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儁白楞了胡亥一眼,笑道:“胡亥,你以为我不知你是甚么心思?”
    胡亥嘟着嘴巴,眨了眨眼睛,道:“我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能有甚么心思?”
    “哼!”桀儁道:“你们与西呕君签订了盟约,需要让出镡城岭这个地盘子,然,镡城岭乃是你们抵抗西呕最重要的屏障,你们绝对不会轻易将镡城岭拱手让人,此次答允西呕君,怕是还有后招,你们如此拉拢与我,无非是我最了解西呕的情况,想要我帮你们在镡城岭上动手脚,对也不对?”
    啪啪啪!胡亥拍手道:“哇——儁儿你好聪敏呢!”
    桀儁冷笑:“不止如此,还有屠雎那个坏货!他现在还在西呕之中做细作,到时候你们怕是想联合屠雎,来一个里应外合,不知不将镡城岭拱手让人,还想给西呕一些颜色看看,对也不对?”
    啪啪啪!胡亥继续拍手:“厉害厉害!”
    桀儁嗤声道:“镡城岭地势复杂,易守难攻,不只是对于你们秦人来说,对于西呕来说,也同样复杂,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们只需要留下伏兵,并不完全撤出镡城岭,便可以寻找时机反扑,从西呕人手中重新夺回镡城岭,我说的……对也不对?”
    啪啪啪!胡亥拍的掌心直疼,竖起大拇指:“要不然说儁儿聪明呢,分析的头头是道!”
    胡亥又道:“我们的计划大致如此,所以除了屠雎这个细作之外,我们还需要一个熟悉西呕兵动向的将领,来打前锋。儁儿,你可愿意归顺大秦,成为这个前锋?”
    “哼!”桀儁冷笑:“你让我打自己人?”
    胡亥摇头:“不不,准确的来说,你现在已经不算是西呕自己人了,西呕君把你送给了我们,将你逐出了西呕,甚至方才还想杀你灭口呐!”
    胡亥捂住嘴巴,浮夸的道:“哇——好狠的心呐!不像我哥哥,光风霁月,温柔和善,是天底下最最最好的公子了呐!”
    胡亥茶里茶气这么一说,桀儁心窍登时发拧。
    【难过的桀儁】
    【伤心的桀儁】
    【对西呕君失望透顶的桀儁】
    胡亥笑眯眯的道:“如何,归顺我们大秦,难道你不想报复西呕君么?他把你的忠心耿耿当做狼心狗肺,儁儿你可不是甚么善茬儿,以德报怨,以直报怨这样的事儿,你决计做不出来,你便该以怨报怨,让西呕君知晓,他的决定,是多么的愚蠢可笑!”
    桀儁眯起眼睛,双手死死攥拳,“嘭——”狠狠砸了一下假扮。
    【愤怒的桀儁】
    【感觉自己用忠心喂狗的桀儁】
    【对西呕已无留恋的桀儁】
    桀儁的标签“走向”非常好,简直是一路飘红,然而……
    桀儁冷笑一声,道:“我为何要帮助你们?就算我和西呕有仇,也与你们没甚么干系,你们两次三番算计于我,叫我难堪,我便算是死,也不会帮你们!”
    桀儁昂起头来,挑衅的道:“有种便杀了我!”
    胡亥垂头看着有气无力趴在甲板上的桀儁,桀儁浑身湿漉漉的,犹如一只落汤鸡,但他的嘴巴狠毒,根本不让人,仿佛一只刺猬,或者炸毛的小鹌鹑。
    扶苏眯起眼睛,冷漠的看着桀儁。
    上辈子桀儁令大秦伏尸数十万,可谓是一笔血仇,而如今扶苏重生,直接改变了将士们的命运,桀儁虽然有才,但若是不能为自己所用,早晚都是祸害。
    【起杀心的兄长扶苏】
    胡亥握着扶苏的手掌,立刻便看到了他头顶上浮现出来的标签,赶紧道:“哥哥,既然儁儿不愿意归顺咱们,那咱们……”
    桀儁冷笑:“杀了我?千刀万剐?”
    胡亥却出人意料的道:“放了他罢!”
    “甚么?!”桀儁大吃一惊,目瞪口呆。
    【狐疑的兄长扶苏】
    【并不想放过桀儁的兄长扶苏】
    【想要斩草除根的兄长扶苏】
    胡亥晃了晃扶苏的手臂,撒娇道:“哥哥,咱们可不是越人,茹毛饮血的,说杀人便杀人,咱们大秦都是文明人,既然桀儁不想归顺,若不然,干脆放了他罢。”
    扶苏看了一眼胡亥,看得出来他话里有话,再者说了,扶苏这般久没有见到弟弟,也不忍心驳了胡亥的意思,便道:“好,亥儿说如何,便如何。”
    “哥哥最——好了!”胡亥抱住扶苏的腰,晃来晃去的撒娇。
    桀儁蹙眉:“你们不杀我?早晚有一日会后悔的!”
    胡亥笑道:“如何后悔?我们不杀你,但你已然不是西呕的人,西呕君还能重新启用你不成?桀儁,从今往后,你便是一只折翼的大雁,丢了牙齿的老虎,被西呕丢弃的丧门犬,再不是西呕的将领,也不是被族人崇敬的宗主,你甚么也不是,你领兵的才能将被埋没,再无施展的机会!”
    桀儁目光闪动。
    胡亥摆摆手:“来人呐,找个岸边停船,将桀儁送下去,让他走。”
    桀儁不敢置信,但虎贲军真的找了个岸边停下来,搭好下船的木板。
    桀儁迟疑的道:“你当真……放我走?”
