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姐,您不能赶我走啊!”他哭丧着一张脸,黢黑的脸庞看起来憨厚而老实,“我们全家老小等着我吃饭呢,求白小姐大人大量,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他点头哈腰的,就差像旧社会时跪下磕头了。
    “我大女儿读高三,正是关键的时候。我小儿子读初二,很快要读高中了。我妈身体不好,刚做了手术,医生让静养……”
    他说着,眼眶很快红了,老实巴交又可怜。
    “白小姐,您好人有好报,都是我不长眼,不会做事,惹得您不高兴了,我改,我以后一定改。”
    他知道,白真真这样年轻的小姑娘,脸皮薄得很,又是当着程先生的面,她一定不会愿意落下一个心狠又刻薄的名声。
    “你这么可怜啊。”白真真唏嘘道。
    张勇听她口吻,心里顿时一喜,脸上却更加哀求道:“我们是苦命人,天生命贱,就指着这点钱活命了,求白小姐发发慈悲。”
    “你这样,让我心里很过不去。”白真真咬着嘴唇,做出为难的样子。
    张勇趁机说道:“我以后一定改!一定改!”
    “嗯。改改吧。不然找到新工作,恐怕也干不了多久。”白真真赞同地点点头。
    张勇一愣,抬起脸,愕然看过去。
    “我不想被人说心狠。”白真真拨弄了下肩头的发梢,“既然我辞退了你,那就再招两个跟你一样生活艰难的。钱从我的工资里出。”
    张勇彻底愣住。嘴边张了张,就是说不出话来。
    旁边,程远洲也讶异地看向她。很意外,她会如此处理这件事。
    她已经有了苏倾的魄力和善良了……
    “收拾收拾东西。明天就不用上班了。”白真真对愣住的男人挥挥手。
    张勇还想分辩什么,再求饶几句,院子里的保镖走进来,把他架出去了。
    “人,你帮我找。钱,从我卡上出。”白真真扭头,看向身旁,指尖夹着一张卡片,晃了晃。
    程远洲看着那张眼熟的卡。
    这是他给她的。
    “你高兴就好。”这点小事,程远洲根本不会往心里去。
    “那从这个月开始,给阿姨加五百块薪水吧。”白真真又说,“还是从我卡上出。”
    程远洲有些意外,因为这真的是根本不起眼,甚至琐碎到令人不耐烦的小事。
    “跟我来。”他起身往楼上走去。
    白真真挑挑眉,站起来跟上。
    琴房。
    程远洲坐在沙发上,长腿自然伸直,两手交握,俊美的脸上流露出心不在焉,清冷,忧伤的气息。
    “开始吧。”他低声。
    白真真便坐在钢琴前,定了定神,弹起了苏倾生前最爱的《致爱丽丝》。
    温馨轻快的音符在琴房里流动起来,像一个个活泼的小精灵。
    这是苏倾一贯的风格。她是个人生中充满温暖底色的人,弹起曲子充满了阳光的味道,令人情不自禁地感染快乐。
    但白真真弹到第二遍的时候,放缓了速度,降了调子,于是活泼轻快的曲子,莫名添了悲伤的节奏。
    程远洲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察觉,只觉得这曲子越听,越伤心难过。
    他怀念苏倾,想念苏倾,恨不得全天下人都死了,只要苏倾活着。
    他眼眶里不知不觉蓄满泪水,无声滑落下来。
    白真真背对着他,不知道他此时的样子,但她也开始缅怀。
    她想象着自己也有一个深爱的人,可那个人不幸去世了,从此全世界的人都不是他,但又看谁都希望是他。
    她把自己感动哭了,钢琴曲的调子越来越慢,越来越低。整个钢琴室里,布满了悲伤的味道。
    “够了。”身后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按住了她的,强迫她停下来。
    白真真泪眼朦胧地回头。
    程远洲本来想质问她,为什么不好好弹?可是看到她满脸泪水,不禁一怔:“你哭什么?”
