。
    “听说您是王府的人?”
    海棠点头:“是啊,我们主子是简王。”
    这些人就压低声音问:“不知道王府的主子们愿不愿意挣点零花钱?”
    海棠就说:“有挣钱的路子啊?说说啊,谁嫌弃钱多啊!”
    这人就压低声音说了一遍,意思就是王府从铁路衙门拿票,这些人拿出去卖,到时候二八分成,王府八,这些人二,王府从这八里面拿出一部分去铁路衙门把账平了,然后还可以落下二四成的银子。
    这不就是黄牛吗?
    海棠忍不住皱眉。
    这人说:“金爷,您别嫌弃少,这可是细水长流的买卖啊!”
    海棠问:“刚才喝得多,我这脑子有点晕,没记住您,请问您高名大姓?不只是我们王府一家做这买卖吧,还有谁家,别到时候误会了?”回头就让顺天府的衙役逮你们!
    这人一听就知道这事儿成了八分了,立即说:“小的名贱,您叫小的赵六就行,小的平时做点小买卖,小的的小舅子手下有百十个兄弟,跑腿的事儿给他们做,挣的就是个辛苦钱。不瞒您说,这京城不少道上的爷们都看上了这块肥肉,现在大家比的是谁能拿出票来。票在衙门手里,以前那官儿脑子缺根弦,一人卖一票,大家只能排队去买,再转手卖出去,谁知道买的多了被卖票的认出来,被车站的衙役给轰了出来,现在听说里面换大官了,开始拿票送人,这不,咱们能下手的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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