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第二天去了畅春园,德妃就派人请她中午去吃饭。
    到了中午,海棠去了德妃跟前,德妃就说:“昨日你汗阿玛来坐了一会,说是昨日早上一时气急打了你一巴掌,赏赐我了些东西就走了。”她压低声音:“你别露出不高兴来,一来那是你亲老子,就是打了你又怎么样?你也没处说理去。再说了,这事儿我也问十四了,他说是你先糊涂的,一个不认识的人你给人家翻案干什么?何况人都没了!二来他这先递出了梯子,你就踩着梯子下来吧,别死拧着拿乔。”
    海棠说:“我知道了,我没拿乔啊,我早上还给他请安呢。”
    “这就对了!”
    海棠没说话,就等着吃饭。
    德妃说:“你平时脑子也不犯糊涂啊,你怎么就突然闹这一出?你跟我说你图啥?”
    “我什么都没图。”
    “没图?还不乐意跟我说了,你从小都精明我就不信你没图什么,罢了,不说拉倒,我也不听了。中午想吃什么?再让他们给你加盘菜。”
    “天气热了,来一盘凉菜吧。”
    “热菜吃什么?”
    “不想吃热的,就想吃点清淡的,这几天和莹莹一起吃饭,肚子里全是油水。”
    听她说到莹莹,德妃就开始念叨起来:“你也不说把孩子带来,白天我替你看着,你晚上再带走,如今我真的没事儿,闲着浑身不自在。”
    “十四弟家的弘明您抱来看着啊,晚上再送回去。”
    “算啦,不能这么办。”说到这里德妃发愁地说:“你四哥家的那几个孩子我看着有些蹊跷。”
    “什么意思?”
    “弘晖和弘昐看着有些不对付。”
    海棠装作惊讶地问:“哦?”
    “太后今年过寿的时候他们过来,吃完饭你四哥带着他们来这里坐了会儿,我看着弘晖没什么,就是弘昐那眼神有点不对劲。我让几个孩子吃果子,宫女刚端上来放到他们跟前,弘昐先抓了最大最好的说是给弟弟吃,还说‘大哥,弟弟们还小,让着点弟弟们’我听着这就有点不对劲。”
    “我四哥是什么态度?”
    “你四哥和你六哥说话呢,他不知道。这事儿我还没法和你四哥说,认真对待就好像把孩子想得太坏了,毕竟弘昐的年纪不算大,那果子他也没吃,咱们这种人家虽然讲究长幼有序,可是放到你们身上,你先抓了一个果子说给十四吃,你四哥和你六哥也不会说什么,但是给我的感觉就很别扭。”
    “您就是想太多。”
    “不由得我不多想,宫里的事儿就怕琢磨得少了。不管是不是我想得那样,我还是少做抬举孙子的事儿,免得将来儿子媳妇怪我。我看着我生的就够了,别人我不管。”
    此时饭菜送来,海棠问:“枝枝最近怎么样?”
    “没消息啊!我也念叨着她呢!”
    此时在苏州桂枝刚生产完毕,孩子被清洗后送到了她身边,母子一起被转移到了坐月子的房子里。
    舒禄克带着秀英来看弟弟,舒禄克嘴里说着:“辛苦公主了,这次还好,没让公主受太多罪。”一面把孩子抱在了怀里。
    桂枝说:“英儿,去和阿玛一起看弟弟啊。”秀英摇头:“不看,弟弟脏脏的。”
    舒禄克笑着说:“不脏,这是刚洗过的,你来看一眼。”
    秀英且信且疑地过去,舒禄克把孩子放低一些给秀英看,秀英忍不住皱眉:“他可真丑!”
    桂枝也这么觉得:“没错,长地向你阿玛,丑丑的。”
    舒禄克哭笑不得,还没来得及说过几天就长好了,就闻到一丝臭味,几乎能忽略不计,舒禄克赶紧掀开襁褓,秀英忍不住跑远了,大喊着:“他可真脏!”
    乳母侍女赶紧把孩子接过去换尿布,但是秀英说什么都不看孩子了,无论两口子怎么呼唤都不行,舒禄克抱着她的时候她还努力推开亲爹,嫌弃抱着脏弟弟的阿玛也脏了。
    吃饭的时候喊她,她也不吃,不仅不吃还眼角挂着泪珠,两口子都没办法。
    桂枝说:“不用管她了,饿两顿就好了。”
    然而到了吃晚饭的时候秀英还是不乐意吃,乳母抱着她洗了一回澡,哄了很久都不行。
    桂枝就跟舒禄克说:“没事儿,饿到明天她就吃了。”
    然而舒禄克心疼女儿,跑去跟秀英说:“闺女啊,阿玛带你出去吃啊!外面有好吃的,趁着如今天没黑咱们去吧?”
