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被那人一把抱住,感觉到从那人身上传导过来的体温,陆元晟的身体有一刹那的僵硬。
    “这是我的事情。”半晌,迎上那人的目光,他冷冷的开口。
    就像结束和袁姣姣的婚姻一样,不应该存在的关系,都应该一并结束。
    他和乔亦璟之间,不应该再这样纠缠下去了。
    他不想再看到那人出现在自己面前,也不想再面对自己见到那人时一次又一次的心软退败。
    陆元晟狠了狠心,一点点用力,从那人怀中,抽出自己的手。
    “我要回去了。”他第三遍这样说道。
    拒绝袁姣姣时,他会愧疚,会感到抱歉,会想要弥补。
    可拒绝乔亦璟时,陆元晟只是觉得难过。
    这样的情绪铺天盖地的将他淹没。
    一颗心像是被人用力攥紧,他透不过气来,每说一个字仿佛都需要大口喘息才能继续。
    可他还是坚持说了下去。
    “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第53章
    唐恒的电话,最终还是在非例行月度资产汇报的日子,打了过来。
    “唐经理。”坐在落地窗边的男人接起电话,嗓音慵懒沙哑中带着一丝疲惫。
    “乔先生,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有个非常重要的情况,我需要尽快和您当面沟通一下。”家族信托的财富经理唐恒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语速也比平常要快上许多,“乔先生,不知道您现在方不方便?您在哪里?我过去找您可以么?”
    天色已晚,街边的霓虹灯在黑夜中闪烁。乔亦璟靠在窗边,缓缓将酒杯端起到唇边:“明天吧。”
    “乔先生,出大事情了!真的很紧急,相信我,这件事等不到明天......”唐恒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男人喉结上下滚动,冷冷的开口:“我的资产被人申请冻结保全了是么?”
    电话那边的财富经理一愣:“您提前知道?”
    乔亦璟没说话。
    “那您怎么没有提前采取点措施?我现在通知您,就是想请您及时采取行动,总不能所有资产都被人冻结了才好啊!您被起诉的金额,是和当前资产净值相当的。如果一旦执行了——”
    他猛的停顿住,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就会变成一分钱没有的穷光蛋。”乔亦璟薄唇轻启,替他将话补充完整。
    唐恒的话噎在了喉咙里,半晌憋出来一个“是”字。
    乔亦璟又何尝不知道,将资产扔在那里等着翟高阳来抢,无异于坐以待毙?
    但如今看来,翟高阳做事狠绝,如若他当真想办法转移了资产,对方大概除了想针对他的财产之外,很可能会想办法在他转移资产一事上做文章,将他顺手送进监.狱。
    “约个时间,明天上午见面吧。”乔亦璟晃了晃酒杯里只剩下一底的红酒,神色倦怠道,“我带上律师,我们一起谈。”
    在墓园淋过那场雨后,他断断续续的烧了三天。体温现在虽然恢复了正常,却也总是觉得困倦。不想在孙天睿的酒吧里睡着,也担心在外面喝多了会再次撒酒疯,乔亦璟便没去酒吧,而是在家里开了瓶度数不算高的红酒。
    浅酌几口的时候会清醒些,喝多了反而会更困。
    挂断电话,又喝了几杯过后,眼皮开始上下打架,乔亦璟逐渐睁不开眼睛。他不得不放下酒吧,踉踉跄跄的回卧室睡觉。
    他睡了很久,但依旧睡不安稳。梦里有一半的时间他总恍惚觉得自己是醒着的,剩下一半时间里又有一多半的时间,他是在挣扎着想要醒来。
    他梦到网上的那些铺天盖地的辱骂。
    他梦到the red lion的灯红酒绿。
    他反反复复的梦到......陆元晟的背影。
    被闹铃叫醒,乔亦璟揉了揉眉心,去摸床头的手机。
    右手食指指节被烟尾灼伤的水泡已经基本上消去,只留下一小块发白的痕迹。
    那天和陆元晟分开后,他又去了一次路耀集团广场,在那里等了整整一个下午,都没有守到那人出现。
    不过等他处理完翟高阳的事情,他应该就会有更加多的、大把大把的时间去蹲守那人。
    未来还长。
    -
    照例吃了几口酒店送上来的早餐后出门,乔亦璟下楼的时候,冯子墨已经等在了酒店的大堂。
    没过一会儿的时间,唐恒也到了。
    乔亦璟去吧台要了四杯earl grey,扫码付款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资产已经全部被法院冻结。
    身上没有现金,他有些尴尬的从吧台走回卡座。冯子墨见状,立即起身走去吧台,帮乔亦璟把四杯水的钱付了。
    二百多块,半天的工资了。看到屏幕上弹出来的扣款消息,冯子墨悄悄肉疼了一秒。
    “钱我一会儿让孙天睿转给你。”乔亦璟舔了舔唇,冲女生小声道。
    “不用,璟哥。”冯子墨推辞道。尽管心疼钱,但璟哥现在都这么困难了,身为助理的她也是真心想帮忙尽一份力。
    乔亦璟没再多说,而是拿起手机,迅速给孙天睿发了条消息。
    四杯用沸水冲泡出来的伯爵茶,茶汤颜色一点点加深,热气也逐渐消散,第四个人却还是没有到。
    “我打个电话。”乔亦璟捏了捏眉心,站起身来,拨通牧煦舟的电话。
    滴滴声温和又冷漠,没响几声就被对面主动挂断。
    乔亦璟皱眉,又拨了一遍过去,这次牧煦舟接起了电话。
    “你快到了么?”
