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宽松的袍子中取了一个油纸包放到桌上,宗政澄渊抖抖袖子选了个背着床的位置坐下,从袖中抽出一根长笛,舒缓地吹了起来。
    我坐在他对面,从油纸包内摸出一块点心厌厌地看了一眼,虽然十分没胃口,但是还是得吃。
    那句话怎么说的?为革命保存实力?
    好在,在宫里,想找出不好吃的东西比找好吃的东西更难。
    听着笛声,我喝着茶水,吃着点心。渐渐觉得大殿内那些陈腐潮湿的浊气也变得幽凉起来。
    “我的酒呢?”依旧像死鱼一样躺在床上的丰隐恻突然道。
    笛声不停,宗政澄渊闭了眼,连理也不理他。
    丰隐恻冷冷一笑,翻身盘膝坐在床上,道:“没想到,殷洛书居然倒戈投向笑不归。我是将这件事告诉赫连长频比较好呢?还是告诉殇夙鸾比较好呢?”
    宗政澄渊依旧不停,只是抬眼含着笑意看我一眼,不急不徐地将曲子结了,将笛子稳妥地收进袖内,才伸手探怀掏了一个小酒葫芦,看也不看便向后一扔,同时冷冷道:“你觉得你能出得了这个屋子,就去说吧。”
    稳稳地接住酒葫芦,“啪”地拔出塞子,丰隐恻声音微寒,“你威胁我?”
    “不是威胁。”我将吃剩下的点心包好递给他,道:“他是赫连长频的心腹,你觉得赫连长频会相信你,还是相信他?”
    “你即使去说了,赫连长频也肯定会认为是殇夙鸾让你来分裂连章内部。就算你现在大喊他是奸细,你认为,假冒的连章王说的话,会有人信吗?”
    “我认识的赫连长频,向来谨慎。”丰隐恻喝着酒,道:“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人。”
    “如果是以前,她自然会。但是现在的她,根本经不起失去心腹的打击。对在这种时时处在绝望边缘的她来说,殷洛书即使不是浮木,最少也是一根稻草。而且,还是为数不多的稻草。因此我猜,她绝对不会相信,也不敢去相信。”
    我叹气道,实在是有些同情赫连长频,不管是作为一个人还是一个王者,最悲哀的莫过于自以为值得信任的,全都是一场骗局。
    不由自主地想起白凡,现在的他,在为赫连长频忙碌奔波吧,至少他,是值得赫连长频相信的吧。
    “那么,最少殇夙鸾会采取行动。”丰隐恻喝完酒,将酒葫芦扔了回来,依旧坐在床上,好笑道。
    “他不会的。至少不会立刻展行动。”我忙着将由纸包毁尸灭迹,“他要的是连章,不是殷洛书个人。况且,殷洛书是赫连长频的人,你真以为殇夙鸾能控制连章的每个人吗?”
    丰隐恻看着我的动作,慢慢道:“在连章,究竟有你多少手下?”
    很平常的一句话,可是却令我的心微微一颤,前所未有的失落感包围了我,浅浅一笑,我怅然若失道:“若是我说,一个也没有,你信吗?”
    我说完这句话,其他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什么,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带动着满室的幔帐波浪般轻轻地舞动。
    一双有力而固执的手臂从背后环住我,宗政澄渊的鼻息热热的在我耳边起伏,他的声音如下了蛊般的沉和动听,“我会带你出去的。”
    “娘娘!殷大人!”微雨因惊慌而颤抖的声音在我们的身后响起,“啊……陛下,您怎么坐起来了?”
    心知不好,我们这样子,在微雨眼中跟私会偷情无疑。
    不过,不似寻常那些被发现的偷情男女,宗政澄渊依旧揽着我没动,鼻间轻哼一声,凛冽的杀气腾然而起。
    虽然不是针对我而发的杀气,还是不禁令我浑身一寒。
    轻拍开他锁在我腰间的手,我努力挤了两滴眼泪,摇晃地转身向微雨走了几步,大声道:“微雨,你看,陛下能坐起来了。本宫……本宫……”
    我实在挤不出更多的眼泪了,只好执起袖子掩了面,颤抖道:“本宫实在太激动了,真是几乎高兴得快要晕过去,还好有殷大人在。微雨,你快去将这个消息告诉公主。”
    一边声情并茂地演着戏,一边心中盘算着,还好当时宗政澄渊在我耳边说的话声音极小,相信不会被微雨听见。
    再者,知道宫内后妃偷情的知情人有什么下场,微雨这个老宫女应当不会不知道。既然我给了她一个台阶,相信她会照着下的。
    “恭喜娘娘。奴婢着就去通传。”微雨反应极快,跪下磕了个头便飞奔着出去了。
    “你们都没发现她进来吗?”
    等她出去,我费解地问。依照宗政澄渊和丰隐恻的警醒程度和身手,怎么可能连一个宫女偷偷进了大殿都不知道。
    “是有功夫的吧。看来身手也还不错。居然完全没有察觉啊。”丰隐恻倒回床上,嘲笑道。也不知道是在嘲笑谁。
    不,不对。我回身看着宗政澄渊。当初在凌溪,即便我身在密室,他都能敏锐地察觉出来,微雨的身手再好,他也绝对不可能完全察觉不出。
    难道,他是故意的?
