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结果祁北南倒是没太多的惊喜, 也没占太多重活再考一回的便宜。
    前世他便是小三元,且还是在金陵那般尽数翘楚的州府上得此成绩。
    彼时年少,倒也曾意气风发志得意满。
    不过今时今日, 再是喜悦, 也不及彼时之心,到底是稳重了。
    他偏头瞧傻愣了一般的萧元宝和赵光宗,道:“光宗,还不去瞧一瞧你的成绩。”
    “噢, 对……对……”
    赵光宗一拍脑袋,俨然是高兴的傻了神。便并非是自己的成绩,他也欢喜的很。
    自己的好友是小三元案首, 与这般人物亲近, 也很够吹嘘一番, 教人心生羡慕了。
    话毕, 他才赶紧挤过去瞧自己的榜。
    萧元宝高兴之余, 却也没只图着自家欢喜, 挤着前去帮赵光宗看榜。
    “中了, 中了!我竟也中了!”
    萧元宝将才挤过去, 就见着赵光宗欢喜的呼了出来。
    他观榜,尤其是看自己的榜, 惯是从尾往首看。
    不想这回倒是瞧见自己的名字极快!
    此回院试岭县拢共上榜二十八人,其实通揽下来也快。
    不过赵光宗的名字就在尾部第三个, 自是瞧见的更快。
    虽名次靠后,可一个县能中榜的人拢共才那么二十几人。
    且一旦上了榜就得了秀才功名, 踏入了士绅之列, 比起这些种种好处,名次靠后又算得了什嚒。
    紧要的还是有没有上榜。
    往后人说起来, 只晓得你张秀才,王秀才,寻常哪会问起你的名次。
    左右一甲之后的名次都差不多。
    赵光宗到底是年纪尚轻,热腾腾的夏月间,人挤着人,空气热辣又稀薄。
    他百般喜悦上心头,脑子一瞬间发昏,险些中暑晕了过去。
    幸好慢慢挤上来的祁北南和萧元宝将他搀住了,否则还得闹上场笑话。
    “让你早食吃了前来,非是不听,中暑晕厥了如何还应付后头的宴请。”
    祁北南道了一声。
    赵光宗有些发虚:“我真是欢喜过头了,一时喘不过气。”
    倒是也不怪他如此,岭县这般小地方,他一个农户人家供出的读书人,十五六上的年纪就中了秀才,怎能不欢喜。
    榜上中了的考生,好些都二三十的年纪了,且还屡次下场方才中,又不少是家中本是读书人家的。
    祁北南又还案首,两人结伴同考,如今双喜临门,再是痛快不过的事情了。
    萧元宝道:“这头果真又挤又闷,既观了榜,先去外头坐着吸口新鲜气。”
    祁北南道:“你俩先去外头,我瞧榜边还贴了告示,看看县府说甚么,当心误了消息。”
    “嗳。”
    祁北南瞧了告示,言是学政与县公为显对读书人的器重,三日后于县上办宴款待此次中榜的二十八名秀才。
    类似于乡试中举的鹿鸣宴。
    另中榜的秀才需三日内尽快前往官府吏房办理文牒。
    祁北南瞧着倒都是这些花样,没旁的特别之处。
    瞧着周遭还在挤挤攘攘的等着瞧看案首,祁北南从身上寻出了两吊钱,谢赏了唱榜的官差,并不张扬着,默默退了出去。
    如今他已十五六上了,教榜下的人瞧见,少不得惹些是非来。
    想当初姜汤源看他中了小三元,便拉着他在榜下呼,左右逢人就夸,害得他教一群商户员外围住,直要他的生辰八字。
    吓得他早早躲回了书院去。
    从布告榜下出去,祁北南瞧见他们的菜车子前也热闹的不行。
    “今儿的菜大家随意挑选,通通半价贩,十文的茄瓜五文,菘菜三文两斤!”
    “如何恁实惠,可是贩了今朝就再不来了?”
    萧元宝抱着菘菜笑着说:“我两位哥哥考中了秀才,高兴!大伙儿都沾沾喜气,多谢大伙儿关照我们家的生意咧!”
    “呀,怎恁生好福气。”
    “恭喜恭喜呐!”
    一群妇人夫郎道喜,哄抢起价贱的好菜,不过片刻,半车子的菜就教人一抢而空。
    怕家里人等消息等的急,便教田恳先赶着牛车回去给两边报喜。
    祁北南与赵光宗既都来了县上,顺道就去县府将文牒办了,省得再跑一趟。
    “小宝,你在外头的冷饮子铺里等我们一会儿。我们办完文牒,就一道家去。”
    萧元宝点点头,卖一会儿子菜,已教他身子热得很了。
    冷饮子铺里有冰,比别处凉爽许多,进去纳凉整好合适。
    这般欢喜时候,他倒是更想跟着祁北南一道,不过县府里闲杂人等不可随意进出,只得在外头等会儿。
    两人待着萧元宝进了饮子铺,这才相携进了县府大门。
    “瞧县府朱门楼宇,建造的很是威严,我还是头次进来,心头还怪有些敬惧。”
    赵光宗瞧着县府衙门里头的布景,小声与祁北南说道。
    “你中了秀才,县里的才能之辈,进县府只管挺胸直背。又不是犯了事,敬可以,无需畏。”
    祁北南道:“往后,许你便要在此般地方与人支持公道。”
    赵光宗正是得意之时听祁北南说这番话,心头顿时升出一股自豪和期许来。
    他挺了挺胸背:“你说的极是,我得早早拿出些气度来,不能畏畏缩缩的模样。”
    话音刚落,迎面来了个吏员,赵光宗立马便合上了嘴。
    “两位小郎君可是今年中榜的秀才?”
