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心神波动
    肖绛与老郭面面相觑。
    老郭就垂下了眼睛。
    肖绛立即会意,小碎步跑到高闯的的面前。
    两人面对面,她把后背留给了老郭和祝飞,还弯着身子,压低声音问,“王上,您为什么不答应啊?”
    “你觉得自己有几分本事?”高闯哼了一声,话虽然说的嘲讽,但是语气里却有一点点隐约的担忧。
    肖绛瞬间明白,“王上是担心我吗?担心我被她突然爆起伤害?”
    她咬着唇,不让自己微笑出来,因为心里还真是蛮感动的。
    王上对属下真好!
    可这话让高闯怎么接?
    只是眉头皱的更紧,冷声道,“本王说不准,那就是不准,多说无益。”
    “可是王上,这是唯一可以探知刘女心底秘密的好机会呀。”为了隐瞒在场的刘女,肖绛的身子和声音都压得更低,无形中就离高闯距离也更近。
    已经近乎耳语了,令高闯觉得脸颊侧面被她呼出的软软的气息轻拂着,害得他差点伸出手去摸一摸。
    “只有她放松了心防,才能告诉我那个中间人到底是谁呀?”肖绛却没意识到什么,继续说着,“那个人潜藏在燕北的深处,如果不早点揪出来,或者至少要把他定位,提前做个提防,终究是个隐患。而且这种情况,真的防不胜防。”
    高闯下意识的往扶手椅里更深地坐了坐,试图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但回头间,看到肖绛的脸离他不过两拳的距离,近到能看到对方眼中的自己。
    那眼睛大大的,眼角像猫儿那样有点微微上挑。此时眼神清澈澄明,那样真诚的请求。
    这让他不禁有点汗颜,因为他的心神波动了,脑子里根本没有考虑这件公事的利弊。
    从小到大,他强硬闯过生死关的时候多了。可是为什么这一次,好像让他的心境起了他所不能理解的微妙变化。
    具体是什么,他也不很清楚。
    总之觉得,往后可以把眼前这个人当个女人对待,而不是敌国来的奸细,一颗棋子、弃子,或者是一个能为他所用的人。
    大概之前种种,她的诡计多端,乐观通达,已经让他对她有些欣赏。而分隔之际,她一封一封的写信,说着一些似乎与正事无关却有趣,他却还很想知道的事情,每天都会占据他的部分思绪,在他脑海里烙下印迹。
    久别重逢,吃着她亲手做的东西,却一脚踏入鬼门关。踏过生死线后,也是她运筹帷幄,把一切答案摆到他的面前。
    心折吗?似乎有点。
    所以关心了。
    关心则乱。
    而他这样沉默着,肖绛就以为他还不同意,干脆退而求其次。
    “反正看刘女的意思,必然要和同样的女性来诉说心底的事情。如果有男的在场,她肯定是不会说的。”肖绛转了转眼的珠子,有了主意,不知道自己那灵动的模样也落入了高闯的眼里。
    “不然这样,王上看好不好?把您的三夫人请过来呀。她也是女的,而且做到了女将军,想必武功不错的样子。有她在旁边保护,刘女身上又有镣铐,肯定是伤不了我的。”
    “你说的是霓裳?”三夫人什么的……高闯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是谁。
    “就是她呀,难道王上还有其他三夫人吗?”
    肖绛就是随口一说,但是高闯却觉得怎么听起来很别扭。
    只听肖绛又接着道,“而且三夫人是女军出身,刘女也是。大家都是燕北的军人,也算有隔了辈儿的同袍之义吧。说不定,能更有共同语言呢?”
    她极力说服着高闯,眼睛忽闪闪的。
    高闯就觉得不想再这么跟她对峙下去了,只得点头道,“唔,霓裳不错。”
    “那就这么愉快的定了吧。”肖绛高兴地直起身子。
    又怕高闯反悔,转头又对老郭说,“麻烦大管家通知三夫人一下,顺便把人犯带到别处去,弄点吃的喝的,稍微舒服一点。”
    “不必!”刘女却倔强的,毫不客气的拒绝,“我是要跟你聊天吗?哼,别忘了,我们是对手,只不过我败了,你在行使胜者的权利而已。不用弄得那么温情恶心,即便我死了,和你们的仇怨仍然没有了结!”
    哎哟这个人真是别扭的!
    而且什么叫和你们的仇怨?和她有什么关系啊。她只不过是个垫脚石,被牵连进来的倒霉蛋而已。
    如果不是她够聪明,够幸运,能自证清白,现在就是死在最前面的炮灰好不好?
    肖绛无奈。
    没想到老郭也拧着说,“王妃这话真是多余了,我们从来不虐俘虏。”
    好吧,是我多事了!肖绛耸了耸肩。
    一回头,正撞见高闯的目光。莫名其妙的,心里就打了个突儿。
    “谢谢王上恩准。”她略施一礼,表示感谢。
    动作和幅度仍然是马马虎虎的敷衍,但是脸上却挂着灿烂的笑容。
    嬉皮笑脸!
