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死到临头了还想诽谤我,想拖我垫背?”林祐当场笑出声来,嘲讽的意味溢于言表,“鹅毛笔上的禁制是至高神领头,诸神共同添加的;我多大的本事啊,能无视至高神的伟力?”
    这些话并没有解除真相之神心头的疑惑;“那为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你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dc世界;既然你一直滞留在这个故事里,我根本就没必要大费周章。轻轻推一把,你就回到固定轨道里了。”
    “你在撒谎。”真相之神的声音有气无力,但灼灼目光依旧凌厉,“那个替代我的角色一直都在,并没有被改写消失;在《神奇女侠》的故事里,帕特里克·摩根另有其人,承载命运者另有其人,不是我。”
    真相之神由儿子变父亲,长期躲藏在摩根家族;一方面固然有“灯下黑”的安全考虑,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就近监视故事剧情的变化。只要另一个帕特里克·摩根还在,就说明顶替祂承受必死结局的替死鬼还在。
    可现在的情况却是替死鬼活得好好的,即便剧情正常发展,也能至少再活个大十几年;反而跳出故事剧情的真相之神马上要完蛋了。
    “撒谎?不,不是我在撒谎,而是你没有正确理解我的话。”林祐居高临下,俯视着匍伏在地的失败者,“我改写的是命运,不是故事剧情。神奇女侠击败帕特里克·摩根,是剧情;戴安娜和我联手击败真相之神,是命运。”
    在这里,帕特里克·摩根和真相之神,是不同的两个神。作为英国上议院议员的帕特里克现在正在伦敦,为帝国征服德兰士瓦和奥兰治的巨大胜利而摇旗鼓吹;而真相之神现在正躺在执笔人脚下。
    “命运,见鬼的命运;你在撒谎,虚幻维度早就没有命运的存在了。至少,对神明而言是不存在,不起作用的。”兜兜转转,话题又回到了命运的存亡之辨;亲眼见证过多个神系命运神职衰亡后,真相之神根本不相信所谓“命运”的力量,这个想法在祂脑子里根深蒂固。
    听着失败对手的呢喃,林祐脸上的笑意已经从“轻描淡写”向“浓墨重彩”发展了。
    “你一直以来孜孜以求的,就是与大世界意志建立联系,获得祂的承认;我还以为你们有多了解大世界呢!结果……就这?”外人只能听到执笔人嘲讽的声音,却没有人察觉到,他淡然的语气下,其实隐藏着一丝摆脱忧虑之后的轻松。
    原来,你们对大世界意志的了解如此肤浅啊,先前吓了我一跳。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虚幻维度没有命运’,这句话才是真正的谎言。只不过这句谎言并不是由谁说出来,而是众神自以为是的结果。”
    林祐用笑声刺激真相之神的情绪,他想从对方身上挖出更多的消息,来佐证自己的判断;
    “神界的命运神权衰亡,但大世界的命运神权却始终在成长;你是不是很疑惑为什么我能找到你,甚至在你逃跑之后,依然能轻易定位你的位置?就是大世界的命运之神在帮助我。”
    说到这里,林祐故意停了片刻,状若漫不经心,其实却认真观察着真相之神的表情变化。
    人在经历大起大落时,很难控制情绪和微表情,神也不例外——这是林祐与众神打交道这么多年,经过长期观察得出的判断。
    此刻出现在真相之神脸上的迷茫表情,似乎证明祂对大世界命运之神的存在并没有确切认知。
    于是乎,林祐继续开口:“当你激化英国政府与布尔人之间的战争时,南非这片土地上每一个人的命运就都与你产生了交集;尤其是你还利用战争来修补神格,你和上百万人的命运就更加紧密联系在一起,而联结的纽带就是在战争。
    对我们来说,命运虚无缥缈,无形无质;但是对命运之神来说,命运却如有实质。如果说每个人的命运都像一根线,那么当百万条线聚拢在一起,并通往同一个方向的时候,那简直就是一条通天大道。我只要沿着这条道走下去,就能找到你。”
    真相之神将信将疑,心头萦绕着一种类似三观破碎的迷茫感。
    “大世界是有命运之神的?”
