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罢已是凌晨,刘小楼本想留云傲天明再走,但云傲怕热,想着夜里行路凉快,于是两人拱手话别。
    刘小楼道:“云兄此去千里,再来时怕已入冬了吧。”
    云傲道:“无妨,总是要来的,每年出来两回,权当游历了,哈哈!总之小楼这几天还是要早做预备,不行就下山躲上几月。”
    刘小楼感激道:“多谢云兄提醒,弟就不送下山去了。”
    云傲道:“留步,留步……”
    正说话间,屋檐下的风铃忽然摇动起来,发出急促的响声:“叮咚——叮咚——”
    刚响了两声,刘小楼和云傲便感一阵狂风卷到,飞沙走石间裹着一条身影,大袖摆动,飘飘然如仙神,眨眼间便上得岭来,其速之快,当真是闻所未闻。
    此人面相依稀有几分熟悉,如果没有之前的谈论,也许刘小楼和云傲还要想一想,但眼下……
    正是卢元浪!
    事情往往便是如此,莫名谈论到某人时,就预示着某人会在近期内出现,只是都没有想到,这个“近期”会是那么的近!
    刘小楼转身就逃,向着竹林中飞窜,云傲却站在原地没动,一点逃跑的意识都没有,口中还道:“了……”
    刚说了半个字,就被卢元浪点倒,都没看清卢元浪是怎么出手的。
    逃入竹林中的刘小楼也没能跑多远,后脑勺挨了一下,顿时晕厥过去。却是卢元浪踢了一根他们刚刚啃完的鸡骨过来,正中风池穴。
    卢元浪手指轻弹,几间茅屋顿时被狂风卷塌,风沙中,他一手提着刘小楼,一手提着云傲,直接下岭,很快又出现在鬼梦崖上,扔在崖顶那间石洞前。
    他也没看着,再次下了鬼梦崖,也不走寻常山路,就是直来直去,卷着狂风直接飘下山崖。
    刘小楼在一缕晨光中苏醒,只觉后脑生疼,身子无法动弹,斜躺在地上。放眼打量,身边是云傲,正背对着自己,侧卧在地上一动不动,右边还躺着几个,认出是古丈山老大、张石花、胡蠹老道……
    他又看见了半個石洞口和半棵老松,发现自己是在鬼梦崖上,随即立刻想起了昨夜如同鬼魅而至的卢元浪。
    真是跟云傲说的一模一样,这厮行事太孟浪了,竟然不顾几大宗门立下的规矩,直接就闯上来了,甚至都不等第二次试剑大会结束!
    刘小楼上乌龙山十六年了,还从没有过如此经历,之前每每预感到大宗将要进剿,同道们都提前下山,又或者某位高人闯山寻仇时,也不会像卢元浪这般殃及旁人,抓了那么多人,还真是头一回。
    说到底,大意了啊!
    真把几家宗门定的所谓“规矩”当成了护身符,以为乌龙山从此高枕无忧了,以至于大伙儿对危险的感知明显迟钝了。
    话说金丹就是金丹,毫无抗手之力,这才是真正的修行啊!
    过不多时,又听见两声“嘭”“嘭”,又有人被扔在身后,只是经脉被封,动弹不得,也开不了口,不知是哪两个同道。
    唯一确知的是,肯定不是卫鸿卿。
    耳边响起乱七八糟的动静,也不知卢元浪走来走去做什么,猜了片刻,忽觉自己后领子被提了起来,紧接着被抛飞出丈许,结结实实摔落,骨头架子都快被震散了。
    这回终于正过身子,背靠着坐在崖壁下,脑袋也能转动了,只是依旧说不出话来。
    乌龙山同道们被抓来了五、六十个,有的和自己坐在一排,有的靠在树下,有的靠在石头边,被卢元浪摆了个三面环绕的阵仗,他自己站在中央。
    卢元浪环视一圈,冷冷道:“我是天姥山内门行三的卢元浪,今日上山,为的是什么,想必你们都清楚。我天姥山内门执事,我的堂兄卢中秋,堂堂卢氏子弟,死在姓卫的手上,这个姓卫的,就是你们乌龙山的贼匪!你们这帮贼匪,以为躲在乌龙山,就无人敢管,就还可以胡作非为?今日三爷上山,就是要告诉你们,只要犯了事,哪怕躲在天涯海角,哪怕托庇于龙潭虎穴,也逃不出三爷的手心!”
