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衍把今日在宫中发生的事, 与妻子娓娓道来。
    听到谢衍为请求与谢家断绝关系,不惜不做这官,微微一怔:“然后呢?”
    她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若是真被革了职, 这身官服就穿不回来了。
    谢衍道:“圣上问了谢肃的意见, 他本还不愿, 但圣上只说了一句话,他便同意了。”
    明毓目露疑惑:“说了什么?”
    谢衍道:“且想清楚再说。”
    今日殿中, 谢肃听到谢衍不惜不当官了, 也宁愿背负不孝的名声, 也要与谢家断绝关系,那一瞬他真心觉得谢衍是以退为进。
    他怀疑谢衍是因养母害他的事,觉得圣上不会真的革他的职, 也觉得因养母不慈, 旁人不会说他不孝, 如此的以退为进, 让圣上同意了他的请求。
    谢肃伪装出一副因被妻子和养子伤了心的模样, 悲从心来:“你宁愿不做官,背负不孝的名声, 也要与我们断绝关系,看来你是铁了心了, 如此我怎能不满足你!?”
    说罢,一撩袍,再次朝着帝王跪下, 似乎是赌气一般:“圣上, 既然谢衍都这么说了,你便成全了他吧!”
    圣上颇为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谢肃。
    眉梢微微一挑, 徐徐而道:“治家不严,发妻谋害养子,嫡亲儿子纨绔霸道,不仅先前阻碍查案,不久前更是当街纵马,危害百姓,朕尚且未革你的职,你倒是要求朕革你养子的职,谢右相何来的理直气壮?”
    谢肃身躯一僵,立刻伏地:“臣有错,请圣上责罚。”
    帝王:“错了便要罚。”
    目光落在谢衍的身上,慢悠悠地说:“孙氏谋害你,再有谢家且亏待了你,你要与谢家断绝关系也情有可原。
    “孙氏的犯下的错,自有惩罚等着她。但你是靠着谢家长大的,不管谢家如何对你,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你若真执意断绝关系,也不是不可,但要有所偿还。”
    “鞭鞑十鞭,偿还你这些年花费的钱财,再割发断意,你可愿?”
    谢衍一揖:“臣愿意。”
    帝王颔首,看向谢肃:“谢右丞觉得呢?且想清楚了再说。”
    谢肃听了圣上所言,分明是帮谢衍寻一个正当惩罚来断绝,让旁人不能说三道四。
    那句想清楚再说,显然是只想听到一个答案。
    这都站在谢衍那头了,他又岂敢与帝王作对?
    谢肃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吞,应:“臣无异议。”
    帝王“嗯”了一声,随即道:“你的过错,朕自然不会略过,你且等着领罚。”
    说罢,又道:“谢家算出谢衍这些年的用度,不得作假,谢衍在一月内凑足。而三日后,朕亲自见证你们断义,没有反悔的余地。”
    说到这,便都让他们退下了。
    谢衍离开大殿的时候,谢肃冷然暼了他一眼,没有一句话便分道扬镳。
    至于林少卿,在出宫的道上,问了谢衍关于水户巷狐妖害人的案子。
    “听陈亭长说,其中涉及到了巫术,被绑的两人还听到了道长二字。”
    谢衍点头,说:“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下官已让人去调查那条路所去的方向都有哪些道观,约莫最晚明早就有消息。”
    林少卿听了谢衍所言,沉吟了片刻,才道:“我查过谢夫人常去的道观和寺庙,其中最频繁的便是青云观和大相寺,还有一个水心庵,而其中青云观在十五年前建成之初,谢夫人捐赠了一大笔香油钱,这十五年来,每年都会捐一笔不菲的香油钱。”
    “而这青云观,也在那条道上。”
    林少卿听到陈亭长的禀告,他让其去询问贼人绑了人往那个方向而去的,结果与青云观的道路重合了。
    但因还未来得及查证,宫中便传了旨意,是以方才在圣上跟前也就没有提及。
    林少卿:“谢夫人既然要用到心头血和头发,必是有人与她说了什么。”
    谢衍看向林少卿:“少卿大人可是怀疑水户巷失踪的案子和怂恿下官母……”顿了一下,改口:“谢夫人的人是同一个,且还是那青云观的道士?”
    林少卿眉目微一动,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模棱两可的说:“需要查证。”
    谢衍:“大人想如何查证?”
    林少卿:“陈亭长会随谢评事一同办案,他了解谢夫人买凶害谢评事的细节,两案若有重合,他便能知道。”
    ……
    谢衍把与林少卿说的话,也仔细说了。
    最后,他与夫人说:“只要查到妖道的头上去,雁过留痕,以林少卿的能力,肯定能查到妖道犯罪的一些蛛丝马迹,妖道经不住深探,细细挖掘,定能把他的罪过全挖出来。”
    听了谢衍的话,明毓静了好半晌,惊诧这事情的顺遂,也惊叹谢衍的算计。
    “查案我不在行,但听你所言,妖道是逃不了的了。”
    “现在你应先想想该怎么还谢家的银钱,还有那十道鞭子。”
    鞭子抽到身上的痛楚,便是没尝试过,可只是听都觉得疼得慌,且这还是十道!
