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什么酷刑!
    不知道熬了多久,马的速度终于一点一点慢了下来,徐静也终于得以坐直身子,勉强稳了稳心神,看向四周。
    却见天色早已是完全暗下来了,借着两边房屋透出来的微弱灯光,可以得知他们已是进入某个县城了。
    男人的声音适时地在她耳边响起,“这是景宁县,我们今晚在这里暂歇一晚。”
    在什么都没弄清楚的情况下,也只能服从安排了。
    徐静无奈地道:“哦……”
    察觉到怀中女子的低落,萧逸不禁垂眸看了她一眼,却只能看到她乌鸦鸦的头顶,和一小节细腻白皙的脖颈皮肤。
    好不容易才平复了一些的心跳再次不受控制地加快起来,萧逸艰难地移开视线,不自觉地收紧了握在女子腰间的手,突然嗓音沉哑地道:“你的伤还没好,怎么突然出来了?”
    他不是没想到这女子会离开安平县,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快离开。
    他这几天已是钓出了几条鱼,眼看着其他鱼儿察觉到其中有诈,死活不愿意出来了,正打算收网。
    却谁料她在这时候跑了出来。
    回想起这一路上赶过来的心情……
    萧逸猛地闭了闭眼,握在女子腰间的手一下子青筋乍起,十分艰难才忍下了把怀中人紧紧锁在怀里的冲动。
    那种感觉,他这辈子不想体会第二次。
    徐静暗暗琢磨了一下男人那句话中的情绪,莫名地品出了几分责备,有些不舒爽地扬眉,“你这是在怪我跑出来?”
    “没有。”
    萧逸微愣,垂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低声道:“我是在怪我自己。”
    是他过于自大,满心以为足够了解她,这才酿成了这次的危机。
    若不是他赶来得及时,她很可能已是没了。
    想到这里,萧逸心里又是一阵钝钝的窒闷。
    他后面那句话音量很小,若不是徐静和他贴得近,只怕都要听不清。
    她静默片刻,正想问他方才那些人是怎么回事,跟他有什么关系,不远处就突然有一队人马跑了上来,停在了他们身后。
    一个统领模样的男人打马上前,行了个礼道:“郎君,那些偷袭的人死的死,自杀的自杀,我们的人在这附近探了一圈,应该没有遗漏了。”
    萧逸点了点头,道:“去找一家好点的客栈开几间上房。”
    “是!”
    那男人骑马往前去了,很快,他就返了回来,道:“郎君,景宁县是个小县城,县上只有两家比较好的客栈。其中,同福客栈已是没房了,杏花客栈倒还有两间上房,属下已是把那两间房定下来了,郎君和徐娘子直接过去便是。”
    萧逸“嗯”了一声,就要勒动马缰。
    徐静连忙道:“跟我一起的那两个郎君呢?”
    徐静话音刚落,后方就传来陈虎精神奕奕的声音,“徐娘子,我和大白都没事!你和萧侍郎去杏花客栈住吧,我和大白粗人两个,跟着这些护卫大哥随便找个地方住就行!明天一早,我和大白就去找你。”
    徐静的心这才定了下来,和萧逸往杏花客栈去了。
    下马时,还是萧逸把她抱下去的,但那之后,她就坚决自己走了。
    先前他直接抱起她,是情势所逼,这会儿敌人都不在了,他还抱她做什么?
    锻炼臂力?
    她这小身板,也不够他锻炼的啊。
    萧逸伸到一半的手就这样定在了半空中,眸色幽深地看了身旁的女子一眼,终是没说什么,道了声“你慢一些,不用急”,就转身率先走进了客栈里。
    跟着他们过来的众护卫:“……”
    郎君唉,追求女子不带这么君子的啊!
