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姓孟,小桥奈何。
    每煮一锅汤,要一千年才能喝光。
    每次喝光,孟婆都会想起自己要离开地府的记忆。
    每次她向阎罗辞行,阎罗都会说:好的,喝下一碗汤,你就走吧。
    孟婆喝了后,阎罗却说:去吧,下一锅。
    方圆回到饭桌上时,吃吃喝喝早就结束了,沈凝飞一人陪着三个长辈聊天,见他回来,秦刚转转眼珠,在桌下拽拽周芬芳,夫妻俩寒暄几句,就起身告辞了。
    厨余垃圾有管家带人收拾,吴语把月色和晚风留给了女儿和方圆,自己回房休息了。
    壹号院的专属管家是个高个子的中年女人,手脚勤快,也很有眼力见,飞快带人把后院打扫干净,然后就走了。
    方圆拉着沈凝飞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石凳凉。”
    这种亲昵的动作沈凝飞以前会害羞,现在不会了,很自然她坐了过去,反握着方圆的手。
    围栏上有暖黄色的灯带,晚上看去很有浪漫的氛围。
    刚刚和秦婉瑜解开了心结,方圆有种负罪和轻松杂糅的感觉,这种感觉在过去……有很多次,他基本习惯了。
    但怀里抱着沈凝飞,负罪感加重,晚星下,他给傻媳妇讲了阎罗王和孟婆婆的故事。
    听完后,沈凝飞低头笑着说:“我还以为是鬼故事,原来很浪漫。”
    “你觉得浪漫么?不觉得阎王很自私?”
    “不觉得。”沈凝飞捋捋头发,抿着嘴微笑,又问他:“你觉得你很自私?”
    方圆点头,却说:“可我只能自私。”
    沈凝飞说:“我知道。”
    方圆手臂紧了紧,把脸贴在她的胸口。
    沈凝飞摸着他的短发,扎的手心痒痒的,她笑。
    方圆说:“我们永远都不分开。”
    沈凝飞笑着问:“静怡说谈恋爱时候男人说的永远不要信。”
    方圆说:“那就这辈子不分开。”
    “好。”沈凝飞嗅了嗅鼻子,问他:“吃饱了么?晚上你都没怎么吃。”
    方圆说:“饱了,晚上再饿就吃你。”
    沈凝飞笑着摇头,“妈妈在这,你不要胡闹。”
    静了一会,她蓦然问:“刚刚婉瑜邀请我去她家了。”
    方圆点头说:“装修有我们这里好么?”
    “风格不一样的,哪有什么好不好,主人家住的舒服也就是了,你们高中时关系很好么?”
    “还可以,”方圆回答得模棱两可,“你知道的,高中时我就很忙了,很难有时间在学校呆着。”
    沈凝飞不深问,又说:“她送了我礼物,我想回礼,你觉得香水怎么样?”
    方圆说:“女孩子间送香水可以的。”
    沈凝飞说:“可她似乎不大用香水和化妆品。”
    方圆知道这件事,“喷喷香水没关系。”
    沈凝飞问:“你知道她喜欢什么味道么?”
