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期间,他们已是回到了房间里,徐静让春阳去浴室准备他们沐浴的物什,在长榻上坐下道:“对,说实话,我如今很难想象凶犯的身份,吴嫂子便算了,她学识不高,又是一个寡妇,要取得她的信任不难。
    但江三娘可是江家精心培养的嫡女,即便因为她前夫的事,江三娘最近状态不好,但要取得她的信任,并让她大晚上一个人离开江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因此,我觉得凶犯应是一个很会蛊惑人心的人,至少,在某些方面,有能让这些心情郁郁的女子无条件信任他的魅力。”
    当初江三娘虽然不知道华娘子的阴谋,但还是凭直觉发现了府里不对劲,有人想害她。
    这样一个女子,又岂是会那么容易上当受骗的。
    萧逸的右手食指轻敲几面,“那这个凶犯,表面上应是给人一种很无害的感觉,或者,有一个让人觉得他无害的身份。
    而且,听你这般说,吴嫂子应该不是他第一个受害者。”
    毕竟,他的布局太成熟细致了。
    第一次杀人的人,能让自己不惊慌失措就很好了,哪里有心思去想这般繁琐的布局。
    徐静认同地点头道:“我也是这样觉得,这个布局已是很成熟了,我怀疑他先前用同样的方式杀过人,只是没有被府衙发现,或者杀人的时间也是在年末。
    因此,我今天回来前便让姚少尹去查查,最近可还有类似这样的心情郁郁的女子自尽的案子。”
    就在这时,门被轻轻敲响,春阳走了进来道:“夫人,郎君,洗澡水已是放好了。”
    萧逸便看向徐静,道:“你先洗罢,洗完早些睡,不用等我。”
    说得她平时好像都等他上了床再睡似的。
    察觉到身旁的侍婢都露出了促狭暧昧的笑容,徐静不禁瞪了萧逸一样,起身自去洗漱了。
    第二天一早,徐静便去了西京府衙,她刚进去,便被一个衙役热情地迎了进去,道:“徐娘子,你终于来了,姚少尹今早都问了好几回了。”
    徐静微微扬眉,“如今不过辰时正,我来得算早了罢,莫非姚少尹昨晚在府衙通宵工作了?”
    “可不是嘛,大理寺知晓了这是起大案子,一大早就来了人要来交接这个案子,但因为江三娘是江兆尹的侄女,江兆尹和江家人去求了圣上,让西京府衙也继续查探这个案子。”
    那衙役突然凑近徐静,神秘兮兮道:“西京府衙和大理寺很少同时查一个案子,虽然江兆尹纯粹是想亲自查明江三娘之死的真相,但其他人可不这么想,大伙儿都铆足劲,要比大理寺更早查出真相呢。”
    徐静不由得想起了任大理寺少卿的王七郎,眉角不禁跳了跳。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冤家路窄?不会这一回大理寺负责这个案子的,又是这个王七郎罢?
    说话期间,他们来到了西京府衙后面的一个房间,里面,姚少尹正坐在书桌后面眉头紧拧地看着手上一个写满了字的卷宗,见到徐静,立刻欢喜地站了起来道:“徐娘子,你来了!快坐快坐,我查到了不少事情,正想和徐娘子讨论一番呢!”
    见徐静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后,他连忙把手里的卷宗递给了徐静,道:“这是江兆尹昨天回江家,从江三娘的贴身侍婢那里问来的江三娘最近去过的地方,徐娘子瞧瞧。
    江三娘先前心情不好,一直不愿意出府,甚至连自己的房门也很少迈出,这个情况一直到一个月前才有了一些改变。
    江三娘的贴身侍婢说,在家人的安慰下,江三娘一个月前心情有了明显的好转,也终于愿意出门走走了,最开始,她只是陪着她母亲和一众嫂嫂出门,一共去了四个地方,分别是卖衣服的华翠阁,卖首饰的玲珑阁,西京女子很喜欢去的专门喝茶吃点心的兰馨苑,和静缘庵,这静缘庵是西京城外的一个尼姑庵,据说求子求福什么的都很灵,那一回是江三娘的母亲以祈福为名带江三娘去的,还在那里过了夜。
    那之后,江三娘除了跟家里的女眷外出,也开始一个人外出,她跟家里的女眷主要去的还是上述四个地方,华翠阁一共去了两次,玲珑阁去了三次,兰馨苑去了两次,静缘庵也去了两次,她一个人外出时,只去过清晖园,清晖园徐娘子应该听说过,它是西京城的一个茶楼,客人可以在里面喝茶看戏,据江三娘的贴身侍婢说,江三娘一个人去了那个清晖园足足三次。”
    徐静微愣,“三次?”
