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头现在天天往嘉鱼居跑,窜上窜下,既没有人注意到也没有人管,也不知道谁给她的指示,根本以王妃的保镖自居。
    虽然她还是一身道姑的打扮,人家抱拂尘,她怀里抱着一把剑,好在大家都习惯了。
    “那走吧。”肖绛深吸了一口气,起身。
    同样的,燕北也没有武国那些深宅大院的规矩,女眷只能走到二门,然后坐马车出行,到了外头还要戴着惟帽幂离什么的。
    燕北风气开放,女人都能在街上与人攀谈,或者做生意,所以这些夫人们也是站在大门外等,并没有引起什么围观。
    就是小魏氏,看起来真的非常“文雅”,带着大户人家的感觉,长长的面纱一直垂到了膝盖的部位,挡住了她的脸。
    不过她身姿窈窕,绿鬓如云,那头发质很好的头发倒是给她增色不少。
    白姨娘照例是清纯无辜小白花扮相,不过脸上化了大浓妆。这样素净和艳丽强烈的对比,倒把她衬得更加夺目,确实不负胜京第一美人之名。
    倒是练霓裳衣着简单,不施粉黛的站在那里。只不过她梳着高髻,穿着从前的军装,再加上她那傲人的身高和挺直的身板,在现代的话妥妥的合影杀手。
    见到肖绛的那一瞬间,练霓裳的眼睛里闪过赞赏,随即就上前一步见礼。
    不管俩人私下的关系再怎么好,是什么样志同道合的好朋友闺蜜,但是在公开场合,因为身份的关系,规规矩矩的礼节还是要守的。
    白姨娘看在眼里,不禁大大翻了个白眼,在那里低声的嘀咕着,“本来是个三,人家第二的还没出头呢,显摆什么呢?”
    她本来就站在小魏氏的后头,这句话说的声音再低,可是在清晨四周寂静无声的时候,还是让小魏氏听个满耳。
    但后者却却根本没有反应,好像完全没听到似的。
    于是白姨娘又找补了句,“切,每天跟着人家正牌王妃混的那么熟有什么用呢,王上也不会多看她一眼的。”
    这话似乎说者无意,但听者一定会有心。
    而且是扎心。
    正牌王妃四个字,对小魏氏来讲就像四把刀子,刀刀正中红心。
    而且说什么和王妃混得那么熟?她可是抱着原配王妃的牌位进的府,地位岂不更高,但王上可有多关爱她一点半点了吗?
    这话说给谁听呢?是讽刺谁不成?诛心!
    小魏氏暗暗握紧拳头,指甲刺中掌心的疼痛让她保持清醒。
    等着吧!
    王上离开了王府,自然就有人能治理这些妖魔鬼怪了。谁笑到最后,可还不一定呢!
    想着,小魏氏摆着她那完美无缺的仪态,也过去行礼。
    肖绛本来不喜欢古代这种人分三六九等,见人拜来拜去的行为。可是她必须习惯这个环境,而且她随和,可有人却认为她软弱可欺,此风不可长。
    所以她坦然受了礼,随即吩咐启程。大家就纷纷行动,一起离开燕北王府。
    在王妃的仪仗之后,自然是她的十六人抬大轿。随后是小魏氏的八人轿,最后的白姨娘只能是个四人小轿。而且轿箱颜色,大小和规制,甚至连轿厢角边垂下的丝绦碎玉,也不尽相同,依次减等。
    白姨娘就是一顶素轿,配着她艳丽无双的外貌居然显得有点寒酸。
    也难怪她不服气。
    练霓裳则是根本没坐轿子,而且骑着马,虽然是远远跟在最后,却看起来格外的特别和英姿飒爽。
    因为昨晚发生在厨房的事儿,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样的练霓裳,肖绛总是有点心虚。
    好在高闯出征的事占据了她的全部身心,一行人也很快到达了预定地点。
    还没下马车,她就听到外面人声和车马声连成一片,显然很多人都已经到了。
    大和尚郭怒作为留守在胜京的人员,名为王府大管家,实际上是王上身边的一等嫡系心腹,和各王公大臣都关系良好,所以这种仪式虽然有类似于礼部的部门进行操办,但他挂了领事人的名头,站在队伍的最前排。
    这时候见了肖绛的车马到了,赶紧上前迎接。
    这种场合,谁站在哪儿,谁前谁后,谁和谁关系亲近,要挨着站,谁和谁不对付,最好互相不打头,都是提前研究好并妥善安排的。其工作的琐碎复杂,也不比一个公关公司,会务公司更轻松。
    肖绛下了马车,顶着众人各种怀疑,刺探或者好奇的目光,神情镇静,姿态高雅,目下无尘。再加上人靠衣装,居然很有镇场的效果。
    “王妃,您这边请。”老郭说着,不伦不类的打了个大和尚的稽首礼。
    肖绛微微点头,不疾不徐的走过去。
    那模样,就连在礼仪方面很严苛的小魏氏都挑不出错来。
    若高闯看到这样的肖绛,肯定会疑惑的:为什么平常对他行礼总是那么敷衍了事,歪歪斜斜的稍微比划一下就过去了呢?
    而肖绛的位置,自然是正中央的最前面。
    她的身后,是王府的其他亲眷。
    左侧,是燕北的王公大臣。
    右侧,是有品阶的贵妇和贵女。
    那姿态就犹如众星捧月,令某些女人怎么能不嫉妒的连心肝都揪起来了呢?