    方圆摇头说:“不知道。”
    沈凝飞微笑看他,“我知道的,她身上的味道我闻得到,很特殊。”
    ——
    周芬芳在回去的路上始终拉着脸,任凭秦刚怎么哄她都哄不好。
    进门后,周芬芳看了看,听见楼上有钢琴曲的声音,便知道女儿在楼上,她压低声音转过身瞪了秦刚两眼。
    “你的馊主意,那个吴语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女儿要是在她们母女俩那受了委屈,我可不管你工作不工作的事,我肯定要去讨说法的。”
    秦刚闻言,憨笑着说:“方圆那小子应该懂事的,一会儿你去……”
    说着,他贼兮兮地指指楼上,“探探口风。”
    方圆不是皇帝,作为一个女人,一个母亲,周芬芳不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这种乱七八糟的家庭关系,她对秦婉瑜寄予了全部希望,女人当自立,她只希望女儿赶紧从这段孽缘里逃出来。
    楼上,秦婉瑜的心思在荡漾。
    陷在爱情里的女人可以通过美好的感情把一切烦恼冲散,今天是第一次,方圆第一次正面回应她的感情,秦婉瑜心花怒放。
    班得瑞的曲子在cd机里响着,也在她的指下响着,双排键没有踏瓣,可她穿着拖鞋的小脚丫依然跟着节奏一点一点,脸上勾着嘴角,藏不住的笑。
    肩膀、腰肢、小肚子,一处处似乎还存着方圆大手上的温度,麻麻痒痒。
    那家伙……
    方圆本想得寸进尺把那半个吻讨到,但秦婉瑜没干。
    她很期待,期待院子长满粉玫瑰时激动到控制不住吻他的那天。
    她还在想刘苏,起初她觉得出国似乎是个聪明洒脱的选择,但现在看来……是不是呢?她拿不准了。
    心迹坦明了,自己和方圆都坦明了,可沈凝飞这个心结短时间内消失不掉,可只有沈凝飞么?似乎从来都不只有沈凝飞一个。
    沈凝飞没出现的时候,陈婉她们不也在么?
    秦婉瑜手上盲弹,纷乱的心思早飞到了别处。
    很奇怪,为什么以前就没太把陈婉等人放在心路上呢?
    夜深了,她不再弹琴,cd已经循环播放了两遍,回到卧室,却见母亲穿着睡衣躺在她的床上看书,秦婉瑜没说什么,取了换洗的内衣裤去洗澡,但回来后母亲还在,她很奇怪。
    周芬芳合上手里的书,那是一本不算太厚的《悉达多》,是她从女儿书架上取来读的。
    她抬眼看向秦婉瑜,“过来躺下,妈妈今晚和你睡。”
    秦婉瑜绕到另一侧上了床,问:“你和爸爸又吵架了?”
    周芬芳翻翻白眼,“多大岁数了还能总吵,妈问你…”
    妈问你,这三个字一出,秦婉瑜就条件反射似的心里一咯噔。
    “妈问你,你喜欢这个房子么?”
    呼…“喜欢的,这里环境这么好,当然喜欢。”
    “喜欢和他做邻居?”
    “……”
    “他和那个沈丫头的感情似乎很好。”
    “……”
    “你和妈聊聊,你到底怎么想的?”
    被子里,秦婉瑜的脚丫紧紧蜷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应和,这些问题都没办法回答。
    周芬芳长长一叹,不回答难回答,就是回答。
    她看着女儿,心里很纳闷。
    论长相,女儿比她年轻时还要漂亮,论学识,女儿也是一等一的。
    都说女人一辈子逃不出的诅咒就是遇见一个错误的男人,她自问一生没在恋情选择上出过错……
    也不对,是,自己没出错,但之前那个危险不也是感情带来的么…
    二十一年了,她觉得自己横拦竖挡保护着女儿,可感情这东西还是见缝插针似的溜到了女儿身边。
    “这本书我看了一半,很好看,我见你在上面画了很多句子,你读书都喜欢这样记录?”
    周芬芳拍拍一旁的小说。
    换了话题,秦婉瑜又松了口气。
    “嗯,习惯了,有些很好的语录要反复看才能记得住。”
    周芬芳问:“道理记住了,就能用得上?”
    秦婉瑜侧过头看着母亲,半晌,她靠在床头,怔怔笑了笑,说:“能的。”
    “哦?那这个本书中的道理你用上了么?”秦婉瑜不解地看着母亲,在她心里,每本书中作者要传达给读者的道理都不是片面的某一个方向,故事都是开放的,像个广场,读者可以从各个方向进来,去看,再走出。
    周芬芳说:“身份地位改变的落差,恐惧与焦虑,物质生活再次改变后的沉沦……”
    秦婉瑜知道她要说什么了,摇头打断道:“不是的,这本书的主题是追求永恒的自我。”
    周芬芳问:“什么自我?”
