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发间斜插一只羊脂玉簪,轻若无骨,飘飘然落在崔父跟前。姿态慵懒,不掩矜贵。
    看着这张只有画像上才能看到的脸,崔父的手忍不住伸进兜里,那里面是他们家族人手一份的护身符。
    熟悉、陌生、不安、恐惧、激动,复杂的情绪在他心里流转。
    现如今,只有崔家家主才知道的秘密,他们祖上曾是南越国的皇室一族。从远古时期的山野村民,到后来割据一方的诸侯,崔家一直都偏安一隅。
    直到后来交通便利,王朝没落,在中原大乱其他家族衣冠南渡之时,崔家却怀揣着趁乱取兵的梦想,逆风而行,一路向北。
    只是,王室没有复兴,崔家倒成了一介商人,流传至今。
    崔家祖辈的模样都曾让宫廷画师画下来,保存至今。后来科技发达,他们也修复过照片,存为电子档,满满一打文件。
    别人可以认不出来,但崔父却对他们崔家的骄傲,就像是3d打印在脑海里一样,绝对不会忘怀。
    何况,这位还是开国第一人的……嫡子。
    他天资聪颖,尤其擅长推演,还是太子的时候在南越中就有着圣君的称号,有希望北上成为第一个一统家国的君主。
    可惜,他是个短命鬼,当了三年太子,就去地府报道了。
    临死前,留下十六字谶言:“玉出其身,必奉为贵,齐家治国,腾达之人。”
    时代更替,对于崔家来说,王朝的复兴是绝对不可能的,但这十六个字,却牢牢流传在每一任家主的记忆中。
    而崔省,在经历了两千多年之后,成为这条谶言所挑之人。崔省出生的时候,手里就攥着一块玉石。
    所以,他才会受到不一样的优待,哪怕——他是个私生子。
    “老祖宗,您,您怎么从地府里爬上来了?”对着一个不过二十的年轻人喊老祖宗,崔父略有些尴尬。
    “地府啊,我也想去那看看风景。”南越太子抬头望天,眼里满是向往,“我早逝无后,你们应该是二弟一脉。我今天来,有些话要说明。”
    崔父忙调整好姿势,跪在了地上。
    “老祖宗,您刚才说的那话是、是什么意思?”崔父心里嘀咕,自食其果,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词。
    “玉石的事情,都是命数,行正坐端才能腾达,若流于表面,以此害人,是取祸之道。”
    南越太子说完,浑身荡起阵阵波纹,消失在早秋的落叶中。
    “……”崔父消化着这极大的信息量,久久不语。
    另一边,和月收到了来自白默峥的消息。
    白默峥:兜兜,杨家联系上了,他们家儿子,最近情况不太好。
    糊神糊鬼:肯定不好啊,想想崔不省心的挨了一击雷劈,有一大半是他帮忙扛走的。
    糊神糊鬼:约好时间了?
    白默峥:前几天他们本来不信,后面去了好几趟医院,又主动联系我。
    糊神糊鬼:行吧,那就下午,两节课我翘了。
    白默峥:不会影响学习吧?
    糊神糊鬼:放心吧,你妹我可是满级人类,不是你那个智商能比的。
    手机屏幕上映出白默峥怔住的脸,他寻思着,要不要把白父当年的糗事多抖落一些,分担自己的压力。
    下午四点。
    白家的车驶到城北,停在一栋别墅前头。
    “白总,白小姐,里面请。”管家客气地开门,请人。
    双方坐好。
    杨父西装笔挺,脸上却掩饰不住的憔悴。
    “白总,上次怠慢,还请多包涵。”先前白默峥主动联系的时候,被对方拒绝了。
    “理解。”白默峥带着职业性的微笑。
    “那我儿子的情况……”
    “和我说吧。”
    杨父看向这个年轻的女孩子,明眸善睐,很是乖巧安静:“您就是白总的妹妹,那位大师?”
    先前,杨家拒绝白默峥的时候,和月让白默峥给对方发了六个字。
    “清琅山,观澜亭。”
    果然一招见效。
    “您能知道这个地名,真是神仙手段。”杨父一个彩虹屁送上,和月还挺受用。
    “我儿子出生之后,本来还挺正常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从一岁开始,经常生病,感冒发烧肚子疼,大病没有,小病一场接一场,跑了多家医院也查不出任何端倪。”
    杨父看似平静地说着过去的事情,斟茶的手却在不停抖动。
    “医学解决不了,我太太就说多去拜拜。于是就时不时去庙宇寺观烧香膜拜,居然有了些许效果。十四年前,我们带着三岁的儿子,要去清琅山上烧香祈求家人平安,在半山腰的观澜亭边上,遇到了一个穿着深色蓝袍的人。”
    杨父沉入回忆之中,“那是我们全家分离的转折点。就是那个人,他一眼看出我儿子的情况,他说,我儿子先天命数,与父相冲,所以只要和我在一起,身体就好不了。需要和父亲完全切断联系,直到十七岁。”
    和月若有所思:“所以,你们就把他送到了浦田?”
    思及至此,她心里有些许疑惑。那孩子三岁才中了招,怎么一岁时也体弱?
    “对,当时,他还说,这孩子命中富贵,却在成年以后,不可在小时候就过于体会奢华,会影响今后的命数。当时我信了他的话,这些年,她们娘俩实在过得清苦。”
    杨父神色沉了下来,大概是听完和月的说辞,对当时听信胡言的自己生了悔恨。
    他眼中已有泪光,心下是一阵难过心酸。
    “那个人,是不是还给你儿子一样东西。让他佩戴在身,不得取下。”和月听完这几句,心里基本上把事情都理清楚了。
    “对,当时,他掐指算了一番,然后爬上旁边的一棵松树,从上面取下了一块松脂,说是上天造化,刚好赠与有缘人。让我儿子贴身携带。”
    “啧,好大一盘棋啊。”和月必须得为对方缜密的心思点赞。
    杨父闻言心惊:“大师您什么意思?”
    “你儿子本来好好的,被人使用了栽接恶法,将生命力转走了。你儿子从三岁那天开始,就在用双倍的时间生活,虽然他才17岁,但是已经用掉34年的光阴,甚至这几天……用了更多!”
    “什么!”杨父拍桌而起,愤然不已,“是谁如此恶毒!”
    “有个男孩,出生还算高贵,算是族里的宝贝,但是他却因为某种原因,活不过二十岁。于是,这个家族找了个法子,用同月同日生的同性之人,将其生命力转移到这个男孩的身上,这样,他就会活得更久。”
    “爱因斯坦说过,能量是固定的,不会产生不会消亡,只能被转移。而被转移的这个倒霉鬼,就是你儿子。”
    白默峥惊奇地看着妹妹,玄学还能扯到物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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