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当真如此认为?”
    丘福似是不信,反问了一句。
    陈堪毫不犹豫的点头,他和丘福还没有熟到可以随意谈论君王品性的地步,谁知道丘福是不是奉了朱棣的命令,故意来试探自己?
    见陈堪毫不犹豫的点头,丘福脸上不由得露出落寞之色。
    随后说道:“可在老夫眼里,陛下是个性格多疑,自私暴虐的人!”
    丘福说完,望着陈堪眼中浓浓的诧异之色,不由得笑问道:“怎么,侯爷不信?”
    这话没法接,所以陈堪选择沉默。
    丘福也不在意,而是继续说道:“陛下乃是太祖子嗣,自然将太祖的阴狠毒辣学了个十成十,你可知,朱能为何会卧病在床?”
    不等陈堪发问,丘福便自顾自的继续说道:“端午节,地方官员为陛下献上了一些肥美的闸蟹,陛下赏赐给了朱能一些,朱能吃了,便再也没法动弹了。”
    听完丘福的讲述,陈堪忽然懂了。
    朱能对海鲜过敏,且年轻的时候亲冒矢石,受了太多伤,以至于患上了伤风。
    海鲜乃是大发之物。
    但朱棣还是赏赐给他了。
    不由得让陈堪想起了一个民间传说,太祖朱元璋赏赐中山郡王徐达一只烧鹅。
    徐达吃完烧鹅,换来了子孙后代的富贵。
    陈堪沉默片刻,望着丘福脑门上的功高盖主四个大字,看向丘福问道:“公爷与本侯说这些,与您的命何干?”
    丘福晒然一笑道:“老夫听说侯爷麾下船队在南洋所向披靡,若是侯爷哪日想要出海泛舟,不妨带上老夫,老夫也很想领略一下大海的风采。”
    弟三百三十三章 人生就是一道选择题
    陈堪的神情有些古怪。
    也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而是反问道:“公爷如何知晓本侯麾下还有船队的?”
    丘福一愣,随即笑道:“如今整个南京谁不知晓恒丰号乃是侯爷旗下产业?”
    “恒丰号,本侯旗下产业?”
    陈堪一脸懵逼,云娘是侯府罩着的没错,但花家的恒丰号那是太祖爷钦赐给花氏一族的,什么时候成了侯府的产业?
    他和云娘,最多算是合作关系吧。
    丘福也懵了:“侯爷不知?”
    “那恒丰号如今乃是海上规模最大的几支船队之一,有着数十艘千石以上的海船,五百石以上的海船更是多达上百艘。”
    “更兼老夫听闻恒丰号的航线已经开辟了去新大陆的航线,端的是风头无两,侯爷竟不知自家产业如此巨大?”
    陈堪茫然的摇摇头:“本侯真不......”
    话说到一半,陈堪忽然住了嘴。
    他依稀想起来前些日子花时给他来信,说是要对他娘亲麾下的产业结构做一些调整。
    当时陈堪以这是他的家事唯有打发了回去,过后便没有再管。
    难道,这是花时的手笔?
    丘福见状,不由得淡笑道:“侯爷还真是个糊涂蛋啊,竟连自家有多少产业都不知道,看来坊间传言侯爷富可敌国的流言都还有些收敛了啊。”
    陈堪回过神来,面上露出思索之色,随即摇头道:“公爷说笑了,恒丰号乃是孽徒家中产业,与侯府可挨不上边。”
    “这就奇了,莫不是老夫消息有误?”
    陈堪揉揉脑袋,回道:“此时,本侯当真不知。”
    邱福闻言,面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随即摇头道:“罢了,不知便不知吧,老夫只求侯爷有泛舟出海那日,带老夫一个。”
    陈堪刚要点头,下一秒便陡然惊觉道:“公爷要出海自去便是,为何非要与本侯一道?”
    丘福沉默了片刻,像是斟酌了许久,才一字一句道:“即便老夫是国公,也有鞭长莫及的地方。”
    丘福这话,像是什么都说了,又像是什么都没说。
    陈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笑道:“本侯也不知会不会有那一日,若是真有那日,本侯一定带上公爷。”
    陈堪这话,算是一种变相的承诺。
    今日丘福的到来,算是解了心中的疑惑。
    他就说嘛,朱棣膨胀到连方孝孺这种诤臣都看不过眼了,更遑论丘福这种战功赫赫的老将。
    而且,丘福在历史上的下场确实算不得好。
    如果可以,他不介意顺手拉他一把。
    当然,等价交换也很合理。
    丘福帮他坐上海军学院的院长的位置,他跑路的时候带上丘福。
    目的达成,丘福也不再多留。
    谢绝陈堪相送的好意之后,便带着夜宿府中的亲卫离去。
    目送丘福走远,陈堪便转身朝后院走去。
    侯府的产业都是常宁在管,他怀孕之后便移交给了云程。
    但云程一向以常宁马首是瞻,自己想知道南京究竟发生了什么,直接问常宁比较好。
    常宁这会儿吃过了早餐,正在后院消食。
    见陈堪到来,不由得眯起眼睛笑问道:“淇国公走啦?”