    “阿特曼,”秦婉瑜说:“印度哲学的最基本概念,自我。”
    见母亲不大明白,她知道机会来了。
    “作者黑塞在1943年给一个年轻人的信中做过详细的阐述: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两个自我,谁能够始终知道,其中的一个从哪里开始,另一个在哪里结束,他就是不折不扣的智者。
    我们主观的、经验的、个体的“自我”——如果我们对其稍加思考,会发现它总是变化多端,随心所欲,它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外界,受外界影响。这个自我教给我们的——如《圣经》中经常讲到的那样——无非是,我们是一个相当孱弱的、固执的、沮丧的种姓。
    接下来就是另一个自我,它隐藏在前一个之中,与之相融合,但绝不能与之相混淆。
    这第二个崇高的、神圣的自我不是个体,而是我们在神明、在生命、在整体、在非我和超我中所占据的那一部分。
    这是作者的原话,这版的后记中有写,您看完全本就知道了。”
    周芬芳笑了笑,说:“妈妈知道你聪明,我比不过你这点,但人过中年,妈妈比你更知道一些生活的智慧,有些事情当断不断,未来会很痛苦的。”
    秦婉瑜说:“我理解的智慧应该是在生命中的每一瞬间,能圆融统一的思考,能感受并融入这种统一的灵魂准备,一种能力,一种秘密的艺术。妈,这句话也是这本书里说的。”
    咀嚼一番,周芬芳淡淡说:“妈妈老了,说不过你了。”
    秦婉瑜抱住她的胳膊,把脸蛋枕在她的肩膀上,沐浴后的母女更像一双姐妹。
    “你就认准他了?”
    秦婉瑜却摇头:“你说的未来我不知道,谁也不知道,也许某一天我不喜欢了,也许会永远喜欢下去,但现在这一刻,我是认准的,妈,我想试试,等一等,看看答案。”
    周芬芳说:“不是所有的问题都会有答案的,生活给女人的答案往往都是……将就。”
    “我不想将就,所以才要等。”
    周芬芳好一会没说话,在她进屋子之前已经想好了劝女儿的话,可除了开场白,之后的每一句都和她预想的不一样。
    她把床头灯调暗,躺了下去。
    母女俩枕在两边,周芬芳望着天花板很久,“等,是女人能做出最蠢的事情,没价值的。”
    “爱并非毫无价值,它源于天性,是一种必需。爱的欲望该得到哺育,痛苦该去品尝,蠢行该去实践。”
    “……”
    周芬芳这才知道,女儿真的太聪明了,她已经想出了自己可能问的每一个方向。
    “等多久呢?一年、两年?你最好的年华还有几年?”
    “等到四十岁也不怕,四十岁也不过是两个现在的我这么大呀。”
    秦婉瑜的这句话带着浅浅的笑意,周芬芳彻底无语了。
    反过来想,无药可救似乎也是一种将就。
    “睡吧。”
    ——
    第二天,沈凝飞拉着方圆一起去给三号院播种,蔷薇种。
    种蔷薇没什么技术含量,选些合适的角落的撒下去就可以了,重要的是生长期的修剪,好不好看都看修剪和维护。
    方圆不懂,但两个女孩子似乎在网上做了充足的攻略,细小的种子像灰尘一样撒下去就看不见了,可她们仍旧仔仔细细地商量哪里哪里要怎样怎样剪裁,好像她们已经看到了未来花开满园的景象。
    后几天,方圆没再让吴语做饭,每天都亲自下厨,尽量给丈母娘留下更完美的印象,以备之后说不上某天后宫团就爆掉了。
    沈凝飞送给秦婉瑜的香水是在网上买的,第四天邮到了。
    那是一瓶包装精致的手工香水,一千块钱,包装算不上精致,但味道是真的……独特。
    说实话,方圆第一口闻到就吓了一跳,简直和秦婉瑜身上天然的香味一模一样。
    他好奇地问傻媳妇:“你有当调香师的天份。”
    沈凝飞说:“我一直很喜欢这个味道,只是不适合我。”
    她和秦婉瑜的关系越来越好,连日来,两人几乎都黏在一起,方圆给沈凝飞拍照的时候,秦婉瑜偶尔也出镜。
    去平遥参展,专业老师给他们的要求是6到9张,每人可以上交十五张,然后由老师从中选择质量好的冲洗印刷,但方圆错过了预选期,老师让他随便交九张,直接上就好了——方圆大作,总会吸引流量过来瞅瞅。
    但方圆自我要求严格,好家伙,拍的一旦垃圾,受损的不还是自己的名声?
