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宅,深秋之后满目金黄。
    沈家大大小小的院子里种了不少的银杏树,每年入秋之后满目金黄,自上方俯瞰,有最美的秋景。
    曾经也被k国电视台,评为最能赏江淮秋景的绝佳地点。
    这两天开始陆陆续续的有人送东西过来,不外乎都是给沈老爷子的寿礼。
    前些年的寿宴沈家都没有大操大办的意思,都只是一家人呆在一起吃顿饭也就过去了。
    今年的七十五岁生日,沈家有意操办,打算在盛淮酒店好好的宴请宾客。
    素来低调的沈老爷子这次也没反对。
    沈家人心里其实清楚,老爷子这两年身体越来越差,眼看着就要交权了。
    这次的寿宴尤为重要,
    最东边的院子里,沈老太太共和唐蓉正坐在一起翻看这次寿宴宾客名单。
    “您是不知道,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我昨天去玉协的时候还看到俞老先生了,他老人家避世多年,这次都被逼出来了,一起长大的姐妹,岑璇下手可真是够狠的。”
    这次的事情发生之后她没有立刻过来告诉老太太,是真的经过调查的。
    人都进医院了,新闻照片上拍出来,可是流了很多血的,都是一起长大的,也没必要逼人逼得太死了。
    “人还活着吗?”
    老太太翻着图册问了句。
    “活着呢,那手臂上长长的一条疤,吓死人了。”唐蓉说着补了句,“这岑璇看着就不简单,自己的姐妹都能下这么狠的手,非逼得人自杀才行。”
    老太太闻言只看了她一眼,唐蓉脸上的表情收敛了一些。
    “这样的话别出去乱说,岑璇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她没做错什么。”
    唐蓉心里吐槽,老太太真的是,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站在岑璇那边的。
    这时不时把沈霁渊认成沈政川,迷迷糊的。
    有的时候又看上去挺清醒的,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我说的可是事实,这一家人无论什么时候总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这次闹得连陈汝老先生都不得不出面请俞会长出来调停,您就想想她多过分吧。”
    唐蓉这次可是咬死了这个点不放。
    豪门世族,争夺家产手足相残的事情屡见不鲜,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可毕竟实打实的摆在面前,少不得让人诟病的。
    “事实是一个,但你没有设身处地的站在别人的立场上,说出这样的话未免让人笑话沈家的太太没有主见,只会人云亦云。”
    唐蓉闭了嘴,再说下去也只会让老太太继续说她。
    “这次爸爸的寿宴大办,还得有很多的事情要处理呢,我让沐泽的未婚妻先过来帮着一起啊。”
    唐蓉说着还哼了声,“您那么疼爱岑璇,也舍不得让她受累,那就只能让江小姐受累了,反正早晚都是一家人,这些家务让她提前接触起来也好。”
    老太太听着这话不耐烦的摆摆手。
    “那是沐泽未来的妻子,人还没进门呢,最好还是注意些分寸。”
    年底腊月,就是给沈沐泽选定的婚期。
    “您也是,霁渊的婚事你着急忙慌的,怎么到了沐泽您就漠不关心的。”
    唐蓉提起这个就不满,老太太可是连自己的陪嫁都给了岑璇。
    可沈沐泽的婚事自从敲定之后,老太太也只是过问过几次就交给管家去办理了。
    自己的儿子结婚,唐蓉倒是格外的上心,光是给江家的聘礼就拉出了满满当当两车出去。
    但老太太到现在还没有任何的表示。
    这点上唐蓉格外的不满。
    “你啊,眼界窄,说了多少次了,永远只看得到眼前的东西。”
    沈老太太说着便叹了口气。
    唐蓉知道老太太又要说教了。
    “行了,你也抓紧了,一会儿还得试菜呢。”
    钟伯扶着沈老爷子进门的时候,两人刚刚选定了餐厅的桌面摆设。
    老爷子看上去气色不是很好。
    “这是怎么了?”