    “当然有;甚至在大世界本体之外,那些以天球交会方式与大世界共生的——比如《猎魔人》故事世界,它的至高神就是以命运为本职,你不知道么?”林祐用力点了点头,“众神看破世界真相,破除的是现实维度人类赋予祂们的命运;命运神权的衰亡,是因为这些神权本身也是人类所赋予的。但现实维度的人并不知道大世界的存在。”
    真相之神心神巨震,就像有人帮祂拨开迷雾,一时间心头澄澈;“大世界是虚幻维度自主制造的产物,这个世界的命运神权也同样是自发生成……大世界已经诞生了自己的土著神,命运之神就是其中之一?”
    “应该……可以这么说吧?!”林祐一副苦思冥想却又不能确定的模样,即便面对将死之“神”,他也没打算说实话。
    “呵……大世界的原生土著神呐!我梦寐以求的东西,原来并不是虚妄,而是真实存在的。我一直以来的目标并不是妄想。”真相之神感慨万千。
    “唯一可惜的就是失败了,对吧?”林祐附和道。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真相之神问得突兀,执笔人答得糊涂。
    “为什么命运之神会帮助你?”真相之神从感慨情绪中“醒来”的速度比预料中要快,“即便大世界有命运之神的存在,即便祂可以轻易看破我的命运,可祂为什么要选择帮助你?”
    “你不是一直好奇我和大世界意志的关系吗?包括洛基,也一直想知道,为什么大世界意志只愿意与我交流?”林祐反问道。
    “当然,我们一直很想知道,那你现在愿意告诉我了?”真相之神眼中突然焕发别样的神采。
    “答案很简单,那就是大世界意志和我比较熟悉。”林祐的回答却有些不负责任,听起来更像是开玩笑的托词。
    这种回答在平时生活中经常可以听到。比如你要是听说哪个男人、女人有特殊关系,去追问当事人的时候,往往也是得到相似的答案:“没有没有,只是比较熟……”听着就暧昧。
    这种话当然无法取信于人,更不可能取信于真相之神。
    “可我说的是真话。”林祐两手一摊,“鹅毛笔改写故事,促进世界融合时,每一次都要深入大世界底层去修改背景逻辑;虽然没有直接打交道,但大世界意志从诞生之初就已经对我很熟悉了。”
    就像人们生活中那些熟悉的陌生人,或许并不认识,不知道姓名、来历,但总有些人每天从你家门口经过,每天坐同一班车,每天出现在固定的窗户里。久而久之,这个人就成了你生活中固定的风景。
    对大世界意志来说,执笔人正是祂生活中最熟悉的一道风景;隔三差五地,这个人类的意识就会出现在祂面前晃悠,在世界观逻辑上改七改八,改完了就拍拍屁股走人。
    “就因为熟悉,祂就选择与你合作?”真相之神只觉得匪夷所思。
    林祐“无辜”地一摊手:“很多时候,事情都不那么复杂;你是不是忘了,大世界意志正式苏醒的时间并不长,祂现在更像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对许多事情尚在懵懂。这种时候,本能寻找一个更熟悉的交流对象,很奇怪吗?”
    真相之神无言以对;祂心头有些疑惑,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林祐的说辞合情合理,合理得就像刻意编造出来似的。
    这种既疑惑又难以言说的表情,像极了学渣看不懂问题时的模样;他发现自己的答案是错的,却不知道错在哪里。
    落在林祐眼中,却更证明了对方并不清楚大世界意志的真实情况。
    “命运之神”是大世界的原生土著神?没错啊!
    真正的问题在于,谁是“命运之神”?