    可是肖绛才不管她们怎么想。
    事实上,人太多了,她目光只是微微一扫,谁是谁也暂时辨认不出来,干脆就不看。
    而这样子却令她看起来格外骄傲,气场2米8。
    在场的女人哪怕有年纪比她大,有相貌比她美,有经过的这种场面比她多的多,却还是被她身上隐隐散发的光辉掩盖了。
    她端端正正的站着,纹丝不动,就像一棵小松树。
    要知道这比她在军队中受训站岗轻松的多,完全没有难度。就这样过了有一阵子,平静的人群开始骚动了起来。
    高闯带着燕北军,出现在视线的那一头。
    第229章 等我
    天地之间,似乎瞬间就安静了。
    那么多人,那么大的场面,之前乱哄哄的,可就在高场出现的瞬间,全部都安静了下来,好像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不仅是空地上这群王公贵族,肱骨重臣,还包括道路两边的百姓。
    得得得……
    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声响。
    先是君王仪仗,随后隔了一段距离,高闯出现了。
    他一马当先,玄衣黑甲,单手持似于方天画戟那样的冷兵器,斜竖在身后。
    他的头盔是暗银色,一点也不光鲜。
    但那上面仿佛沾过了敌人和同袍的鲜血,看起来威风凛凛,煞气十足。敌人见了,必然会望风而逃。
    在他的身后,是孙艺歌和孙艺赫两兄弟。他们手中高举着一模一样的两杆大旗,黄底镶着黑色的边边,上头绣着铁钩银画般的高字。
    再往后,是祝飞领队的亲兵营,每隔五排有一面旗帜,上面写的字是:燕北。
    这就是燕北军,这就是高闯!
    在现代,肖绛看过阅兵,也曾心神激荡,为大中华的富国强军而幸福骄傲。
    现在,她也有这种感觉。
    更强烈,更亲近。
    因为站着最前面的那个人是她喜欢的那个人!
    她的人!
    随着燕北军越行越近,马蹄声也多了起来,渐渐有如擂鼓。直到高闯单人只马上了顺水河桥,在高高的桥头立定。
    他抬起手,令行禁止,后面的队伍立即整齐划一的停住。无一人出列,无一人喧哗,只有那些旗帜迎风飘扬,哗哗作响。
    立即就由礼官上前,先诵读了一篇辞采华丽、骈四俪六的古文,然后送上一面号称万民所绣的胜字旗。这大约是燕北特有的仪式,因为民为重,所以要放在最前头。
    再下来是氏族耄老上前觐见,说了好些吉祥话。再然后是朝中众臣,除了祝福旗开得胜之外,高闯也嘱咐了朝政事宜。
    这些都是程序,官话,因而节奏很快。
    最后就是君王的亲眷上前,叩拜道别。
    肖绛没有经过这样的阵仗,好在老郭很体贴,一直在前面引导。她毕竟是正妃,自然走在最前面。
    她一直提醒自己要端庄大方,可越是走进那个男人,脚步就越是沉重。似乎她走的慢一点,就会多留他几分几秒似的。她眼眶也沉沉的,要很努力才没有带出一点泪意,而是努力露出微笑。
    不然不吉利的!
    “祝王上东风万里,早日凯旋。”临近一丈距离的时候,肖绛被提示停下。
    她向高闯行礼从来没有这么规矩标准过,这时候盈盈一拜,仪态万方。
    她身后,所有人都跟随着拜下去。
    但高闯眼里,自从看到她,也就只有她了。只是他必须肃穆的板着脸,微微点头。那目光中,闪烁着复杂的意义,只希望她能明白。
    等我!等我归来!
    从前上战场的时候,自然也想得胜,回到燕北。但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子,让他觉得他终于有了放不下的牵挂。有那样确定的一个人,他心里很确定的一个人,在等着他。
    “这是臣妾一份心意,望王上收下。”肖绛说着,举起了那个扎了绿色丝蝴蝶结的盒子。
    在王府的时候,千牵就是内管家,贴身伺候高闯的小厮。现在高闯出征,他就是随行侍卫,马夫。
    但是和往常一样,如果不需要他的时候,他就像一个隐形人。而现在他却从马后闪身而出,在高闯的示意之下,双手把盒子捧了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肖绛敏感,还是耳朵尖,总之她听到身后传来细的骚动声。不是小魏氏和白姨娘,是更远处人群中的议论。
    丈夫远行,做妻子的送些东西很正常,代表着夫妻间的情谊。但一般会在出征之前就送了,肖绛这样做,确实有一点不合规矩。之前一直是身边的阿泠捧着盒子,其他人还真没注意到。
    可是肖绛有什么办法,昨天晚上那样的场面……
    “父王……”旁边的高瑜见到父亲的眼里只有肖绛,不禁出声提醒。
    见高闯的目光终于扫来,立即和弟弟高钰一起急步上前,跪倒在地。
    “都起来。”高闯摆摆手,叫起。
    而后温声对高氏姐弟说,“父王不在的时候,你们俩一定要听话,功课不能落下,武功也要日日练起来。你们是我高闯的儿女,是燕北的未来,不能让任何人比下去。”
    “是,父王放心!我们一定是燕北最优秀的儿女!”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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