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焕无语,千辛万苦闯进大内,好不?容易摸到酒窖,找到百里香,她竟然只拿走一坛,这合理吗?!
    反正?都冒险了,当然是洗劫一空啊。
    他的视线移到蒋毅身?上,拉了拉遮住半张脸的面巾,又瞅瞅阿染背影,疑惑:“你偷他干嘛?现在?大内和段元立都盯着,你这是在?两?虎相争中抢人家争夺的猎物……”
    就算要帮萧和青与沐人九,也不?用自己单打独斗吧?
    阿染没有解释。
    余焕凑上前,挤眉弄眼:“看在?我陪你风里来雨里去的份上,你到底在?做什么,告诉我呗。”
    他浑身?挂着酒坛,但眼中亮晶晶,兴趣盎然。
    阿染睨了余焕一眼:“我发?现你好像对大内也很熟悉……”
    衙门?、江湖、侠客山庄、大内,这个?人都很熟悉。
    阿染儿时进过皇宫,可?如今已经?记不?清,再加之十几年变化很大,她连酒窖在?哪儿都不?知道?。
    是余焕带她潜入,他不?仅对皇宫分布了如指掌,甚至知道?护卫的换防时间,他们卡着时间潜入,不?惊动任何人,悄无声息,一切顺利。
    他甚至连年份最高?的百里香存放在?哪里都知道?。
    说他来历简单,谁信?
    仅仅只是来自剑山,只是普通余家人,还做不?到。
    所以,要问阿染目的是什么,先交代清楚自己的身?份来历。
    余焕往旁边走了两?步,酒水哐当,他抬头看天上,惊叹:“哇,今晚月亮好圆啊!”
    阿染:“……”
    ——转移话题,依旧如此生硬。
    阿染回头,看向皇宫方向。
    随即她微微皱眉,不?知道?为何,今夜潜入一切顺利,沐人九不?在?,整个?皇宫一片安宁。
    她却感觉,好像有什么盯着她……
    “你怎么了?”余焕感知敏锐,疑惑。
    阿染摇摇头,收回思绪。
    她单手拧着酒坛,脚步悠闲从?容,另一只手牵绳子,绑着蒋毅,仪态轻松散漫。
    彷佛刚刚只是去买了酒,而不?是闯入守备森严的皇宫,偷了大内的好酒。
    余焕眯起眼睛,真切感叹:“我就喜欢你这一副做什么都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态度,你是真不?在?意以后啊。”
    她总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种不?顾一切、不?考虑以后的自在?与洒脱。
    “走快点!”阿染呵斥蒋毅,继续往前走,一脸淡然,“在?意什么?谁知道?能活到哪天。”
    ——过个?今岁无忧,哪管他日死活。
    余焕脚步微顿,心中一时感叹万千。
    阿染:“附近有没有隐秘又安全的地?方?”
    余焕回过神,没好气道?:“你干的这些事,京都城哪还有安——”
    声音戛然而止,他像是想到什么,眼珠子转了转,一脸狡黠,朝着某个?方向抬了抬下巴,“京都城还真有一个?地?方,绝对无人,且绝对安全。”
    阿染疑惑地?看过去。
    他说的是东边,在?整个?京都城,东坊是权贵最多的地?区,能有安全的地?方?
    余焕提着酒坛带路,阿染跟上,走了没一会儿,脚下转过弯,进入小巷。
    阿染脚步微顿,熟悉感迎面而来。
    【二?叔!二?叔,带我一起!】
    【小阿染啊,大嫂上次就抄起扫帚打我,我保证了不?带你的,而且我去山上,带你实在?碍事……】
    【二?叔!】
    鲜衣怒马,张扬桀骜的红衣少年郎一脸无奈,圆墩墩的小姑娘抱着他的腿,坐在?少年脚背上,仰着头,死活不?撒手。
    【好吧,我带你。】
    这时,又一妇人拿着扫帚冲出来。
    【姜长安!姜阿染!】
    红衣少年一惊,脚下一抬,将小胖墩扔起来,单手接住,踩着墙壁往前狂奔。
    妇人被吓得捂住胸口,怒喝。
    【姜长安!你别吓到阿染!!】
    【她胆子大,吓不?着,哈哈。】
    少年让小丫头坐在?脖子上,大笑而去,胖墩一点不?害怕,咯咯笑,揪着少年头发?,痛得他龇牙咧嘴。
    哪怕年少,记忆依旧鲜活。
    余焕疑惑:“走呀,就在?前面。”
    阿染眼眸深邃,身?体隐在?黑暗中,脸上晦涩难辨,片刻后,她抬脚走出来,一切平静。
    绕过巷道?,周围逐渐没人,房屋荒废,而这些荒废房屋后面是一片废墟,燃烧过后腐朽的木头倒在?废墟当中,使得此处荒凉一片。
    余焕:“姜家老宅,镇北大将军府!”
    他得意一笑,“没想到这里吧?我告诉你,在?整个?京都,这里都是绝对安全且无人踏足的地方。”
    阿染疑惑:“这里安全?”