    谢衍微微摇头:“莫要担心,十道不过是些皮肉苦,已是帝王开恩。”
    “还有银子,此次是圣人主证,谢家不敢多算,而我自小花销极少,与夫人成亲前,谢家从未给我一文钱。”
    明毓一愣:“可你不是去科考了吗,到底是怎么出的门?出门后多少都要用到一些花销,这些花销你都是从哪来的?”
    谢衍点头:“看管了我十几年的两个老仆早已经松懈,而我收买了看管后门的下人,每次放我出去一回,便一次给他五十文。至于银钱,是帮顾家庶子抄书所挣,他每回被罚抄书都是我临摹他的字所抄写,而抄一遍给我一百文,每回都有五遍以上,仔细算下来,那几年我从他身上也挣了二十余两银。”
    明毓:……
    这位顾家庶子到底是去私塾念书的,还是给谢衍雪中送炭,送银钱来的?
    谢衍继续道:“所以算下来,谢家花费在我身上的银钱很少,吃食与穿着也不值什么钱。最多的两笔银钱,就是成亲与分家时给我的五百两,而成亲的礼钱我们从未碰过,便是与成亲花销持平了,算不得进去。”
    明毓眉心一蹙:“便是不多,可若加上束脩和笔墨纸砚,杂七杂八算下来,加上我们分家时候的五百两,怎地也有七八百两银子吧?那分家的银子,现在也只剩下三百余两了,而我的私房钱大部分都给你进香料了,手上也就百来两银钱,还得用来防身,你身上……”顿了一下,问:“有多少。”
    谢衍默了默:“几乎全给丁胥安排宴客用了。”
    夫妻俩面面相觑了片刻,谢衍才道:“我让顾家先出一批货,足够了。”
    明毓让青鸾去市面上询问过香料的情况,价格虽然已经翻倍了,但远不到上一世一两金一两香的程度。
    但毕竟树大招风,早些时候出一些,也是好的。
    银钱不用操心,但谢衍这一顿鞭子,是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的了。
    明毓眉心一直未曾舒展过。
    谢衍虽不知她在愁哪样,但还是握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夫人莫要过于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明毓被捏了手,才回过神来,低头看向被谢衍握了不知多久的手,抬头面无表情看向他:“还想握到何时?”
    谢衍默默地把手松开了,佯装无事又道:“现今查到妖道身上去了,他也会有所察觉,说不定会潜逃的可能。但潜逃前,必然不可能让我好过。”
    “而孙氏被关,无论是孙贵妃,还是孙国公府,亦或者妖道都会有所动作,前两者会从我和你这处下手,后者会怂恿前者舍弃孙氏自保,届时无论是孙贵妃和孙国公府都将视我为眼中钉。”
    明毓不解道:“我怎觉得你对妖道很是了解,他想做什么,你好似都能猜得出来。”
    谢衍应道:“上一世查过多年来造下的罪孽,也与他见过多次,自然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会做什么样的事。”
    说到这,谢衍道:“罢了,不说他,影响对胎儿的教养。”
    明毓闻言,这才反应过来,忙低下头温柔地轻拍了拍小腹:“煜儿你别听这些,免得污了你的耳朵。”
    谢衍的视线也落在了她的小腹上,忽然道:“上一世的现在,离景煜降生还有一百五十八日,这一世,希望他能在你腹中再待久一些。”
    明毓动作略一顿,缓缓抬眸觑了他一眼:“你原来记得呀……”
    谢衍轻“嗯”了一声,说:“记得。”
    明毓望回自己的小腹,轻声说:“这一世诸事皆有不同,他会足月出生的。”
    上一世因孕期多次意外,景煜早产,是以先天不足。
    谢衍温声问:“我可否摸一下。”
    明毓柔和的眉眼略一皱,抬眸暼向他,眼神颇为不悦。
    谢衍敛了敛目,轻一叹道:“不行便罢了。”
    明毓默了片刻,还是伸手拉起他的手腕,在谢衍那夹带着微不可察的诧异目光之下,把他的掌心缓缓放在了自己平坦的小腹上。
    干燥温柔的宽厚手掌落在腹上,明毓另一手的尾指微微一颤。
    所覆之处,有些许的酥麻。
    谢衍没有动,时间宛如静止。
    好半晌,二人对上了目光,似有丝丝异样在流转。
    而后,是明毓的尴尬。
    摸什么?
    这别说是胎动了,连显怀都还不明显,摸什么?
    摸她腹间的那一小团软肉吗?
    明毓后知后觉,忙把他的手给拍开了,别开脸:“现在什么都摸不出来,你休想再占我便宜,下回再摸,起码等胎动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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