    真相之神这个学渣最纠结的地方,不在于祂答错了题,而在于祂根本连题目的题干都没找到。林祐显然不会好心去提醒这个对手,他可没有影视剧反派那种临近结局时自爆,帮对手翻盘的习惯。
    之所以浪费唇舌同一个失败者说这么多,只是为了套话而已。对于让对手死得糊里糊涂,到死都被蒙在鼓里这种事,执笔人毫无心理障碍。
    只不过,他到底还是低估了对手的智商。虽然忽略了“命运之神”身份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但真相之神却发现了另一个很容易被忽略过去的盲点。
    “你没有写过我的内容。”
    林祐的眼神忽然有些闪烁:“你说什么?”
    “我说,鹅毛笔没有‘写’过与我有关的内容。”真相之神的语气异常笃定,而且重重咬在“写”这个字眼上;“改写剧情也好,改写命运也好,你总是要‘写’的。但是我从始至终都没有感应到鹅毛笔‘写’过有关我的文字。正常情况,即便我不受鹅毛笔禁制的保护,至少也能感应到你书写的动作。”
    从真相之神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林祐就不再俯视失败者;而是不经意间抬起头,有意无意地打量四周,观察次元空间里出现的任何一点哪怕最微小的动静。
    因为不再对视,真相之神并未发现执笔人的目光逐渐变得危险;所以祂仍滔滔不绝地将自己的话一股脑往外倒,一直到把话说完,还在等待执笔人的回答。
    “我写过,只是你忽略了。整天心惊胆战地逃命,精神太紧绷了。”林祐说话时只向下斜瞥了一眼,更多时候注意力仍放在四周;没有外来力量进入次元空间,除了仍处于昏迷中的戴安娜,现场没有第四个智慧生物存在。
    这个情况让林祐感到很满意,得以安下心来。
    与先前听到林祐回答时的反应一样,真相之神压根儿就不相信这个答案;只不过这一次祂不再是稀里糊涂的学渣,而是有理有据的怀疑。
    鹅毛笔的使用方式和笔上禁制一样,都是众神共同定下;所参考的标准就是执笔人对“真实因子”的操控能力,以及执笔人本身意志力的强度。
    “真实因子”是无数人类意识的集合体,当执笔人使用鹅毛笔的时候,每一滴由“真实因子”塑造的墨水里,都隐含着数以百万计来自人类大脑的杂念;杂念内容从“孙悟空打不打得过米迦勒”,到“超人小时候用不用纸尿裤”,千奇百怪,无所不有。
    当执笔人使用鹅毛笔的时候,这些杂念就会不断冲击他的大脑,搅乱他的思维。可众所周知,改写世界观逻辑是一件需要很强逻辑观念的工作,改造过程中更要求执笔人时刻保持清醒,清晰记得自己的改写方案。
    要是脑子一乱,把那些荒诞不经的杂念——比如“上帝确实生过一个二儿子”——写进大世界,那不只是拿大世界计划开玩笑,更是拿自己脑袋开玩笑。
    所以,每次改写,都需要执笔人把改写内容付诸文字;这些文字不仅是写给大世界意志看,更是写给执笔人自己看。
    所以,“写”这个具体动作是执笔人每次使用鹅毛笔时的必要程序,不可或缺。因为“真实因子”的巨大影响力,当执笔人执行这个动作时,不仅至高神会关注,与书写内容相关的神明也会有所察觉。
    可问题就在于,真相之神清晰记得,祂从始至终都没有察觉到执笔人“写”过与自己有关的内容。
    “你还在撒谎,我记得很清楚,你从没‘写’过。除非你不用鹅毛笔也能改写大世界背景逻辑,或者……或者……”真相之神的声音突然颤抖起来,“你不需要‘写’也能……”
    “噗!”一个有些沉闷的声音打断了真相之神的话;这是缠蛇权杖捅进祂心口的声音。
    “有些话,你说了也就说了,跟废话没两样;可有些话,不但说出来会变成大麻烦,甚至只要知道了,放在心里想想都会让别人很尴尬。”
    这是林祐在真相之神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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