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以晴还是不解恨,几步走过来,又一脚踩在他脚上,问:“你至于么?”
    “疼疼疼疼……”他讨饶。盛以晴松了脚,又问:“你至于么?”
    “啊?”
    她弯了腰,居高临下,气势冷然:“你有必要这样么?你现在和我睡一张床都不愿意了?”
    陈撰一脸懵圈,过了几秒才反应了过来,揉了揉眼睛,“噢。这事啊。你要说这事,那我先和你理一理。”
    这么说着,他抬眸看了看她,见盛以晴已然换了一身睡衣与短睡裤,大剌剌站在自己面前。他无奈:“你要不坐下来?你这腿太亮了,晃我的眼。”
    盛以晴瞪他,这才发现这个男人的眼睛发肿,大概是昨晚睡得太晚。
    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她却一动不动。陈撰只得先坐起来,扶着睡了一晚上发酸的脖子,声调懒洋洋的,“你昨晚什么都忘了吧?”
    “……”盛以晴瞬间矮了气势,清清嗓子,在陈撰身边坐下了:“我……有忘了什么了吗?”
    她记得她愤而去 cubic 蹦迪,接着他再来找她,站在舞池中央叫她老婆,至于剩下的……
    咳,她确实有些忘了。
    陈撰慢条斯理嗯了一声,不慌不忙先给她下套,“都说酒后吐真言。你认可这句话吗?”
    盛以晴心里紧了紧,表面仍是强装淡定,“那要看什么话了。“
    “这样么?那我该不该当真呢。“陈撰露出为难表情。
    “要不,你先说说?”她抱胸与他商量,“我现在再告诉你该不该当真,以我清醒的时刻为准。“
    “唔……真的?”
    “嗯。说说?”
    “不说。”
    “……”盛以晴恨不得揍他。
    “或者,你求我。求我我就说。”这人反倒笑了,两个人这会儿并肩坐着,她的发梢恰好垂在他手边,被他手指头勾着玩。
    “你想得倒美!”盛以晴扯回头发。
    陈撰又点了点自己的脸,十分诚恳,“那你亲我一口,我就说。”
    “不是…”她又好气又好笑,起身欲走,“你别和我来这套,你和别的女人苟且的事情还没说清楚呢。”
    “你承认你醋了?难怪我昨晚来找你的时候,我亲你,你没反抗。” 狗男人大言不惭。
    “?”
    见盛以晴无法反驳,陈撰接着慢悠悠叙述,“而且,后来我还背你回家了。如果你没原谅我,肯让我背你回家?”
    “等等。”
    盛以晴反应过来,“酒吧里对我又亲又抱,回家了却直接把我扔床上,连衣服都不给我换…这么大火气?我懂了,看来我在路上,一定说了什么让你无法接受的话……”
    陈撰脸色一僵,佩服她的推理能力。
    “诶?看来猜对了。”盛以晴接着分析:“吐槽你最近丑了吗?不至于。说我在酒吧遇到帅哥了?也没遇到比你帅的啊……那得是……”
    “离婚。”
    陈撰看着她,轻声打断。
    “什么?”
    “你说了,你想恋爱了,但不是和我。”陈撰平静看着她,“我猜这个意思,大概就是离婚吧?”
    盛以晴僵在原地。
    半晌,“我……说出来了?“
    他扯出个笑出来,反问:“你还真这么想了?”
    盛以晴没回答。
    “所以,从什么时候有的念头。”陈撰走到她的面前,往前倾了倾,看着她的眼睛,“之前提了好几次我都忍了,没想到你这真悄摸儿打算离了,是么?”
    他的鼻尖就快要抵着她的,四目相对,他又偏了偏头,垂眸看她的唇。
    这架势,配合他这张脸,一场以退为进的诱惑。
    “我昨天在你家地板上想了一晚上,好奇你啥时候有的念头啊,好端端的,忽然想和别人恋爱了。怎么?我哪儿不好?不行?”
    他一边说一边靠近,说话时吐出的气是温热的,危险的信号。
    盛以晴下意识吞了口唾沫,两个人结婚这么久,离婚的话她嘴上开玩笑说过几次,陈撰从来不回应。这会儿这样子,竟似被气得不轻,俨然一副死活不愿意离的架势。
    她嘴上不语,抬了眸子,落在他一点点逼近的唇上。港股 ipo banker 最常做且最擅长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吵架。和律师吵架,和对家吵架,和客户吵架。
    而关于吵架,也有秘诀。首先,气势上绝对不能弱,哪怕自己不占理,也要让话题往自己占理的方向发展;其次,进攻永远比防守有效果。
    “这个问题……”下一秒,盛以晴抬起手,将手掌“啪”一下盖在了陈撰的脸上,将他脑袋顺势往后一推。
    “……”他僵在原地。
    “你先别勾引我。”
    盛以晴后退一步,清了清嗓子,“我一直以为,苦心孤诣想要离婚的人,是你啊?”
    “?怎么说?”陈撰果然被唬住。
    “你很早就在找留学中介吧,那个吴语冰,如果不是你的新欢,可聊的问题却不肯告诉我,是关于留学的,对不对?”
    “……这,这和离婚没关系吧?”陈撰摸摸鼻子,身子离远了些,但没有否认。
    “你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陈撰顿了顿,“是,我想去美国留学,学导演。”
    “去多久?”