    胡亥不耐烦的道:“走啊,你这个人,怎么婆婆妈妈,唧唧歪歪的?”
    桀儁被他说得脸色铁青,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大步往前走去,噔噔噔几声,踩得木板嘎吱作响,下了大船,走入黑夜之中。
    扶苏挑眉:“亥儿,你便这么放他走了?若他反齿儿,对我们来说百害无利。”
    “当然不是啦!”胡亥笑眯眯的道:“我虽然放桀儁离开,但我们还可以对西呕君通风报信啊,派个人不小心透露出去,其实桀儁没有死,他掉入水中侥幸被冲上了岸边,哥哥你说,西呕君会不会再次派兵追杀他?”
    扶苏一笑,刮了一下胡亥的鼻梁,道:“你啊,真是调皮。”
    扶苏令人将桀儁还活着的消息传播了出去,西呕君果然听说了这件事情,气得眼目冒火,狠狠拍着案几。
    “废物!都是废物!”
    “竟叫桀儁逃脱了!”
    “他也真是命大!不行,绝不能让他活着!”
    西呕君忌惮桀儁的武艺,因此派出了一队死士,务必要将桀儁千刀万剐,以除后患。
    桀儁下了船只,起初还有些不确定,觉得胡亥在捣鬼,或许派人悄悄跟随着自己也说不定。
    他特意绕了好几个大圈,但无论怎么绕,身后都并没有人跟随,胡亥好似真的放了自己一样。
    桀儁发现自己获得了自由,只是短暂的欢心了一阵子,很快的,心里都是空虚之感,那种空落落的感觉,虚无,却充斥着桀儁心窍的每一个角落,满满当当,憋闷的无法呼吸。
    胡亥说得对,他不再是宗族的大宗主,他不再是西呕的将领,从此往后,他与领兵打仗无缘,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丧家犬……
    桀儁漫无目的的行走着,也不知道自己要去何处,肚子饿了便找一些野果,这样晃晃荡荡了好几日,仿佛一个落魄的乞儿,谁还能看得出来,他曾经多么意气风发?
    “意气风发?”桀儁苦笑一声,继续有气无力的向前走去,他饿得厉害,看到前面的林子里挂着一片果子,便想摘来果腹。
    唰——
    桀儁似乎踩到了甚么,那东西被落叶覆盖着。
    陷阱!
    桀儁下意识反应,心窍咯噔一声,实在太大意了,但此时已然没有了逃脱的机会。
    唰!
    又是一声,踩中的地方快速缩紧,猛地勾住桀儁的脚脖子,一下将桀儁绊倒在地,紧跟着他的身子被极大的力道牵扯,脚朝上头朝下的被倒吊在了树枝上。
    “嗬!”桀儁脑袋充血,粗重的发出一声吐息。
    这么简单的陷阱,若是放在以前,桀儁绝对不会中套。
    沙沙沙——
    落叶不断的轻响,几个黑衣人从茂密的树林里走出来。
    “你们是甚么人!?”桀儁呵斥。
    那几个黑衣人不答,只是持着兵刃走过来。
    桀儁眼眸微动,试探道:“你们是秦军?”
    黑衣人不为所动,高高的举起兵刃,准备对着桀儁砍下。
    桀儁又道:“你们是西呕君派来的人?”
    黑衣人的动作僵硬了一下,桀儁何其聪敏,瞬间明白过来,他们不是秦军,而是西呕人,恐怕是西呕君听闻自己还活着,所以想要斩草除根。
    桀儁苦笑一声,“嘭——!!”他狠狠向前一荡,猛地打在黑衣人的手背上。
    黑衣人吃痛,兵刃落在地上,一刀没能砍到桀儁。
    黑衣人没想到桀儁还能抵抗,立刻给其他人一个眼色,其余人也举起兵刃,似乎想要将桀儁乱刀砍死。
    桀儁吊在树枝上,身子无法受力,饶是他再厉害,也绝对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这里不止四只手。
    桀儁闭上眼目,心中一片冰凉,看来今日自己是要交待在此处了。
    铮——
    嗖!
    一声空鸣,黑衣人的兵刃并没有砍到桀儁,而是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桀儁睁眼森*晚*整*理一看,其中一个黑衣人的脖子上对穿着一支冷箭,睁大眼目,咕咚一声直愣愣的倒在地上。
    铮——嗖!
    又是那种破空之声,桀儁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便见一白衣男子,手持长弓,正在搭弓拉弦。
    嗖嗖嗖——
    箭无虚发,黑衣人应声惨叫起来。
    是扶苏!
    扶苏手持长弓,慢慢放下手来,平静的道:“拿人。”
    “敬诺!”
    四周的树林中似乎埋伏着许多的虎贲军,立刻出动,四面八方的涌来,直接将那些黑衣死士围在中间。
    黑衣死士被扶苏射中几个,本已经死伤过半,这会子想要突围,甚至有的想要杀人灭口,与桀儁同归于尽。
    桀儁用尽全力,猛地一荡,死士没能得手,下一刻已经被虎贲军按倒在地上。
    “是你们?”桀儁惊讶的看着扶苏,还有慢悠悠走出来的胡亥。
    胡亥仿佛压轴出场,等场面被稳定住,这才闲庭信步的走出来,笑眯眯对桀儁摇手:“儁儿,咱们又见面了。”
    虎贲军禀报道:“长公子,这些刺客是死士,已经全部服毒自尽了。”
    扶苏淡淡的道:“无妨,左右留下来也没有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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