    院长何以如此歹毒?!
    所以,每一张照片方圆都经过认真的构图和预演,九张带有沈凝飞和秦婉瑜的画面里,她们却不是主角。
    有的是背影,有的是远远的站在乱石中,有的甚至只有影子,或者一双眼睛。
    方圆经过两天两夜的精修,成品拿出来后沈凝飞和秦婉瑜都傻眼了。
    看着电脑屏幕,俩姑娘蹙起了眉头。
    沈凝飞:“这是……”
    秦婉瑜:“为什么?”
    方圆啧啧两声,说:“这是艺术,只有艺术才能参展,我总不能拿九张大头贴去评奖吧?”
    沈凝飞问:“这些照片要表达什么?”
    秦婉瑜点头说:“对,要表达什么?”
    方圆想了想说:“一种情绪。”
    “什么情绪?”
    “说的出来就不叫艺术了。”
    “……”
    ——
    2008年8月8号,晚8点。
    壹号院地下一层的影音室首次使用,大大的投映连上电脑,在秦婉瑜和沈凝飞的陪伴下,方圆翘着二郎腿嚼着爆米花,乐呵呵地看开幕式。
    升国旗奏国歌时,刚好测验了第二代杜比环绕音效,很赞。
    水墨书写中华历史,超高清画面无可挑剔。
    击缶时,乐器精通的俩姑娘都不认识那是啥,方圆不装,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让她们上网自己查。
    “缶。击缶。”
    方圆说:“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知道。”
    两千零八名群演展示完太极魅力后,沈宁飞上场了。
    礼服华美,特写中,沈宁飞年轻娇艳的脸蛋展示在全世界的观众眼前,方圆笑眯眯的,秦婉瑜拉拉沈凝飞,偷偷指指他。
    沈凝飞无奈一笑,心里什么滋味自己也说不清,但这种说不清的感觉……她把眼神放到秦婉瑜的脸上,她已经习惯了。
    沈宁飞走到舞台中央时,导播把镜头切到了鸟巢的几个vip观看席。
    领导人什么的自不必说,陈婉和李木子的身影一闪而过,方圆笑意更甚。
    其中,他还发现了另一张熟悉的脸孔,那个在冰岛拍卖会上拍走fly集团第三轮领头权的比利时帅哥。
    哦吼,看来是个政治人物啊,方圆想着回头应该要份嘉宾名单瞧瞧。
    屏幕太大,方圆看到的东西别人也看得到。
    沈凝飞没说什么,秦婉瑜却调皮地伸脚踢踢方圆。
    “你为什么不去?”
    方圆磕巴都不打,“相信我,现场看一定没有屏幕前看舒服。”
    《如愿》唱完,全场沸腾,不呼喊,却满是掌声。
    在全球所有顶级媒体的闪光灯中,沈宁飞落落大方走下舞台。
    倒数第二个节目,梦幻般的地球冉冉升起,航天英雄传递梦想。
    最后,主题曲没变,还是油和米。
    接下来就是入场仪式了。
    漫天焰火停止时,秦婉瑜也起身回了家,护送任务被沈凝飞交给方圆。
    走到一半,方圆把秦姑娘拖进了那个熟悉的小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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