    “正是。”
    吏员客气一笑:“二位还请往这边来,到吏房过文牒。”
    引路间,吏员又恭维了几句年少有为,品貌风流,好生了得云云。
    言罢,便入了悬有吏房二字的一间办事房。
    房中有三位办事的吏员,一个负责查对考生的身份,一个负责录写讯息,一个负责发放文牒。
    “小郎君便是祁北南?小三元案首祁秀才?”
    祁北南由着赵光宗先过文牒,排后等候,一通繁杂的手续过罢,他报出自己的名讳,三名办事的吏员皆是一顿。
    “正是在下。”
    “快,快给祁秀才沏盏子茶来。”
    三位吏员待赵光宗已是十分客气,得知祁北南是小三元时,更为客气了。
    又是请坐,又是请茶的,赵光宗也跟着得吃了一盏。
    祁北南本籍原就是岭县的,只不过少时搬去了江州丘县,如今回本籍科考,倒是不麻烦。
    文牒很快就教三名吏员过好。
    他扫了一眼,除却文牒外,还有秀才的一些特例条文。
    譬如赋税减免一成,上公堂无需跪拜等。
    另外又奖赏了一张十两的交子,还有地契一张。有十亩地,但具体在何处,他没有细看。
    否则教人看着觉他贪财。
    “祁秀才,好了。”
    录写讯息的吏员道:“我是吏房典史,姓苗,往后有甚么事尽管来寻我便是。”
    “咱们县公爱惜读书人,今日本是要来见诸位秀才相公,亲自发放文牒,只是公务繁忙,未曾得空。三日后,祁秀才还请早些前来赴宴,县公几回念叨郎君。”
    “知县大人公务繁忙,还记挂着我们这些读书人,学生心中不胜感激。宴上定早早前来拜见大人。”
    又说了几句客套话,祁北南方才借故告辞。
    出了吏房,外头不知几时又多出来几个人。
    许是另五房的吏员,估摸有耳报神说了小三元案首来过文牒了,都来瞧一瞧人。
    “白伯父。”
    祁北南在几个人间,瞧见了张熟悉的面孔,他信步上前,与人行了个见礼:“近来可还好?”
    白路举本站在角处,他其实就是出来瞧眼热闹。
    工房不是甚么炙手可热的地方,多是些大老粗,大考后有秀才前来过文牒,六房的吏员都想去结交混个脸熟。
    童生秀才乐意的,便会与之说谈几句。
    不过多也只是像吏房、户房、礼房那般典史吏员才讨得好。
    恁些有了功名的读书人嫌少理会工房吏员的。
    县里多少年没出过小三元了,何等得意的人物,这朝竟径直的走上了前来,与他打招呼。
    白路举怔了怔,听着祁北南这名字倒是熟悉,瞧俊朗的少年也有点眼熟,可却不大想的起来何时与这般人物有过交情。
    “白伯父,家中小弟有些日子没得空去寻桂姐儿顽了。唤我进来过文牒若是遇见伯父,教我与伯父带声好。”
    祁北南料想白路举不大识得他了。
    两人不过一面之缘,距今几年过去,少年人长大,相貌总是有些变化的。
    白路举受祁北南如此一说,立便晓得了。
    虽不常见这少年,但是小女确是与乡下有户人家的哥儿交好。
    他记得姓萧,隔三差五的送些自家里做的菜肉来。
    今年旱,还送了几回好菜前来。
    他不管家里吃用上的事情,便不大记得这些人情往来。
    白路举轻凝了口气,连笑着与祁北南寒暄:“桂姐儿最是欢喜与祁秀才的小弟顽,几番念叨呢,得空祁秀才定要一道前来家中顽。”
    “好。”
    祁北南道:“只是近来事多繁杂,待着天气凉爽一些,携着小弟前来。”
    话毕,祁北南又与白路举介绍了赵光宗。
    白路举欢喜不已,连赞两个少年才学,又恭贺一番,邀赵光宗到家中顽。
    说了一晌话,祁北南与赵光宗告辞,白路举还将两人送出了县府。
    白路举反还县府上,六房的同僚立便围了上来。
    “老白,你藏的可深呐,竟与小三元早有来往,也不见你与大伙儿吱应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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