    想到面前的女子很可能是他们的未来主母,一众护卫都小心翼翼地跟在一瘸一拐的徐静身后,见她走路稍微不稳都要提心吊胆半天,就怕把她给摔了。
    这家杏花客栈兼做饮食和住宿,一楼是客人们吃饭的地方,住房都在二楼。
    因为天色还不算特别晚,一楼的大堂里还坐着好几桌人,见到走进来的徐静和萧逸都相貌不凡、神仙姿容,不禁多看了两眼。
    但因着他们身后跟着的众护卫,很多人看了两眼就不敢看了,低着头兀自吃着自己的东西。
    这些贵人,再好看,也不是他们能看的。
    徐静不禁一阵感慨。
    这还是她在这么多人面前,第一次不带幂篱或者面纱,而不会担心出什么事。
    这就是权势的滋味吗?啧啧,也难怪天底下这么多英雄豪杰绝代佳人都对它趋之若鹜。
    客栈的伙计见到他们,立刻搓着手迎上来道:“你们是方才派人来开房的贵客罢?房间已是整理好了,请两位随我来。”
    说着,在前面带着他们往二楼去。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是让他都有些愕然了。
    却见那个花容月貌仿佛天仙一般的女子显然是伤了腿脚,一只手扶着楼梯的把手,仿佛小兔子一般一个阶梯一个阶梯地往上蹦。
    而跟她同行的那个沉稳俊朗气势不凡的郎君站在她身旁,看着她慢慢往上蹦,也配合着她的速度一步一步往楼上走。
    不是,这两位会结伴同行,关系定然非同一般,人家娘子伤了脚,这郎君就不表示一下吗?虽然看那女子的发髻,她还没出嫁,但这种情况下,这郎君扶她一把也不算越界罢?!
    要说那郎君不在意这娘子,也不然,否则也不会龟速前进等着她了。
    店小二有些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后脑勺。
    莫非这是城里男女之间最新的调情方式?
    是他这种小地方的小二没见识了!
    就在这时,有人从楼上往下走,徐静和萧逸虽然前进的速度差不多,但两人中间隔着一大段距离。
    那个下楼的男人似乎喝了酒,走路摇摇晃晃的,直接就从两人中间穿了过去,那仿佛石头一般硬实的肩膀一下子撞到了徐静。
    徐静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地蹦上楼,猝不及防被人撞了一下,差点就这样摔倒在地,幸好她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把手,蹙眉抬头一看。
    就见眼前,一个穿着宝蓝色锦衣、脸色酡红、长得粗眉宽鼻的年轻男子正怒目瞪着她,口齿不清、语气不善地道:“你……你没长眼睛吗?!本郎君的路也敢挡!眼睛不要可以摘了拿去喂狗!”
    第102章 真的是越发没脸没皮了(二更)
    这是妥妥的恶人先告状。
    徐静冷冷地看着他不说话,那男人拼命睁着一双醉眼惺忪的眼,突然,整个人愣了愣,脸上扬起一个惊喜至极又猥琐至极的笑,道:“哎哟喂,方才没看清楚,竟然还是个难得一见的小美人!咱们景宁县什么时候来了一个天仙,本郎君竟然不知道!
    小娘子,你可知道本郎君是谁?你方才撞到了本郎君可不能就这样算了,来,过来陪本郎君喝口小酒……”
    一边说,一边肆无忌惮地朝徐静伸出了手。
    徐静只嘲讽地看着他,萧逸和一众护卫都在这里,这种场面还不需要她一个伤患动手。
    果然,下一息,一只大手就悄无声息地按上了男人的肩膀,男人微愣,还没反应过来,肩膀处就突然传来一股钻心般的疼痛,让他霎时表情扭曲,嗷嗷大叫出声。
    那只按着他的手的力度仿佛要把他肩膀处的骨头生生捏碎,他疼得全身都麻了,却连是谁在对他施暴都看不清,忍不住又怒又疼地大叫:“到底是哪个混账!有胆子就站出来让本郎君瞧瞧,你能用两条腿走出景宁县本郎君就不姓桑……嗷疼疼疼!”
    他大话才放到一半,按在他肩膀处的那只手就猛地加重了力道,他疼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最后受不住仿佛一滩烂泥一般瘫坐在了地上。
    萧逸这才收回了按着他的那只手,男人刚缓过来一些,便猛地抬头对萧逸怒目而视,却谁料对上了一双幽黑沉厉、散发着千钧气势的眼眸。
    男人敢这般横行霸道,是因为家里有一定的底子,因此,他各种世面也见了不少。
    他一看就知道,面前的男人不是他惹得起的,到了嗓子口的狠话还没说出口,一双腿就先软了。
    娘哎,他们景宁县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尊煞神!