    那清晖园,是有什么吸引她的地方么?
    姚少尹也脸色复杂,“江三娘的贴身侍婢说,清晖园最近的戏班子排了出新戏,是一出母亲寻子的戏,江三娘大抵是因为这个,才频频往清晖园去,据说江三娘每次看戏的时候,脸色都痴痴的,仿佛思绪去了另一个地方。”
    徐静不禁默了默。
    那个孩子,终究成了江三娘的一个心病。
    只怕亲手打掉那个孩子,比辛磊其实是一个杀人狂魔这件事,更刺痛江三娘的心。
    她看了看姚少尹递给她的那个卷宗,上面把江三娘都是什么时候去哪个地方,跟谁去的,去做什么都写得清清楚楚。
    她大概看了一眼,道:“吴嫂子这段时间的行踪呢?”
    她话音刚落,姚少尹就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吴嫂子那边,有点棘手。”
    第344章 自负还是自卑(二更)
    徐静看着姚少尹,“说说。”
    “吴嫂子性格孤僻,我派了人去白玉村询问她同村的人,他们都说,他们平日里很少与吴嫂子接触,不清楚她都去过什么地方。
    只知道吴嫂子每日卯时(凌晨五点)不到就挑着豆腐去城里卖,如果豆腐卖得快,就回来得早一些,卖得不好,就回来得晚一些。”
    姚少尹道:“不过,我们倒是问出了一个重要情报,虽然那些村民不知晓吴嫂子平日里都会去哪里,但知道她跟城里好几家茶楼食肆都有合作关系,每天都要给他们供应豆腐,但他们不知道都是哪几家。
    我们便去了吴嫂子平日里摆摊的地方问了周围时常摆摊的摊贩,他们也就平日里和吴嫂子闲聊时听她说过几家,但没想到他们说出的店里,竟有清晖园。”
    徐静微微一愣。
    没想到江三娘和吴嫂子有交汇的地方,这么快就出现了!
    徐静问:“可派人去清晖园查过?”
    姚少尹摇了摇头,“这些情报我也才拿到手,正打算亲自去清晖园走一趟,但方才我派去询问其他摊贩的人循着他们说的,去了和吴嫂子有合作的最近的一家店,那家店的伙计知道更多跟吴嫂子有合作的食肆,没想到,吴嫂子也有在给兰馨苑供应豆腐。”
    徐静不禁有些讶异。
    兰馨苑竟然也有和吴嫂子合作?
    难怪姚少尹说有些棘手,吴嫂子行踪不像江三娘那般明确是一点,他们竟然一下子找到了两个吴嫂子和江三娘有交汇的地方,也是一点。
    难怪吴嫂子能一个人拉扯出一个秀才来,她在经商方面还是很有一套的。
    徐静站了起来道:“这样的话,我们便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查过去罢,先去清晖园。我方才看到这张纸上写着,江三娘去兰馨苑是陪家里的嫂嫂和侄女去的,全程都有她们作陪,凶犯应该没什么和江三娘接触的机会,但这清晖园是江三娘自己一个人去的,而且她还两次单独和戏班子里的人见面,凶犯定是要有和死者单独接触的时间,才能怂恿她们按照自己说的去做。”
    姚少尹立刻道:“徐娘子想的和我一样,我也觉得清晖园更有调查的价值。”
    两人便径直往清晖园而去,却没想到,刚去到清晖园,迎面就撞上了正往外走的一身官服的王七郎。
    徐静的脚步猛地一顿,见到对面也一副见了鬼的神情的王七郎,嘴角抽了抽。
    啧,果然是冤家路窄啊。
    姚少尹似是没想到大理寺的人竟是先他们一步来了,连忙上前作了个揖道:“王少卿也是来查江三娘的案子的?”
    王七郎礼节性地跟姚少尹回了个礼后,便突然眼神凉薄地看了徐静一眼,“没想到西京府衙还真的愿意和一个女人共事,我还以为圣上先前那玩儿一般的圣旨,不会有人当一回事。”
    这是指圣上先前让徐静成为西京府衙的外部参谋那道圣旨。
    姚少尹微愣,不由得悄悄地瞅了徐静一眼。
    徐娘子什么时候竟是和王家这七郎君结下了梁子?
