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宴席散了之后,十六阿哥来找弘晖玩儿,先去拜见四阿哥。
    一见面十六阿哥无视四阿哥严肃的表情笑嘻嘻地过去挨着他坐下,说道:“四哥,白天十八弟不懂事儿,十五哥和弟弟回去骂他了,他年纪小又怕四哥生气不原谅。就托弟弟来给您道歉,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四阿哥看看十六,这也是个小人精!
    十八阿哥骄纵惯了,十五和十六肯定骂他了,听不听就是另外一回事儿。联想到十四也是个刺头,四阿哥跟十六说:“自家兄弟说这些见外了,去吧,带着弘晖玩去吧。”
    十六乖巧地应了一声跑出去找弘晖玩耍。
    弘晖窝在秋千上不想动,二哈在草丛里追蝴蝶,把花花草草踩倒了一片,还弄出很大的动静。
    十六阿哥跑来:“弘晖,今儿你读完书了吗?要不要去斗蛐蛐?”
    弘晖无精打采:“不想去。”
    “叔叔陪你遛狗,走啊!”
    “早上遛过了。”
    “那……你阿玛都放下,你怎么还放不下。”
    弘晖没说话,十六阿哥看着侍奉的人都站得远,跟弘晖说:“没规矩,看到叔叔还不让座,起来让点地方,哪有叔叔站着开导你,你做侄儿的却坐着听的。”
    弘晖让了一点地方出来,十六阿哥坐上去,两人挤在秋千上晃悠着,一人靠着一根绳子面对面说话。
    十六阿哥说:“你这是没受过委屈,一点小事就跟天塌了一样,你看看你阿玛,你再看叔叔我,我们谁没受过委屈。就是我们老子是你皇玛法,也有诸多不如意。别看我整日乐呵呵的,我从小到大吃了多少亏你都不知道,我额娘是汉女,以前受宠的时候就有人背后说闲话,那话难听着呢,我到现在都忘不了。现在不如以前那么受宠了,日子过得更难,衣食住行都要受闷气,要是换成你早气死了,除了自己想开别无他法。”
    “我就是难受!”
    “难受也要忍着!将来受到的委屈和现在比,就会发现今日受到的委屈真不算什么。”
    “十六叔这是什么意思?”
    “嗨,大家都说将来大家没好下场。你不过是侄儿,我们是兄弟,你想想,血脉这么近,谁能容得下啊!”理论上都能继承江山的资格,就这一条不是理由的理由就能引来杀身之祸。
    弘晖惊呆了!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两人对着沉默的时候二哈扑过来,把两人一起撞倒在地上,二哈自己被飞出去的秋千板子飞回来的时候撞了一下脑袋,晕晕乎乎四条腿都不知道怎么倒腾,跟喝醉了一样东倒西歪走不成路。
    看它这样,弘晖又气又急又好笑:“这傻狗!”
    说着爬起来去抱着二哈,二哈此刻很老实地被抱着。弘晖就说:“十二叔家的狗子可乖巧了,还通人性,跟那五六岁的小孩似的,怎么二哈是这个德行!”
    说着把狗子放下去,狗子四条腿都是软的,直接躺地上扶都扶不起来,而且舌头还吐着,全是眼白都看不到眼珠子,那模样似乎命不久矣!
    十六阿哥说:“这狗别是把脑子撞坏了吧!”
    弘晖赶紧抱着几十斤的二哈跟十六阿哥说:“走走走,找猫狗房的太监去,我们家福气吃坏肚子就是他们给看好的。”
    弘晖也顾不得想东想西了,抱着二哈跑得飞快,一边跑一边让太监们准备马,他打算骑马去行宫找猫狗房的太监。
    因为实在着急,为了节省时间,让太监骑马去园子大门口接着,他自己抱着狗子跑着穿过大半个狮子园,出大门的时候看到四阿哥送九阿哥十阿哥出门。
    九阿哥十阿哥明日就回京城,今儿来各家问一声看有没有家书什么的给捎回去。这两位避免和八阿哥见面,就在刚才散了的时候问过八阿哥了,这会是来问问二阿哥和四阿哥这两个哥哥,其他弟弟让他们写好信给送去,做哥哥的不登弟弟家的门了。
    弘晖抱着二哈跑得一身汗,气喘吁吁,看着那速度还很快。九阿哥说:“四哥,别的不说,侄儿这体格子比你强啊!”
    十阿哥说:“侄儿有急事儿?怎么跑得这么快?”
    弘晖甚至还从花池里踩过去,那模样看着很急切,把十六阿哥远远地甩后面去了。几个人说话的时候跑到跟前了。
    四阿哥看弘晖跑来问:“弘晖,怎么了?”
    弘晖喘息着大喊:“二哈被木头撞了一下,站不起来了,快找人救它啊!”
    九阿哥和十阿哥哈哈笑起来。
    四阿哥说:“你把它放下!”
    “啊?”
    “它没事儿!”
    弘晖低头一看,二哈蓝色的狗眼很精神,英俊的狗脸上全是无辜的表情。
    弘晖气得一撒手把狗丢在地上:“二哈你个傻狗!看我救你好玩儿是吧!白疼你了!你是诚心累着我是不是?”