    顿了顿,道:“三爷我没时间跟你们瞎耗,还要做很多事情,既然没时间,就只能用最快的方法问话,三爷我只说一句,回答让三爷满意的,可以活,不满意的,只能死,自己想好了!”
    说着,走到阵列的左手边,将一位乌龙山修士抓了出来,抓他的时候,也顺便将他穴位解开一半,问:“你叫什么?”
    那人脸色发白,咽了口唾沫:“野……野翻……”
    卢元浪显然并不是真心想知道他的名字,没等他报完名字便问:“卫鸿卿在哪?在不在山上?他还有两个同伙,是谁?”
    “我……我不知,委实不知道……”
    卢元浪深吸了口气,身子转了半圈,向被他擒来的所有乌龙山修士摇了摇头,忽然一记手刀划了上去,鲜血喷溅,淋在他额头上、身上。
    刘小楼眼睛一闭,心下一阵哀伤:小野……
    卢元浪放开尸体,任尸体栽倒,双手从上往下摸去脸上的鲜血,道:“这个回答我不满意。”
    于是又将旁边一人提了出来,同样解开上身穴位,这回连名字都没问:“伱来说!”
    那人浑身颤抖,犹如筛糠:“不……不要杀我……我不认识卫鸿卿,我新来的……新来的……”
    的确是新来的,刘小楼都不认识他,他的回答同样令卢元浪不满意,于是卢元浪身上又溅了一飙新血。
    被提出来的第三个人刘小楼隐约有点印象,好像叫作周歪,当年和刘小楼一样都是炼气三层,如今刘小楼已经修到第七层,他却依然是第三层。
    “卫鸿卿没有回乌龙山,卢三爷饶命,小人没有半句虚言啊……”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回乌龙山?”
    “小人没见着啊……”
    “那就是没用!”
    第三具尸体仆地,接着是第四位,这回被提出来的是张石花。
    “我叫张石花,卢三公子,您这么擅闯乌龙山,擅杀山中同道,就不考虑后果么?彰龙派、青玉宗、洞阳派能容你如此胡闹?到时候咱们湘西和巴东再起大战,后果你能承受得住?”
    卢元浪仰面朝天,想了片刻,似乎想起了什么:“张石花……你本名是叫张士华,是么?”
    张石花脸色一变:“三公子认错人了。什么士什么华,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卢元浪道:“你修的是花岩小沩功,我不会认错,又换了个如此相似的名字,真正愚蠢到了家!我听说小沩山花季林长老的千金,十六年前是被你杀的,没想到你叛逃师门,居然藏在乌龙山那么久,天网恢恢啊……今日我便替小沩山清理门户,为花长老报仇了!”
    张石花叫道:“姓卢的,我们在濯水和巴东贼生死力战的时候,你在哪?”
    卢元浪不听他叫嚷,指尖一划,张石花人头飞起,被卢元浪伸手一抄,送入他不知放在何处的储物法器之中。
    眨眼间连杀四人,看得所有乌龙山同道头皮发麻,但大伙儿经脉被制,连话都说不出来,人人心中一片冰凉。
    别说经脉被制,就算好好的,谁有实力和金丹大高手对抗?
    接着是第五个、第六个,卢元浪杀到后面,脸上已露癫狂之色,很快,他就来到蒋飞虎跟前。
    “问题我就不重复了,你自己说。”卢元浪瞪着蒋飞虎。
    蒋飞虎道:“我有两句话。第一句,我是蒋飞虎,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乌龙山飞虎洞的蒋飞虎!第二句……”他干咳了一声。
    卢元浪脸现不耐:“第二句?”
    “第二句你听好了……”蒋飞虎一口浓痰啐了过去:“卢元浪,我操你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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