    唐蓉急忙起身过来。
    “爸爸,您是不是血压又高了。”
    老太太看向钟伯,后者急忙开口。
    “刚刚医生过来看过了,老爷子没什么大问题,按时服药好好休息。”
    沈老爷子的脸色看上去有些白,喘息声也比从前要重一些。
    “太太,江小姐过来了。”
    门口的佣人叫了声。
    老爷子身体不舒服,就不方便再见外人了。
    唐蓉起身出了院子。
    只剩下沈老太太和老爷子一起。
    “都到了这个年岁了,少动气,我们也不是年轻人了。”沈老太太将杯子推到老爷子面前。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当然知道。
    不过沈家这样的家族,永远都是事多繁忙。
    哪怕老爷子真的退下来了,也不会完全得空能好好休息的。
    “这次的宾客名单列出来了吧,都齐全了吗?”
    听着老爷子的问话。
    老太太将名单册翻开推到他面前。
    “你看看,基本上都全了,商会的人,和公司的合作伙伴,世交家族。”
    整整齐齐的列开之后足足占了十页纸都不止。
    “你真的想好了,这么多人,等于赶鸭子上架,霁渊的性子可不像是会有顾虑的人。”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宣布将公司交给沈霁渊。
    到时候那小子拒不接受,丢的可是整个家族的脸面。
    “私底下和他谈了不下十次,每次都跟踢皮球的似的跟我往来,这小子,还是得用点非常手段。”
    老太太闻言摇头。
    这事儿可不是那么简简单单的宣布就职就可以的。
    “你想过,如果他拒绝会怎么样吗?”
    沈老爷子瞥过桌面上的宾客名单,他心里清楚,沈霁渊的性子冷漠,不会被任何人威胁。
    老爷子看着他孑然一身来到江淮,慢慢成长到如今这样。
    再没有比他更适合掌控沈家的。
    沈沐泽和沈沐尧在太过平和的环境之中长大性子急躁,且才能平庸,不堪大任。
    这个时候沈霁渊的出现无异于上天赐给的礼物,让老爷子重新看到了希望。
    “你就折腾吧。”
    老太太哼了声。
    虽然风凉话是说出来了,但老太太心里是清楚的。
    创业容易守业难,沈家能够走到今天,是一代一代人的坚守。
    对于掌权者来说,打理家业是一点,最重要的是要将物色最合适的继承人。
    距离门口最近的位置,单手放在裤兜里的沈沐泽和沈沐尧并肩而立,将两人之间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素来情绪最不稳定的沈沐尧此刻却面色平静的转身。
    从宾客名单出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老爷子在想什么了。
    爷爷素来低调,可这次的场面却铺的那么大。
    这是打算让权了。
    “大哥,你是怎么想的?”
    沈沐尧忽然开口道。
    “还能怎么想,爷爷既然已经决定了,我们是没办法改变的。”
    如今老爷子的身体越来越弱,谁又能知道这次会不会是最后一次。
    他们可赌不起。
    “大哥,我们两从小上了那么多的课,学了那么多的东西,到最后成为别人的绊脚石,这听着就不舒服。”
    沈沐尧轻笑道。
    沈沐泽看了眼弟弟,清俊儒雅的面孔上满是冷肃。
    “那是爷爷的生日,你还是别闹出事情来的好。”
    语毕,他提起步子转身离开。
    沈沐尧看着大哥的背影,从小一起长大,他知道自己哥哥的性子。
    哪怕心里惊涛骇浪,面上依旧是波澜不惊。
    ……
    江淮玉协通知岑璇拿到雕刻权的时候,她正在给岑清慕扫墓。
    莉丝蹲在岑清慕的墓碑前,十分仔细地擦拭大理石材质的墓碑。
    岑璇在国外的时候岑清慕去看她,也一起给莉丝做过几顿饭。
    对于岑璇的这个十分温柔的父亲,莉丝也接触过几次。
    “差不多了。”岑璇看着墓碑上的人勾唇。
    季曈将供品摆好之后起身,“岑清越最后的底牌已经亮出来了,步禅也在西南等着,随时动身返回来。”
    这一趟岑璇安排专业度极高的步禅去了西南。
    重点查探了吟玉七号矿山的储备情况。
    虽然玉石这东西很难探查储备量,开出来的玉料也不一定都能有用。