    方才那个女子,不会跟这煞神有关吧?!
    萧逸只眼神冰冷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没说话,跟着萧逸和徐静的一众护卫却不依,脸色不善地扬声道:“你方才说,让谁无法用两条腿走出景宁县?敢对咱们郎君这般口出狂言的人,你还是第一个!”
    男人猛地转头,看到不远处一众高大威猛、身上均佩戴着武器的护卫,吓得酒完全醒了,连忙讨饶道:“各位英雄好汉,我说的是我,我!我无法用两条腿走出景宁县!打扰了你们郎君和娘子,实在不好意思,各位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边说,边尝试着往后退,见萧逸没有叫住他的意思,连忙连滚带爬地跑了。
    萧逸这才冷冷地收回视线,看向一旁的徐静,眉头微蹙,“你没事罢?”
    他刚想说,还是我把你扶上去罢,就见面前的女子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事,多谢萧侍……萧郎君替我解围了。”
    这里毕竟不是安平县,她也不知道萧逸这回出来要不要隐藏身份,还是不要叫他的官职比较好。
    说完,便继续扶着把手,一跳一跳地往上走。
    萧逸只觉得自己被噎了噎,看着那个女子分外倔强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抿了抿唇,跟了上去。
    那小二方才还一脸担忧焦急来着,这会儿见事情圆满解决,不禁一脸佩服地看着萧逸,道:“萧郎君当真厉害,咱们景宁县能治住桑少东家的人就没几个,方才我吓得话都不会说了!还想着若桑少东家继续闹事,得立刻去请咱们东家来才行。
    桑少东家是同福客栈的少东家,时常在县里闹事,我们这些小人物说的话,他是压根听不进去的。”
    徐静闻言,不由得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他家也是开客栈的?怎么他不住自己家的客栈,反而来你们家住?”
    她记得,方才萧逸让他手下的人去找落脚的地方时,他手下的人说,景宁县有两家比较好的客栈,一家是他们今天住的杏花客栈,另一家就是方才小二说的同福客栈。
    小二一脸愁眉苦脸地道:“具体的事我也不太清楚,这桑少东家隔三差五就来咱们杏花客栈住,但他在咱们客栈鲜少闹事,我们东家是开门做生意的,总不能把客人赶出去罢?加上咱们客栈和同福客栈算是竞争对手,若咱们东家没有充足的理由就把桑少东家赶出去了,没得被人说咱们东家小心眼,不能容人。
    毕竟几年前,景宁县最好的客栈还是咱们杏花客栈,后来,桑家有个族叔下海做生意赚了一大笔银钱,就回来扶持桑少东家的爹开了这家同福客栈,那银子是倒水似的往里面投,就这样生生把咱们杏花客栈打压了下去。
    如今杏花客栈在景宁县还能叫得出名号,全靠老顾客的帮衬。”
    那小二显然是个话多的,一开了闸就颇有些滔滔不绝,说着说着,他忽然往徐静那边凑了凑,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道:“据说啊,桑少东家的爹跟咱们老东家夫人还有一段渊源,当时,老东家夫人家本想把自家女儿嫁给桑少东家的爹,但老东家夫人嫌弃桑少东家的爹那时候没出息,死活不肯嫁,最后嫁给了咱们老东家。
    桑家的同福客栈起来后,老东家和老东家夫人都气得不行,没过多久老东家就得了急病去世了,外头的人都在传,咱们老东家是被桑少东家的爹气死的……”
    徐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话多没什么,就怕嘴巴上没个门把。
    这店小二也许心地不坏,但他这样随便把自家东家的私密事都抖了出来,多少有些不厚道。
    那小二显然也不是个会察言观色的,没察觉到徐静的脸色淡了下来,还在那里滔滔不绝:“其实啊,外头有传桑少东家频频来咱们杏花客栈住宿,也是有缘由的……
    哎哟,房间到了,这两个房间刚好是挨在一起的,两位看看要怎么分配?”
    徐静刚好也不想继续听他说那几个客栈东家间的爱恨情仇了,顺着问题看向一旁的萧逸,萧逸却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先开口道:“徐娘子是女子,徐娘子先挑罢。”
    徐静也懒得推来推去,点头道:“那我就住离我近的左边这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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