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家在江苏丰县,李家是丰县的大户人家,可是从他祖父开始家里走下坡路,为了不使家族没落,听说了漕运衙门开始管理沿海,朝廷需要更多的官员,他祖父和他父亲就凑了银两让李卫进京捐官。
    李家的兴盛没落和明朝的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李家的祖籍在河北真(正)定,在元朝时候为了避开蒙古人,一个叫李正居的人带着妻儿从河北迁徙到了江苏一带。这个李正居有五个儿子,其中第四子李让是锦衣卫千户,这是一个可以世袭的职位,因此李让的职位世袭了几代人后,到了第六代,一个没能做成锦衣卫的李家子孙开始读书,这个时候的李家尽管开枝散叶子孙分家,但是子孙都是富豪,家中土地阡陌纵横,是当地的豪门大户。这个开始读书的子孙就是李卫的祖宗。
    到了第九代的时候,明朝国运衰竭,民不聊生,加上朝廷摇摇欲坠,各地烽烟四起,丰县的这一支虽然有家产,但是随着锦衣卫的消亡,家族开始没落。在闯王进京的时候,昔日骄横的锦衣卫土崩瓦解,锦衣卫的上层有的向南追随南明小朝廷,有的跟随崇祯殉国,有的被闯王抓住拷打致死,有的苟着苟着降了满清。
    投降了满清的锦衣卫也没能继承在明朝时候的辉煌,被扒皮抽筋收了各种权力改名为“銮仪卫”成了皇家的仪仗队。锦衣卫这个词儿也正式封禁,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是个专有名词和消失的明朝一起被提起来。
    李家因此在第九代和第十代的接连走下坡路的前提下想挽救家族颓势,第十一代的李卫就带着祖父和父亲的希望,拉着银子来京城找门路了。
    李卫本人很聪明的,但是他不喜欢读书,更喜欢舞刀弄枪,出身大户人家也不是一个纨绔,为人豪爽讲义气,是个很开朗的人。
    来到了京城后,他先是去了吏部,然而不是有银子就能捐官的!
    有个词儿叫“卖官鬻爵”!卖官又叫做捐官,历朝历代都有,如果朝廷的财政好,就会控制卖官的名额,如果财政一旦出现缺口,那真是敞开了卖。
    国运昌隆有贤人在朝的时候买的其实是一个虚职,能不能买成实权官职不止是看运气也要看财力和能力。李卫来的时机不对,他知道朝廷缺人来京城了,实际上大家都是听了这样的传言,一股脑儿来了。人一多,价格上就容易居高不下,而且也不是真的缺人。海棠从十多年前就准备的人手这时候正好用上,而且真的缺人,她门下的旗人和包衣也能扒拉出一些,加上火器营和十一阿哥的门人,也能塞进去用。就算还没有合适的,还有历年科举完等着分配职位的进士,是真的不缺人用。
    然而在这种状况下,吏部还是在卖官,捞些油水。吏部的官员看了看李卫递上来的条子,说了句:“兵部还缺个员外郎,干不干啊?”
    “不是说漕运衙门缺人吗?”
    吏部的小吏嗤笑了一声:“真缺人我就去了,还用在这里跟你说话,干不干?你不干有人干!”
    “干干干!兵部就兵部。”
    小吏的大印盖下来,李卫就是李员外了。员外郎从五品官职,就拿这个品级来说,已经不是小官儿了,但是这就是个虚职,说出来好听,也就是名字会出现在兵部的花名册上,但是兵部没一片地砖给他站,去了也没办公地点,甚至连衙门的门都进不去,这官身凭证也就是给自己镀了一层金,是进入官场的敲门砖而已,想更进一步还要花钱,花钱都不一定能干活儿,用京城的人的话来说,要给自己找个主子。
    李卫作为一个二十刚出头的年轻人,家里几代人没混过官场,也没人指点他,好在还有些钱财,暂时在京城住下等待机会。
    此时在乾清宫,八阿哥说的也是这件事。
    除了海棠点名要的一些官员,吏部也派遣了很多,但是都被退了回来。
    八阿哥今日来此的目的有两个,要么是把人给塞进漕运衙门,要么就把海棠给弄出正白旗。
    然而曹寅贩铜失败这件事康熙去年没说什么,却一直记着呢。
    曹寅贩铜本是一件好事,既可以解决缺铜的问题,还可以把一些盈利归于内务府,在康熙看来,这真的是一件稳赚不赔的差事,后来的结果是这种独一份的生意居然赔本了,占尽天时地利后居然还倒贴了四万两银子进去,这让康熙十分生气!
    要是曹寅自己有问题康熙不说什么了,但是曹寅他没问题,什么事儿都办得妥妥当当,有问题的是内务府的这些人,趁机抢占市场挤压价格,把铜价给弄得忽上忽下。从小了说是关乎内务府盈利,从大了说关乎货币稳定。
    所以这件事康熙知道该往里面放一些人免得一家独大,然而前提是这些人能干成大事儿。如果真的按照八阿哥说的塞人进去,康熙担心这漕运衙门最后也是以亏空收场。
    康熙就趁机说:“朝廷里面吏治糜烂,就是有好事最后也能办成坏事儿。朕只盼着他们收手,不能再出现人人争着贩铜的事儿了,这到底是谁家的天下?嗯?你跟朕说说,曹寅赔的那四万两到谁手里了?”