    二哈理直气壮:“汪汪汪!!!!”
    九阿哥跟四阿哥说:“我们家的那只狗真的很厉害。我们带着它去西北,它晚上看货物看得可好了,没丢过一件东西,还能提前知道狼群出没,是条好狗!”
    十阿哥说:“听说老十二家的也是条好狗。”
    十六追过来差点去了半条命,正在旁边喘气,听他们说这些,立即补充:“七哥家的婉瑜养的那只狗也很懂事,七哥说这狗子很聪明,日常吩咐它都听得懂,乖巧不闹人别提多贴心了。”
    四阿哥看着还和弘晖对骂的二哈,忍不住叹口气,说了句:“唉,二哈这是聪明过头了,怪不得一窝就它一个,要是有两个可怎么办!”
    随后一整个夏天弘晖就在狮子园度过,这里夏天不热,和舒适的环境相比弘晖一下子多了很多烦恼,再好玩的地方再新鲜的景色都不能让他和以前一样没心没肺地到处玩耍了。加上学业比较重,他甚至会叹气了。
    到了九月底气温转低,康熙带着人离开避暑山庄到木兰围场上去。
    蒙古王公们都从四面八方赶来,在漠西的海棠也和很多邻居早早地赶路到木兰围场参与围猎。
    因此四阿哥跟弘晖说:“你去迎你姑妈吧!”
    对这件事弘晖很乐意接手,和他们贝勒府的侍卫一起去迎接海棠。
    海棠看到弘晖也很高兴,带着他认识很多人,海棠跟同行的蒙古王公们介绍说:“这是我侄儿,我四哥家的孩子。”
    不少人夸弘晖跟个小牛犊子一样,实际上弘晖很壮实,在四阿哥家里显得格格不入。因为四阿哥和李侧福晋的二个儿子弘昐弘昀和弘时都不是强壮的人,看着都瘦了吧唧的,实际上也病歪歪的。四阿哥也就是这两年身体看着不那么单薄了,他前几年瘦得能和竹竿比一比。
    弘晖还学会了骑马,和队伍里的其他孩子们一起赛马,高高兴兴过了二天欢乐的日子。
    弘晖的马术让海棠觉得出乎意料,忍不住对他夸了又夸,只要孩子有优点就要不吝啬夸奖,问起他是和谁学的骑马,弘晖一边吃饭一边说:“就和家里的侍卫学的,和谁学的不重要,每天坚持才重要,一开始是为了遛二哈,因为侄儿发现让二哈每天跑远了一整天都是老实的,也不能说老实,就是没那么折腾了。后来觉得骑马的好处很多,就一直坚持每天练习,久而久之就这样了。”
    海棠能想象得出来,这孩子必然每天有充实到极点的生活。
    正在吃饭的弘晖肉眼看得见胃口不好,海棠问:“怎么了?这就吃饱了吗?”
    弘晖说:“想起了一些事儿,有些吃不下去。”然后把太子踹四阿哥下楼梯的事儿说了,这件事对弘晖的影响很深,成为生命中一个抹不去的印记,让他思考起来,并且对周围的环境也开始观察起来。
    他跟海棠说:“侄儿和叔叔们去读书,可是书房的师傅们更喜欢弘皙。弘皙又和弘昱哥哥不对付,就因为他阿玛是太子,所以他在书房里面就能看不起所有人……侄儿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您说都是皇玛法的儿子,为什么要分二六九等?”
    这是个很宏大的问题,海棠想跟这孩子说人应该生来平等,但是这几个字就是人世间被利用最多又是最难达到的目标。
    海棠把手放在弘晖的肩膀上,想了很久才说:“弘晖啊!这个问题我也说不出来,我只能跟你说,你看到作恶的人一定是恶人,但是善人未必是善人。我该怎么跟你说呢,活得越久越是不能一句话形容这个世间,只能带着你们这些小辈一点点的感悟一点点地认识,到底能认识多少就看你们的悟性了。”
    弘晖没说话,海棠说:“吃饭吧,回头我和你阿玛见面谈起这件事让你在一边听着。你睁大眼看着,日后有比这大、更惊悚的事。你要知道你经历的一切都会被写入史书,然后被惜字如金喜欢微言大义的史官凝练成一句话,甚至只有几个字。”
    “比如?”
    比如“停尸不顾,束甲相攻”。
    海棠微笑着说:“我不知道,因为这是史官写的,你我都看不到。”
    弘晖叹口气:“都是权力害的!”
    “对,这是说到根子上了,没好处谁会斗啊?驱使着人的只有利益。然而别人能淡泊名利,唯独咱们家的人不行,咱们生下来就要分谁和谁是一派的,我生下来和你阿玛就是一家的,因为我们两个有同一个额娘,小的时候受额娘庇护长大了就要给予额娘回报。人和草原上的狼群是一样的,幼小的时候吃老狼带回来的肉,长大了不仅要喂给小的,还要养着老的,人也是如此。”
    弘晖听后说:“等到竞争狼王的时候,哪怕是同一个额娘同一个阿玛,也要咬死对方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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