    陈堪点点头,来到一处亭子里坐下,对着常宁招招手。
    常宁慢悠悠的走到亭子里,问道:“怎么了?”
    陈堪沉吟片刻,淡淡的问道:“丘福说恒丰号成了咱家的产业,这是怎么回事?”
    听见陈堪的问题,常宁脸上顿时露出一个不以为意的神色,答道:“就这事儿啊,不错,恒丰号现在确实是咱家的产业。”
    此言一出,陈堪的脸色顿时严肃起来:“什么时候的事情,为夫怎么不知道恒丰号成了咱家产业,为何不与为夫商议,此后将置花时于何地,老师谋夺学生家中产业,为夫以后有何面目见他?”
    常宁白了陈堪一眼,随即脸上露出狭促的表情问道:“夫君,世人都说花氏遗孀成了你的房中人,此事你该作何解释?”
    陈堪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
    常宁笑眯眯的看着陈堪,似乎对于陈堪震惊的模样非常感兴趣。
    陈堪定了定神,随即皱眉道:“此乃子虚乌有之事,夫人知我是什么人,这么多年来,为夫可从未对别的女人生过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见陈堪一本正经解释的样子,常宁忽然就娇笑出声。
    “呵呵,妾身当然知道夫君一直以来都洁身自好,就连去秦楼楚馆也都是欣赏歌舞,不会对别的女子留下半分情意。”
    陈堪点点头,因为这些都是事实。
    他好色是不错,但对于外面的女子,他从来都是以欣赏的角度去看,从未有过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常宁继续说道:“可你是这样的为人,别人也不知道啊,云娘一个寡妇,为咱家任劳任怨,又是亲自出海,又是将儿子送给你教导,难免让人多想。”
    “所以,市面上便有了这样的传言?”
    陈堪眉头微蹙,随即淡淡的说道:“谣言可以澄清,但将恒丰号纳于侯府旗下一事,确实不妥。”
    常宁闻言,一下子起身,将脸凑到陈堪面前,问道:“为什么要澄清?”
    “当然是为了云娘的名节考虑,为夫一个男子,自是无碍。
    但云娘乃是花家孀妇,花氏于国有功,恒丰号更是皇爷钦赐,兼之花时乃是为夫弟子。
    若是任由流言乱传,对为夫,对花娘,对花时,甚至对侯府的声誉都会有所影响。”
    陈堪的发言听得常宁频频点头,随后煞有其事的应和道:“如此说来,确实该澄清一下谣言。”
    只是说完,常宁眼中又流露出陈堪熟悉的狡黠。
    他凑在陈堪耳边,轻声问道:“夫君对云娘当真就没有任何想法?”
    温热的吐息让陈堪的耳根子有些痒痒的,但他还是毫不犹豫的点头道:“云娘性格坚韧,独自一人带着花氏遗孤守着偌大的产业,确实令人倾佩,但要是为夫就因此对他有些什么别的想法,那确实不至于。”
    “啧,不解风情的木头。”
    闻言,常宁不由得啧了一声,随后坐回石凳,意兴阑珊道:“恒丰号并入侯府一事,乃是妾身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陈堪望着常宁那张精致的小脸,静静的听着她的下文。
    既然此事是常宁主动去做的,那就一定有她的道理。
    常宁想了想,问道:“夫君有没有想过,花时以后的前程如何?”
    “有我在,有他的大师兄在,花时以后的成就不会低。”
    陈堪答得很果断,这是他身为帝国侯爵的底气,更何况花时还有一个皇太孙大师兄。
    他的能力也不差,有他和朱瞻基的庇护,就算是他未来想要登堂入阁,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常宁却摇摇头,一副完全不赞同的口吻道:“妾身倒是有不同的看法。”
    陈堪坐直了身子,问道“夫人高见?”
    常宁的小脸难得的严肃起来,轻声说道:“花时儿和瞻基的关系太好了,如今瞻基已经贵为皇太孙,试问夫君,您觉得若是未来皇帝身边有一个随时能影响到帝王决策的人,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
    陈堪一愣,随即皱起了眉头,他确实未曾考虑过这个问题。
    见陈堪眉头皱起,常宁继续说道:“以道衍大师为例,父皇对他可谓是言听计从,可道衍大师为何不入朝为官,是因为他高风亮节吗?”
    此言一出,陈堪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道衍为什么不入朝为官,当然不是因为什么高风亮节,也不是因为道衍不眷念权柄。
    说到底,是因为满朝文武容不下这个变数罢了。
    一个能随时左右皇帝情绪的人,让他上朝堂,那是所有人都无法容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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