    “我为先生难过。”白真真哽咽道。
    程远洲不禁心生怅然。
    放开她的手,转过身,往门口走去。
    他背影悲伤难抑,步伐沉痛,缓慢地离去了。
    白真真起身,从沙发旁边的茶几上抽了两张面巾纸,擦了擦脸上的泪。
    顺手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21:15。
    ok,可以下班了。
    狗东西有一点好,那就是晚上不要人陪。他的夜晚属于他自己,属于他和苏倾的回忆。
    白真真回卧室后,做面膜,做瑜伽,玩手机,然后为了第二天没有黑眼圈,十二点睡下。
    与她相隔两个房间,程远洲迟迟未眠。
    他今天特别想苏倾,想得心脏隐隐抽痛。他手里拿着酒杯,站在窗前,迎着夜风,一口又一口。
    ——
    次日。
    白真真睡到八点,自然醒来。
    下楼时,已经是八点半。
    “远洲,早啊。”她迈着轻快的步伐,从楼梯上走下来,笑着对客厅里的男人招手。
    程远洲瞥了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这异常的表现……
    白真真眼底涌起笑意,放慢脚步,轻轻走过去,问道:“先生,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不是。”程远洲摇摇头。
    他只是不太想看见她。
    见他们都下楼了,阿姨按照从前的习惯,开始往餐桌上端食物。
    然而程远洲看了一眼,只觉得没什么胃口。昨晚喝了太多酒,虽然是红酒,可胃里还是不太舒服。
    “我有事,先走了。”他起身往外走去。
    白真真停了停,才追出去:“先生!我送你!”
    程远洲没回头,不知不觉步伐加快,上了车。
    砰。他关上车门,启动车子。
    这才转头,看向车窗外。她正小心翼翼地站在有些距离的地方,很拘谨的看过来。
    顿了顿,程远洲降下车窗,对她道:“别用她的脸,做这种表情。”
    说完,升起车窗,快速离去。
    白真真挑挑眉,根本不放在心上,转身往客厅里走。
    “先生怎么走了?”阿姨奇怪地说,“他都没吃什么东西,昨晚还喝了很多酒,我都煮好暖胃汤了,他怎么一口不喝就走了?”
    就算年轻,也不能这么作啊?
    “先生喝了很多酒?”白真真坐下,拿起杯子,先喝了口豆浆。
    阿姨答道:“是啊。我刚才给他收拾房间,发现好多酒瓶哦,地毯上滚着五六个。”
    那是真的很多,白真真心想。
    “可能先生有事吧。”她说完,就不在意了。
    见她低头认真吃着早饭,阿姨两手搓了搓,很不好意思,又感激地说:“白小姐,谢谢您给我涨工资。”
    “没什么。你好好做事。”白真真随口说道。
    阿姨却是心里知道,一定是昨天早上,她和张勇说的话,都被白小姐听见了。
    白小姐一定是看在她阻拦过张勇的份上,给她涨的工资。她嘴巴不灵巧,两手搓了又搓,说道:“白小姐,您不用对张勇愧疚。”
    白真真抬起头,一边咬煎蛋,一边好奇看去。
    阿姨继续说着:“他家里才不是他说的那样。他年轻的时候不做人,老婆早跑了。小孩跟着奶奶长大,他一分钱没给花过。”
    “他自己一个人过日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知道多逍遥快活。白小姐,您别可怜他,他一点儿也不可怜。”
    第172章 替身3
    白真真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
    她其实并不愧疚。张勇被辞退, 不是因为她狠心,而是因为他做事不考虑老板。
    不过, 阿姨这番话还是叫她忍不住笑起来:“好。我知道了。”
    “那就好,那就好。”阿姨不会说话,担心说多错多,反而讨人嫌,说完就走开了。
    白真真安静地吃早饭。
    她是一年前被程远洲哄过来的。学苏倾就学了大半年,包括举止,仪态,妆容,语气,乃至喜好。
    离苏倾出现还有一年时间。
    足够了。
    如果程远洲真的那么深情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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