    秀英也饿了,点点头,舒禄克就抱着宝贝闺女出门。
    他是武官,出行几乎都是骑马,把女儿搂在怀里出了衙门带着随从们去了街上,此时天要黑了,很多商铺都开始关门,在一个馄饨摊子边,父女两个下马,要了一碗馄饨,其他随从也把这摊位坐满了。
    老板娘很高兴,临近收摊来了这一伙人,不仅把今天卖剩下的馄饨给卖了,还连带着把饼子什么的都卖光了。端上来的时候老板娘特意给他们父女这碗多盛了几个,满满一大碗,她的大拇指都插进了汤里,秀英扭头扑到阿玛的怀里。
    舒禄克也看见了,老板娘还在说:“贵人,咱们家的馄饨给的量足,你看这汤都要溢出来了。”
    舒禄克知道这小祖宗又嫌弃了,只能自己吃了,给了一串钱后带着她接着找吃的。然而这会都天黑了,外面九成九的店铺都关门了,他就说:“还是回家吃吧。”
    秀英在他怀里嘟着嘴,很不满意。
    当父女两个人回去的时候,正巧遇到了李煦,李煦的车就是蒸汽动力驱动的,远远地听到那动静了。
    李煦下车笑眯眯地打招呼:“原来是额驸,这是去哪儿?奴才家就在这附近,不如到寒舍去小酌一杯。”
    他家就住在织造府衙门,这某种意义上就是行宫,那可不是“寒舍”。
    舒禄克不想搭理他,说道:“孩子这会快睡着了,不方便在外面久留,李大人,改日再聚。”
    “呃,好好好,您慢走,小格格您也慢走。”
    舒禄克抱着女儿去了桂枝坐月子的屋子,屋子里干净清爽,秀英在进门的时候先闻闻,没闻到什么味儿才进来。
    桂枝看他们回来问道:“吃什么了?”
    “奴才灌肚子里一碗馄饨,这小祖宗什么都没吃,嫌弃老板娘不干净。”
    桂枝又气又心疼,就说:“我看她这是矫情!”但还是让人把儿子抱到了隔壁,免得女儿看到他胃口不佳,夫妻两个又哄着孩子吃了一碗粥几口菜才算放心下来。
    等乳母带着秀英回去睡觉,舒禄克抱着儿子说:“咱闺女的毛病要改改啊!将来怎么办?”
    桂枝也发愁。
    舒禄克又说起遇到李煦的事儿:“刚才请我去他家,我没去,他看着甚是失望。”
    桂枝笑着说:“这老东西怕了,噶礼的事儿吓得他睡不着了。”
    李煦一直都知道他比不上曹寅和噶礼在康熙心目中的地位。噶礼出身好,比他和曹寅好多了,犯了那么多的事儿一直没翻船,这次怎么翻船了?外面说他虐待母亲,李煦比谁都清楚,这是主子爷在敲山震虎!
    噶礼投奔了太子,自己投奔了八阿哥,曹寅和孙文成投奔了勇宪亲王,勇宪亲王又不掺和阿哥们的事儿,跟着她安安稳稳,日子过得太平。要让李煦选,李煦也想跟着勇宪亲王,这不是上了八爷的贼船下不来了!
    主子爷这一招就是告诉其他奴才,你们找的主子没用,保不住你们!
    李煦被康熙明着警告过的,这会更惧怕。
    他自己也想了,八爷虽然用得上自己,但是京城比自己分量重的人多的是,要是像如今这样被牵连了一大片,八爷自然是捡着重要的人救,自己被救的希望不大!
    他在家里唉声叹气,问韩夫人:“你说咱们家怎么办?”
    韩夫人已经病了,感觉这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但是李煦的身体好,如今还很健康,不仅日常不生病,他上楼下楼动作矫健,再活二三十年是没问题的。
    韩夫人说:“一奴不侍二主。”
    “你说得简单,皇上那边得罪不起,八爷这边就能得罪了?那也得罪不起,而且总要给子孙考虑啊!”
    他这样说了,韩夫人想劝他的话咽了下去,这是他的儿孙又不是她的儿孙,她自己还不知道能活几年呢,就虚弱地说:“您说得对,我如今身体虚弱本身又见识短浅,老爷不如去问问老太太?”
    老太太就是李煦的生母文嬷嬷,李煦听了赶紧去找老娘想办法,这是亲母子,文嬷嬷和噶礼的母亲不一样,文嬷嬷自然以儿子为先,就说:“你不用怕,只管在苏州待着,我去一趟京城,如今进京方便多了,三五天的事儿,来往也不费力,你只管多准备些金银,我回老宅子住几天,替你打探打探。”
    文嬷嬷跟着桂枝报喜的船一起进京,进京后先是进宫见太后,给太后和德妃贺喜,又去各个王府拜了一遍,有的能见有的不见,然后去拜见八阿哥,在八阿哥家的园子里见到了十四阿哥,心里一动,几天后她的轿子停在了一户人家的门口。
    文嬷嬷的随从对开门的一个婆子说:“我们是苏州李家,来给夫人请安。”
    文嬷嬷的轿子进了院子,下轿子后跟一个迎接出来的年轻女人说:“给福晋请安。”
    这个年轻女人面上露出了一丝厌恶,嘴上说:“老夫人您说错了,我哪里是什么福晋,我不过是一个外室而已,您这么说是要我的命啊!”
    文嬷嬷心里忍不住呸了一声:我知道你是外室,这不是奉承一句面上好看吗?谁把你当福晋了!果然上不得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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