    电话那边听起来很安静,安静到他有种不详的预感。
    “我今天可能过不去了哎璟哥,真是不好意思。”牧煦舟的声音听起来极为慵懒,像是从被窝里传出来的。
    “怎么,临时出什么事情了么?”乔亦璟耐着性子问道。
    时间和地点,都是昨晚沟通确认过的。牧煦舟在律师界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乔亦璟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做放委托人鸽子这样不专业的事情。
    “嗯......算是吧。”牧煦舟支支吾吾的答道。
    乔亦璟回头瞥了一眼卡座上的唐恒和冯子墨:“那改期到什么时候?”
    “璟哥......”牧煦舟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有话直说。”
    牧煦舟犹豫半晌:“璟哥,你这单我可能接不了了。”
    乔亦璟抿唇:“原因?”
    “你得罪的人,来找我了。人家在a城只手遮天,你现在又身无分文......”
    牧煦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动物。
    更何况,他和牧煦舟之间,本也不是什么多要好的交情,一向是各取所需。牧煦舟是什么样的人,乔亦璟不是不知道。
    如果翟高阳真的亲自去找过了牧煦舟,并且开出了他的条件,并且和对方表达清楚了自己现在资产全部被冻结的状况,牧煦舟最会审时度势,做出这样的选择,也不算是意料之外。
    “好。”乔亦璟深吸一口气,对抗挥之不去的眩晕感。
    “璟哥,真不是我不想帮你......”拒绝完他的牧煦舟似乎心有内疚,想取得他的原谅。
    乔亦璟握住手机的手指不自觉用力,声音没有什么温度:“我知道。”
    挂断电话,他重新走回卡座前。
    如果说之前,因为有牧煦舟在,这场和翟高阳之间的较量,他还有几成的把握。如今后路已经被对手切断,他山穷水尽,手上能出的牌也一张不剩。
    “怎么了璟哥?”察觉出他的脸色不对,冯子墨关心道。
    乔亦璟摇头,打开和孙天睿的对话界面,在那句“帮我给冯子墨转三百块钱”后面又补了一句“别忘了”。
    “我请的律师今天来不了了。”他的视线一一扫过面前的两人。
    “啊,牧律今天临时有事么?”冯子墨微怔,紧接着问道,“那他什么时候有空呀?我再和他约个时间么?”
    反倒是并不认识牧煦舟的唐恒,瞬间意识到了乔亦璟简简单单一句话陈述背后的意味。
    “乔先生,他是今天来不了,还是之后都来不了了?”
    乔亦璟沉默着没说话,作为对他这句话的回答。
    原本还打算继续说下去的冯子墨半张着嘴,有些尴尬的停住。
    “唐经理,你们手里的客户,之前有发生过类似的情况么?”
    唐恒想了想:“应该也是有的。”
    “你们那边一般怎么处理?”
    唐恒有些为难道:“乔先生,您知道,我们的职责是管理客户的资产,同样也是根据这个收管理费的。您的资产被冻结住了,所以我们没办法继续操作,但是管理上的费用还是会按照比例产生。”
    乔亦璟停顿片刻:“那如果——这笔钱没办法解冻了呢?如果我的官司输了,应该就都要赔出去了。”
    唐恒看着他,踌躇道:“那我们可能就需要走解除合约了。”
    乔亦璟抬眸,两个人视线相碰撞。
    唐恒吞吞吐吐的补上半句:“资金运作周期内撤资是没有办法撤回全款的,不过乔先生,您这种情况下,应该只是影响法院能从我们这里拿回去的要赔走的钱,并不会说在我们这里拿走您的资产之后,我们再向您索要任何款项。”
    乔亦璟闭了闭眼睛。
    唐恒的意思他明白,但两者之间,可能也没有很大的区别。无非是他先被信托扣款,还是先被扣走作为合约的赔偿。如果最终信托里他的资产不够,剩下的部分合作方还是要找他索要赔偿。
    官司一旦输了,他便是从后半生衣食无忧,变成了身无分文,甚至还要背一身债。可是现在看来,这官司翟高阳准备充分、势在必得,他好像也没有什么获胜的希望。
    “那你们那边就正常处理吧。”乔亦璟缓缓开口道,瞥一眼唐恒。随后,他看向冯子墨,“直播行业我应该是回不去了,有任晓博在,你在路耀娱乐的日子应该也不好过吧?想办法换个公司吧,因为我带给你的负面影响......我真的很抱歉。”
    胸口像是被巨石压着,连呼吸都变得费力。乔亦璟抬手按住眉心,试图驱散掉一些疲倦与困意。
    大概是逐渐意识到被压垮后注定崩塌的现实,大概是只有睡去才能逃离开这一切,他明明只是醒来不到几个小时的时间,依旧困得好像只要闭上眼睛,就能立即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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