    “两年。或者三年。每个学校不一样。”
    盛以晴扯开嘴角,“是吧?你早就做了离婚的准备。”
    “我……”
    “留学至少两年,跨国婚姻我不接受。你要出国,这对我来说就是离婚。马上合约到期,不想续约的是你。”
    “不是。异国怎么了?就必须离婚?我不理解。”陈撰不可思议,“有多少人还谈异国恋呢。”
    “异国了还能见面吗?还能互相照应吗?还能互相带给对方好运气么?不能!亲不到摸不到抱不到,难过了失望了你也只能给我一句不咸不淡的鼓励和安慰,不仅我享受不到作为妻子的一切权利,同时,我还必须承担妻子应尽的一切义务,我要保持忠诚,我要和其他的异性保持距离,我还得担心关心你,同时得尽量不让你担心我关心我。每天对着手机用爱发电,和追星有什么区别。这样的婚姻,对你对我有任何好处吗?”
    陈撰沉默了。
    顿了几秒,他才问:“所以在你看来,如果我出国,那我们的婚姻,必然不能续约了?”
    盛以晴点点头:“是这样。”
    “必须二选一?”他又问。
    盛以晴再次点头:“是这样。”
    他们望着彼此,神色平静。
    他没再说话了。
    空调没开,临近正午的阳光将夏日窗帘紧闭的客厅烘成了蒸笼,阳光灼烧着窗帘,在缝隙之间,闪烁着耀眼的银光,客厅里的空气粘滞而厚重,她只觉得胸口烦闷,大概是因为宿醉、因为炎热,当然也因为他的沉默。
    “好。”
    不知过了多久,陈撰张开了口,他的语调轻而坚定:“那么,我选择,出国。”
    “……嗯。那不就是了。”盛以晴状似一脸轻松点点头,学着他的语气,“所以,我选择,离婚。”
    陈撰没答。
    哪怕之前早有过预感,但始终抱着幻想,没有说出口的分手,永远不算真的分手。爱情的本质就是自己给自己造的一场梦。梦碎了,碎片砸在心口,虽然疼,可两个人都有些看到结果的轻松。
    “对了…”她想到什么,“你是一直想出国么?具体是,什么时候有这个计划的?”
    他没看她,垂着眸子,“一年以前。”
    喉咙发涩,盛以晴却继续用特别昂扬的语调道:“哇!所以你是和我在一起之后,才想的出国的?”
    陈撰没有否认。
    是了,真爱你的人,哪里舍得离开你。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往沙发上一倒,双手抱胸看着陈撰,看了一会儿:“其实吧……”
    “嗯?”他静静地看着她。
    “我也没多喜欢你。”盛以晴转开了目光,没注意到陈撰一瞬间的僵硬,她语调松快说道,“我本来就是个很容易腻味的人。如果是好看的皮囊,可能三个月就腻味了,如果是相处地好,可能时间长一点,一年就腻味了,但如果是能给我带来好运气,可能,可能,也会再长一些,大概一年半吧……这么一算,我也差不多应该对你腻味了…就,你离开挺好的,正好,我本来还想找不到理由解约的…”
    听到这,陈撰点了点头,他的眼皮还是有些肿,大概是熬夜,所以嗓子也轻微发哑:“你早不想续约了?”
    “当然了!当初约定两年一续,我其实没多久就后悔了。太长了,应该一年一续的…如果能早点分,我们现在估计都各自…”
    “行了。”陈撰打断她,“没一句我想听的。”他双手插兜,看了看周围,转移话题:“你没开空调吧?热死了。空调遥控器哪儿去了?”
    “死了呗。”
    盛以晴迅速站了起来,“我去洗个澡。那个,没有别的事情,你回家就好。”
    陈撰没说话。
    “嗡——”手机震动几声,他看了一眼。是他和迟威以及俞又扬的三人群。群里那俩男的,文字里是按捺不住的幸灾乐祸:
    “咳,听说某人昨天哭了。”是迟威。
    俞又扬立刻:“没哭!谁哭了啊,就是某人找我哔哔了一整个晚上,说他老婆喝醉了嚷嚷要和别人恋爱了。”
    “嘿哟,这哥们挺怂啊!”迟威做惯了舔狗,难得站起来了一次,此刻格外兴味盎然。
    “比你那是怂多了,我和你说,他老婆喝断片了,和他大谈择偶标准,说恋爱必须要 22 岁的、要奶的、要眼睛亮晶晶的,关键是,一边嚷嚷,一边锤他,逼他帮忙找…”
    “嗐,这他都能忍啊?”迟威乐了。
    “怎么不能忍?!一边把人家背回家,一边哄着说一定给找个满意的小奶狗…你说啊,男人窝囊起来,那可是……”俞总啧啧。
    “比我都窝囊!我好久都没这么窝囊过了!”迟威满意下结论。
    ……
    两个狗男人一唱一和看他笑话,陈撰一言不发,干脆直接点了“退出该群”,将手机揣回兜里。
    浴室里传出水声,莲蓬头的水混着香橙沐浴精油将淋浴间打成雨季的热带雨林,盛以晴在水珠里深深吸气,再呼气,试着将烦闷吐出。她忽然想起网络上的教程,说在淋浴的时候咬一口橙子,能够一瞬间化身成丛林里的猴子,下一秒就能在森林里荡秋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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