    旁边保泰看了一眼八阿哥,八阿哥一身冷汗。
    康熙也没逼着他说出来,而是说:“银子如水,水是往低处流,银子这物件就很奇怪,总是喜欢往银子多的地方去。朕的那四万两八成躺在谁家的库房里吧。从朕的内帑出去,被人孝敬给了谁?只怕是流了一圈没出这四九城,没出咱们父子的手中。”
    八阿哥赶紧跪下,抵死不承认这银子在自己手里。
    康熙敲打到这个地步就够了,敲山震虎就是如此。他没看八阿哥,问保泰:“你来是为了什么事儿啊?”
    “啊?啊!汗阿玛,宗亲里面有人说上三旗就该旗内无王,你看九妹妹……”
    康熙说:“不着急,朕驾崩前把这事儿给处理了。还有事儿吗?”
    “没了。”
    “没了回去吧,也琢磨琢磨该干点什么,别一天天的眼睛只看到两寸远,该看长远些,人活一辈子不是为了敛财弄权的,也要干几样让人高看一眼的事儿来,将来一把年纪了也能跟儿孙吹嘘,是不是?”
    保泰连声说是,和八阿哥一起出去了。
    八阿哥一身都是冷汗,出门北风一吹打了一个寒战。
    两人默默出了乾清宫范围,保泰说:“汗阿玛句句没说,可是又句句说了。”
    八阿哥当然也听出来了,他不仅听出来了,还知道了汗阿玛不耐烦了。
    “唉!”八阿哥叹口气,他当然知道自己眼下处在什么困局中,那就是他没办法满足下面人的贪欲,更没法控制下面人的行为。这就是他和海棠的差距,海棠能在关键时刻弄到好处分给下面,西北的时候她把门人弄到南疆。眼下他把正白旗弄到漕运衙门。正白旗本身就是代表水,如今旗丁履任水职,正白旗驻地谁不说勇王主子的好!
    “算了,”八阿哥慢慢地说:“先蛰伏,先看看哪些奴才是忠心的,那些墙头草和贪得无厌的都丢给十四,他不是看着眼红吗?给他,都给他!”
    保泰说:“可是给他了,咱们呢?”钱从哪儿来啊!
    八阿哥长叹一口气:“再想法子吧!”
    他倒是知道很多有钱的人,但是不能动他们,这就令人发愁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八阿哥说:“这事儿慢慢看吧,走一步想一步吧。”
    八阿哥这边开始发愁钱的事儿,过了几日特意把十四阿哥叫来,摆了宴席招待十四阿哥,这里面还要很多大臣作陪。十四阿哥喝得五迷三道地回到宫里,就听说皇上要查内务府。
    他大着舌头问:“为什么这时候查内务府?”
    十四福晋看着人拧了手帕给他擦脸,就说:“外面传的消息,是皇上要给咱们安家银子,结果内务府没钱了,他老人家一怒之下让查内务府的账本。”
    “胡说八道!内务府怎么可能没钱!没钱早停了热河行宫和孤山行宫了,就孤山行宫那地方,一年住不了一次……等下,谁查这事儿?”
    “说是让四爷去呢。”
    十四喝了些酒,脑袋有些晕,他甩了甩脑袋,明白是让四哥去抓耗子。头一个念头就是:“八哥要倒霉了!”
    四阿哥不想管内务府的事儿,内务府说白了是皇家的,说白了这些人家贪的钱有一半孝敬给了皇子们了,查里面的贪污还不如查朝廷的。这和他如今淡泊名利想要隐身的打算背道而驰,然而皇父用他,他不能说什么,麻溜地去查账。
    内务府的烂账岂能是一时半会能查清楚的,德妃的娘家就是内务府的人家,她的亲戚都是内务府的一员,就算是娘家抬旗了,一时半会还脱不了内务府的关系网,所以得知这件事后,找德妃求情的,找四阿哥六阿哥表忠心的一轮接着一轮。
    四阿哥一直和乌雅家不来往,和威武关系亲近的是德妃的其他几个子女,四阿哥一向是对这些人敬而远之,所以不管是谁,统统不见。
    六阿哥也不想管,直接躲了,海棠出了远门,十四阿哥在宫里住着,所以大家都是通过老关系积极地跟德妃联系。甚至有些人家为了能过关,积极地给德妃和这些亲戚提供联系通道,恨不得把此时巴着德妃变成自己人。
    德妃在永和宫抱着秀莹和十四福晋说:“这是看我有用想起来了,真是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我要是能说动老四那犟脾气都不用他们求我,我早就吩咐老四了,这不是没本事吗?真是没一个体谅我的。”
    四阿哥愣是没给这些亲戚一点面子,先查庆丰司,前三天就把一堆人送进大牢中了,这行为倒是令佟国维和隆科多看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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