    余焕点头,态度自然:“当然安全,不?管是出于敬还是出于怕,这些年都没人敢踏足这里,就连周围府邸也都陆续搬离,有人说是冤魂不?散,也有人说历代镇北大将军杀戮太多,这地?儿不?吉。”
    阿染微垂眼眸,淡淡道:“就因为这个理由?已经?过去十几年,这么好的地?方,这么大的地?盘,就没人要?”
    “谁敢要?”余焕盯着她,提醒,“你可?别打这块地?的主?意,姜家祖宅可?不?是谁都敢要的。”
    他见她不?明白,给她细说——
    “姜家累世功勋,先不?论叛国之事,祖上功德可?都是实打实的,姜长安更是年少风流名动京都,多少人仰慕?被斩后,姜家只剩下老弱妇孺,却还是被人灭门?,怎么不?算冤案?”
    “江湖许多人气愤不?已,皇上也念念不?忘,加之还有边凉二?十万军队,这块姜家祖宅,是纪念镇北大将军的地?方。”
    “几年前有一外地?戏班子在?京都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搭建戏台,就准备在?镇北大将军府搭建,然而戏台还没搭好,戏班子全部?人都死在?了这里。
    “此后便是有人路过,也不?敢踏足。”
    阿染没说话。
    余焕说完,手上吊着几坛酒,别扭地?弯腰拜了拜,念念叨叨:“各位姜家故人,今天我们实在?是有事,只能叨扰,借一借你们的地?盘哈!”
    说完,他抬脚往里走。
    阿染抬头,当初高?大的镇北大将军府,早已消失,门?头都没了。
    儿时,祖母、娘亲抱着她,站在?门?口张望,喜形于色。
    【你爹爹快回来了,阿染高?不?高?兴啊?】
    阿染太小,实在?记不?得几乎没见过的爹爹,眼神迷茫。
    阿娘红了眼睛。
    后来,一支军队快马入京,打头那人胡子拉碴,满脸风霜,娘亲抱着她往前,眼泪吧嗒吧嗒掉落。
    那人从?马上翻下来,一手给阿娘擦泪,一手抱住阿染,高?高?举起来。
    阿染那时三岁,吓得惊呼。
    那人赶紧将她抱回来,小心哄着,可?盔甲太硬,胡子太扎,她哭个?没完。
    姜长安着红衣从?屋顶跳下来,手上提着一壶酒,放肆大笑,是嘲笑,但眼底深处满是喜悦。
    那人狠狠瞪他,却抱着阿染手足无措。
    阿娘把她接过去,这才哄住。
    小阿染哭完,又偷偷从?阿娘怀里去看他,他刚刚回来,无数朝臣前来拜见,他站在?高?高?的门?头下,身?后是姜家,累累白骨铸造的姜家。
    她那时不?懂他的风霜,只害怕他的威严,偷看的眼睛被他撞见,粗狂的眉眼便温和下来,扯出别扭又僵硬的笑,牵动胡子与脸上旧疤,显得更加狰狞。
    阿染瑟缩一下,那人便僵住,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那是她阿爹,镇守边凉,赫赫有名的镇北大将军姜长平。
    “阿染?你怎么不?进来?”余焕回头。
    阿染收回视线,嘴角噙着笑,拖着蒋毅踏入一片废墟的姜家,脚步从?容,清瘦的背影单薄坚毅。
    姜家一片废墟,多年无人踏入,以至于大火过后残存的木头、石块,依旧保留着黑色痕迹,腐朽不?堪。
    而长出来的杂草密布,甚至有几棵树已经?长得高?大无比,无人修建,枝繁叶茂。
    尚未完全建成的戏台留在?里面,也被杂草淹没。
    “哇,竟然有梨花树,还挺好看的。”余焕走过去,在?树下清理出一片空地?,梨花已经?快败,满地?落花,但新叶长出来,生机勃勃。
    阿染拖着蒋毅过去。
    “唔唔唔!”蒋毅模样狼狈,挣扎着。
    他在?大理寺就算收押,也是被人供着,只等丞相救他,却没想到,竟然被人劫出来,一路折腾。
    余焕嘟囔:“你找他是为段元立?这可?不?是个?好
    人。”
    阿染不?在?意:“我知道?他不?是好人。”
    说完,她取出蒋毅嘴里堵着的布,对方立刻骂道?:“你敢抓我?是太子让你做的?你们到底要做什么,我告诉你——”
    阿染掏了掏耳朵,皱眉,是她是来逼问,不?是让他反问的。
    她伸出手,长刀搭在?蒋毅脖颈,声音冷漠:“说吧,你这些年到底帮段元立做了些什么?”
    蒋毅早已年过四十,自身?又是出自大理寺,刚刚故意咋呼,便是想知道?她的目的。
    此刻闻言,他却是收起脸上的浮夸表情,冷笑:“想对付丞相大人?那你抓我就错了,我这里并没有能害丞相的罪证。再者,我要是背叛丞相大人,还能活?”
    这人把他从?大理寺弄出来,就不?可?能让他活着回去,劫人都做了,灭口是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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