    徐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看来让王少卿惊讶了,但我还以为,这天底下谁都可以不把那道圣旨当一回事,惟独王少卿不能呢,毕竟那是因为我先于王少卿破了国子监那个案子,圣上龙心大悦,才下了这道圣旨。”
    王七郎顿时脸色大变,狠狠咬了咬牙,“那一回不过是我一时疏忽,徐娘子可别以为自己每次都能那般幸运!还有,回去跟你家男人说一句,我们王家再怎么样,也是大楚四大家族之一,有着从龙之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刑部侍郎就可以撼动的!他如今借着圣上的看重狐假虎威,好生得意,但若他没有把握一次性把我们王家掰倒,就等着日后后悔罢!”
    说完,冷冷地睨了徐静一眼,便越过她大步离去。
    徐静不由得转头看着他的背影。
    他会说出后面那番话,只怕是萧逸开始明着调查他们售卖寒食散的事情了,顺便借着调查这件事,去查探王家可是那股幕后的势力。
    一旁的姚少尹小心翼翼地看了徐静一眼,道:“徐娘子不必介意王少卿说的话,王少卿的性子就是这般,向来自负凉薄,据说他跟同僚之间也相处得不怎么样,徐娘子的能力,我和江兆尹都是清楚的。”
    徐静却暗暗地低笑一声。
    自负?在她看来,这家伙是太自卑了,因为从小被萧逸打压,以至于形成了这一点就炸的性子。
    她也懒得继续说他的事,继续往清晖园里面走道:“走罢,我记得江三娘的贴身侍婢说,江三娘单独见的是写出了那出新戏的写手,以及演戏里母亲那个角色的花旦,而且她是单独一个个见的,我们也去会一会他们。”
    然而,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他们见到清晖园的东家,提出要见那两个戏班子里的人时,东家一脸为难地道:“那两个人方才被大理寺的人以有作案嫌疑为由,带回去了。”
    徐静不由得想起了先前查国子监那个案子时的情形,一阵无语。
    不愧是你,王七郎!
    姚少尹有些目瞪口呆,“这就带回去了?大理寺的人是查出了什么重要线索么?”
    在他的认知里,能把一个人当做嫌犯带回去的,必然得是那个人有十分重大的作案嫌疑才行。
    例如,有十分明显的线索指向了他,又例如,有旁的人证证明他和那个案子有关。
    东家却摇了摇头,道:“王少卿来了后,把戏班子里负责写戏本子的宋郎君和专门演花旦的乔郎君叫出来后,只看了他们一眼,就把他们带回去了,说回去后再慢慢审问。”
    他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还以为这是正常流程。
    姚少尹:“……”
    徐静默默地望了望天,只能问面前的东家,“你可能与我们说说,那两个郎君是什么体型,体重大概是多少?”
    那东家微愣,回忆了一下道:“乔郎君因为是专门演花旦的,体型不像旁的男人那般壮实,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纤细秀美的,而宋郎君的体型……有些异于常人,虽然他很有才,但长得十分矮小,从体型上看就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儿,也正因为如此,他才窝在我们这里给戏班子写本子,否则以他的才华,高低是可以下场考一下科举的。
    至于你问我他们的体重,这一点我还真不知道。”
    第345章 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一更)
    不知道体重很正常,古代没几个成年人是会常常称量自己的体重的。
    只是清晖园东家的话,还是让徐静和姚少尹一阵沉思。
    像八九岁的小孩儿?莫非那个宋郎君得了侏儒症?这般,他定然不重,是符合凶犯在九十斤到一百斤之间这个范畴的!
    而那个乔郎君,听起来也符合凶犯的特征。
    也难怪王七郎不过看了他们一眼,就直接把他们都带回大理寺审问了,他做事虽然不怎么靠谱,但还是有一定的章程的。
    姚少尹不禁无奈地看向徐静,“徐娘子,这般看来,我们势必要跑大理寺一趟了。”
    只是这个案子按严重程度,本来就该是大理寺接手的,只是因为江家和江兆尹的意愿,他们西京府衙才在里面参了一脚。
    大理寺的人愿不愿意配合他们,好好和他们一起查探这个案子,很难说。
    更何况那王七郎瞧着就对徐娘子颇有敌意。
    到时候他们一句正在审问中,不方便外人打扰,就能无限期地拖着不给他们见那宋郎君和乔郎君。
    他甚至怀疑,这王少卿这般轻率地把那两人当成嫌犯带回去,就是为了阻挠他们办案!
    徐静自然也想到了这些情况,淡声道:“暂时不必,我先问这里的人几个问题。”
    说着,继续看向那东家,道:“先前江三娘来这里时,曾单独见过宋郎君和乔郎君,你们可知道当时他们都说了什么?”
    说是单独见,但宋郎君和乔郎君到底是外男,江三娘自是不可能单独和他们共处一室,只是把她的贴身侍婢都遣到了远处,单独和他们说话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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