    高闯别过头去,简直没眼看肖绛的小赖皮模样。
    不过他大病初愈,强撑着坐了这半天,已经非常疲倦了。肖绛看在眼里,就回头看向郭大和尚,想让他把高闯送回房间去休息。
    没想到老郭已经向高闯深施一礼,而后退了下去,好像是要去处理练霓裳的事情,祝飞同样带着刘女离开了。
    不过转眼之间,房间内只剩下了高闯和肖绛。
    肖绛下意识地拨了拨后颈上长长了的头发,觉得气氛突然变得有点紧绷……
    高闯站了起来,肖绛连忙上前扶住。
    再怎么着,对待病号也得有个适当的态度啊。何况这个病号还是她的顶头上司,给她饭碗的人。
    而她触碰到高闯手臂的时候,高闯的身子略微的僵了一僵。程度之轻,肖绛都没有感受到。
    高闯也很快调整了自己,两人就这么走出屋门,穿过长廊,回到高闯的正居。
    这里是主院,周围都是高闯的人。所以他们“壮似亲昵”的走在一起,并没有人表现出什么惊讶的神情。
    但那是表面,背地里可就不同了。
    就比如各自完成任务的老郭和祝飞,就很八卦的凑在了一起,嘀嘀咕咕自己刚才所见。
    之前肖绛和高闯低声商量事情的时候,从他们角度看去,就好像肖绛窝在了高闯的怀里。
    重要的是,王上没有闪开!
    “王上不久就会给王妃正名吧?”祝飞抓着下巴问。
    老郭敲了一下祝飞的胸,斜着眼反问,“不然呢?全胜京的人都以为是丧钟的那个钟声,你觉得是白敲的吗?什么事儿都有由头,要不怎么和百姓解释。”
    啊?!
    第123章 是个妙人啊
    听说了刘女的事,练霓裳很快就到了。
    “从前在军中,也曾听老人们提起过。”练霓裳的情绪比较复杂,“她是英雄般的人物,开拓者,虽然很多人忘记了,但也有人记得。就连她最后的不知所踪也充满了神秘感,却没想到要她居然成了一个刺客,还要刺杀王上……”
    要知道,刘女的传说是激励她在战场上勇往直前,最后成就燕北第一个女将军之名的偶像人物。
    现在还该不该崇拜她呢?还是应该憎恨和唾弃?
    想了想又摇头,神情略放松了些,“不,她要刺杀的人其实是你。从王上误食的你做的素糕之时,她就已经败了。我猜她一定很想阻拦,只是没有办法而已。”
    “你那是什么神情?”肖绛气得要跳脚,“又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因为她想刺杀的人是我,她的罪过就比较轻,是容易原谅的吗?”
    练霓裳也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努力一本正经的说,“我发誓效忠的只是王上好吧?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搞不好是奸细,那咱们就是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总之你就是舍不得谴责你的英雄,如果她针对的是我,你心里就会好过一些对不对?真是自私又没有底线的家伙!”肖绛翻了个白眼。
    练霓裳就笑起来。
    为了王上,肖绛这一次是怎么施苦肉计,又怎么设局,挖出了这样一条潜藏的暗线,她是亲眼看着的。还有之前,肖绛在讲艺堂做的那些事情,那么新奇又有趣,不管她心里再怎么戒备,也对这个女人产生了好感。
    是个妙人啊!
    在她的认知里,一般有趣的人都不会太坏。而且王上的态度在产生着微妙的变化,这样说来,她和这个女人也是可以尝试做朋友的。
    从战场上的女将军便成王上后宅的女人,她真的很无聊啊。有个有趣的人相处相处,也蛮不错的。
    重要的是,王上这次能够闯过生死关,这个女人也是起了很大作用的。除了找出凶手之外,还有那个洗胃……
    对王上有益,对王上忠诚的人,她都乐意结交。
    “就知道你们不信任我。”肖绛斜了练霓裳一眼,“不过我不着急,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又不是即时片刻就去死,日子长着呢。”
    顿了一顿又正色道,“其实我倒觉得你可以把你的崇敬之情跟刘女好好表达一下,她知道自己没有被人忘记,而且是被人尊敬着的,说不定感动之下,交代得更彻底一点。”
    “怎么能欺骗我的英雄?”练霓裳侧目。
    “那么你的英雄和你的王上选一个,你怎么选?”肖绛笑。
    “王上!”练霓裳都没有犹豫。
    这样肖绛倒好奇了,高闯到底做了什么,让他手下的人一个一个对他忠诚无二,就算为他去死也在所不惜。
    能形成这样的领导魅力,也是非常不容易的。
    “也不能说是欺骗,应该说感化。刘女这些年的日子只怕过得不好,很可能还失去了非常非常重要,甚至比她的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这才让她变得更加偏激,情绪很不稳定,也才容易被人利用。”
    刘女行事作为真的很极端,若在现代就必须看心理医生。如果再有什么打击和压力,搞得精神分裂也不一定。
    肖绛想着,站起来迈步向外走,练霓裳就跟上来。
    “所以你是在救她,你在挽救她。不管经历了什么样的苦难喝绝望,她那样的人,那样低到尘埃里去却不曾屈服于命运的人,绝对不应该落得这样的凄凉下场。”肖绛叹了口气,“英雄迟暮,美人白头,虽然是无可奈何,却也不一定要成为悲剧的。”
    听到她这样说,练霓裳的脚步就顿了一顿,神色也敛了起来。随即就像想明白什么似的,眉目间豁然舒朗起来,快步追了上去。
    尽管刘女拒绝,可是自从知道了她的出身和经历以后,不管是老郭也好,祝飞也好,但凡和高闯一起打过仗的,对她都有了几分尊敬之意。
    于是刘女没有再蹲地牢,而是被关在上次她被抓的那个院子里。只是她的武功太高了,祝飞等人也不敢托大,布置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院外的衙守军也支会过了,门上更是重重的落锁。
    刘女本人也依然戴着手铐和脚镣,只不过房间里布置了简单的桌椅,还摆放了茶水食物。
    练霓裳和肖绛进去的时候,看到她正坐在椅子上发呆,眼睛就直直望着窗边的光亮,食水都没有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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