    可那座矿山当初也是岑清慕带领团队真正实地调研了几乎半年才确定的。
    步禅也确定其中储备量不只岑清越口中的那么一点。
    这步棋,他属实是走错了。
    “三天之后正式开矿,告诉步禅先不用回来。”
    杀人诛心,她知道怎么诛。
    “吟玉现在的负债已经到了十五亿,岑清越估计也撑不下去了。”莉丝开口道。
    “都说了他没什么才能,还非要自命不凡,总以为自己真的很厉害,这人说白了就是好高骛远。”
    季曈哼了声。
    这两天她没少听家里人提起岑清越现在的情况。
    别说撑到和岑璇打赌的期限,他能不能撑过接下来的这个月都不知道。
    “岑瑶那边就这么停了?”莉丝看着岑璇问道。
    玉协那边很快将热度降了下来,苏玉墨删除视频之后,玉协那边很快更新了动态。
    对于岑瑶这次的事情没有明确的归属。
    岑瑶没道歉,玉协也将那则公告删除。
    至于到底是不是真的抄袭挪用作品,就只能由网友自行猜测了。
    这事儿也就这么翻篇过去了。
    “她那么恨我,是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岑璇只回了句。
    “也是,她现在名声臭了,要回血起码得等个一年半载的,倒是聪明,请了陈汝老先生来做说客。”
    季曈提起陈汝老先生的时候都还是觉得挺奇怪的。
    这老先生是玉雕界出了名的洁身自好,多少人家钱让孩子拜他为师他都拒绝了。
    主打的就是一个出淤泥而不染,号称不介入玉雕界的任何派系纷争。
    他甚至都不是江淮玉协的成员,可为了岑瑶,却依旧选择了出面找人。
    “岑瑶还有喘息的机会,可岑清越已经没有了。”莉丝看向岑璇。
    人只有在被逼入绝境的时候才会亮出底牌。
    岑清越心里是清楚的,岑璇回国是为了追查父亲的死因。
    她当初敢直接火烧灵堂,就已经在所有人面前表明了态度,她不信父亲的死是意外。
    这背后一定有人动了手脚。
    “接下来怎么办?”季曈望向岑璇,她知道岑璇心里已经有了下一步的计划。
    岑璇看着面前的墓碑,褐色大衣挡住秋季吹来的冷风,也显得她格外的亭亭玉立。
    “我爸是死在工作室的,他死后消息流出的时候,那块玉髓原石开矿的时候就死过人的消息也随之传了出来。”
    岑璇的话说到一半,蹲着收拾东西的莉丝就明白过来了。
    “你们说,害死我爸的人最怕的是什么?”
    季曈思索了一会儿,随之回答。
    “还能最怕什么,最怕以命抵命。”
    所有人都知道岑清越霸占了岑璇的财产,他是不可能希望岑清慕活着的。
    而岑清慕唯一的女儿岑璇,却是会无所畏惧一直向前替父亲讨回公道的人。
    “不,他们害怕的是他们守护的一切被消灭殆尽。”
    紧跟着岑璇看向莉丝。
    “把那块玉髓原石的新闻顶上头条吧,传播范围越光广越好,当然那些故事编的越诡异越好。”
    莉丝明白她的意思,打了个响指应下来。
    “放心,这新闻会以最快的速度传播出去。”
    很快就会让江淮的所有人都再次看到那块不详之玉。
    听着岑璇的话,季曈更加云里雾里了。
    “什么意思,我怎么不太明白呢,现在雕刻权都拿到手了,还去扯这些做什么,那就是块石头而已。”
    季曈回了句。
    岑璇蹲下身,看着墓碑上的照片。
    “从我父亲死亡开始,所有新闻指向的都是意外,甚至有人将那块玉髓原石形容成了不详之玉,动者必死的传闻已经深入人心。”
    传闻太多,当然也不会有人再去追究真相是什么。
    可只要亲身实践一次,很多传闻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季曈看了眼莉丝,后者十分认真的点头。
    岑璇手抚过墓碑上的照片。
    “爸,等着看我给你报仇吧。”
    她一定能将那些躲在阴暗处的人揪出来,曝光于太阳之下。
    季曈想要劝阻的话收了回去。
    都到了这一步了,她不可能劝的住岑璇。
    也不想劝她。
    因为那些刻骨铭心的痛,只是她一个人承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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