    自从认识他以来,我自问能猜透他七分心思。而如今,我却连一分都猜不到。
    咬着唇,我喃喃道:“你有什么打算?”
    “时间不早。臣还有事,先退下了。请陛下和娘娘好好休息。”宗政澄渊看了我一会,执手为礼,什么都不再说,就这样走了。
    我扶着桌子慢慢坐下,告诉自己不可操之过急,不可胡思乱想,不可轻信也不可不信。
    一时间脑中思绪纷纷,心中静似平静如水。
    矛盾中过了一天。微雨多次进进出出,时不时偷看我,以至于寿眉花尽心思背了人,才问我一句“怎么回事?”
    我没多说,只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让他下去了。自己则在床上搭个边,草草睡了一会儿。
    夜里宗政澄渊照例来送食物,为了应付赫连长频,我要求他帮我把丰隐恻绑起来,免得他对我动手动脚。
    对和丰隐恻意外妥协顺从的态度,和他唇边的那一缕嘲讽的微笑。
    我清醒而无奈地知道,这么做确实是下策中的下策。
    但,能防得一时是一时吧。
    除此之外,我没有同宗政澄渊多说一句话。
    而他却在临走时对我说:“真正的聪明人,是应该在该明白的时候明白,该糊涂的时候糊涂。”
    我没做声,抱膝坐在床角,淡淡一笑。
    不知不觉已是三天。每天我都得小心翼翼,就怕露了马脚这样的日子,真不知道还要过多久,还真是离自己想要的生活越来越远了。
    苦笑一下,我强自打起精神,站到窗边去寻找赫连长频的行踪,但奇怪的是,今日却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正在狐疑着难道她今日不会来了?
    或者是她也觉得天天来看别人同床共枕是件很变态的事情吧。
    “母妃,你在看什么呢?是在找儿臣么?”
    我正想着,赫连长频的声音却冷不防地从身后响起。看来,纸毕竟还是包不住火。不过这火烧得也未免太快了些。
    慢慢回身,我对赫连长频笑道:“早。本宫今日见这扇窗户上居然破了一个洞,觉得很有意思。”
    “哦?您真是童心未泯啊,不知母妃看见了什么?”赫连长频冷冷道,微一摆手,身边的宫女除了茶衣,都低头退了下去。
    定然是这个茶衣发现了什么。我暗自警惕,微笑道:“不知道频儿有没有看过呢?从一个小洞里,也能看见不输于窗户的世界。实在是很奇妙啊。”
    赫连长频微微一笑,对茶衣轻轻点头,道:“是啊。从一处小小的勒痕,就能察觉有人被绑过的痕迹。母妃是否也觉得很奇妙呢?”
    原来如此。我苦笑地坐在桌边,看着茶衣掀起被子,将丰隐恻松了绑。无奈道:“看来没有经验还是不行啊。我真的有用那么大的力气吗?居然能将你绑到瘀血?”
    “我说了,绑人也是一门学问。”丰隐恻松松手腕从床上坐起来到桌边,弯腰在我耳边道:“不过你进步得很快呢,后两夜的水平很见长啊。”
    因为后两夜都是宗政澄渊帮我绑的,我心中清楚得很。面上只是笑,“没想到,茶衣也是大有来头呢。”
    丰隐恻低低一笑,坐在我身边没说什么。
    我诧异地看他一眼,再看了看默不作声的茶衣,微妙地觉察到丰隐恻居然意外的很保护这个宫女。
    “从来没陪母妃用过膳,儿臣真是不孝。”赫连长频没有察觉我的心思,她的眼闪着坚毅的光芒,轻轻拂袖坐在我对面,道:“不如今日让儿臣陪母妃用早膳吧。”说着冷冷道:“传膳。”
    精美的食物一道道地摆上来,虽是早膳,赫连长频却让人各倒了一杯酒放在我和她的面前,皓腕轻动,执一杯酒平平端起,对我道:“母妃,儿臣敬您一杯。”
    我感受到她执着的意志,却无计可施,轻轻旋转着面前的酒杯,道:“你真打算这么做?”
    无论酒喝食物中全部都下了药,她陪我用膳,难道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你知道你愚弄过我多少次吗?”赫连长频低声道,“不过,我都没有起意要杀你,你知道为什么?”
    “因为你想让我诞下连章的太子。”我冷冷道。
    “不。”赫连长频端着酒杯,缓缓道:“我看中你的聪慧。连章需要聪慧的储君,更需要一个聪慧的母亲。”
    “你真是看得起我。”我凉凉道,遗传这种东西,谁能控制?“万一,孩子生出来是个白痴,又当如何?”
    “那么,直到你生出聪明的储君为止。”
    “你真疯狂。”我看着她,不知道是该憎恨还是该同情。
    “我早已忘记自己是疯狂还是清醒。但是,我一定会守着连章,直到它有了优秀的继承人。”赫连长频倨傲地看着我,将酒杯凑到唇边,一字一字道:“我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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