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篡权以后,虽说将朱权的封地改为南昌,但依旧将朵颜三卫放回了大宁地区,并维持洪武年间的封地范围。
    即喜峰口外的大宁,古称会州地。
    大宁东连辽左,西接宣府,乃是边塞巨镇。
    朵颜三卫回归大宁以后,其中朵颜卫驻扎在屈裂儿河上游和朵颜山一带;泰宁卫在塔儿河流域,即元代泰宁路;福余卫在嫩江和福余河流域。
    塞罕山正是属于塔儿河流域,所以镇守在此地的便是泰宁卫,而泰宁卫,也正是三卫之中兵锋最盛的一支。
    进了泰宁卫的范围,鞑子的骑兵再怎么嚣张,也不敢追过来。
    泰宁卫的斥候小队距离陈堪越来越近,而陈堪为了表明自己没有敌意,干脆命令众人暂时停下脚步。
    双方隔着百米的距离对峙,对面先开口问道:“你们是大明的军队?”
    来人说的是字正腔圆的大明官话,程风是个大嗓门,所以与对面对话的任务非他莫属。
    程风大声吼道:“本将乃是驻扎北京三千营骑兵统领程风,对面可是泰宁卫治下大营?”
    对面回话道:“正是!”
    就在此时,大营处再次驶出一支骑队,原先那支骑队还想说些什么,就被后来的那支骑队赶了回去。
    后面出现的那支骑队打马来到陈堪身前数十米的地方。
    为首的一个上了年纪的蒙古汉子突然跳下战马来到陈堪身前站定,朗声问道:“可是靖海侯当面?”
    陈堪打马上前问道:“你是?”
    “末将泰宁卫指挥同知塔宾帖木儿,见过侯爷。”
    那汉子看清陈堪的脸之后,顿时上前一步单手齐胸行礼,随后惊喜道:“果真是侯爷当面,侯爷,您终于来了。”
    听见来人自报家门,陈堪也是有些诧异,问道:“原来是同知大人,同知大人怎知本侯会来?”
    塔宾帖木儿上前一步,沉声道:“回侯爷,不是末将知晓,而是家兄阿扎施里听说侯爷进入草原之后,便断定您会从塞罕山脱离草原,这才带着麾下大军来此安营扎寨,也好接应侯爷。”
    “指挥使大人也在?”
    陈堪有些愣神的问了一句。
    塔宾帖木儿道:“家兄此刻就在大营,还请侯爷随末将进大营一叙。”
    听他这么说,陈堪不由得抿了抿嘴,随后拱手回礼道:“有劳同知大人前方领路。”
    塔宾帖木儿微微颔首,随后转身上马带领骑队朝着大营的方向而去。
    方胥凑在陈堪身边,疑神疑鬼道:“侯爷,这阿扎施里怎会知晓您会从塞罕山脱离草原,不会有诈吧?”
    陈堪眉头微微皱起,随后微不可察的摇摇头。
    他也不知道为何阿扎施里能未卜先知,但现在朵颜三卫效忠的是大明,对方既然知晓自己的身份,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阿扎施里此人,陈堪从未与他见过面,但双方之间的书信来往从未断过,因为他在草原上的布局需要朵颜三卫配合,所以双方还算熟悉。
    跟着塔宾帖木儿一路走进大营里,泰宁卫的将士们全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支人人带伤的明军,眼神深处,还藏着某种倾佩的情绪。
    陈堪一头雾水,难道自己在草原上的所作所为已经被大明知道了?
    可草原上的消息不该传的这么快才是啊,连塞罕山驻军都不知道的消息,泰宁卫怎么会知道?
    一群泰宁卫的将士上前,手中拿着药草和纱布等物资开始为一群明军处理伤势。
    陈堪也在其中,只不过给他处理伤口的是一群汉人面孔。
    泰宁卫怎么会有汉人?
    陈堪很疑惑,似乎是看清了陈堪在想什么塔宾帖木儿笑道:“侯爷待会儿便知。”
    就在这时,一群汉人从马上将已经陷入重度昏迷的本施雅里解了下来。
    陈堪倏地起身,满脸杀意的看着那群汉人冷声道:“别动他。”
    感受到陈堪身上的杀意,为首那郎中打扮的汉人朝陈堪露出一个笑脸道:“侯爷,他身上有着多处烧伤,本身更是已经陷入了昏迷,若是再不救治,只怕是没办法活着去到京师了。”
    此言一出,陈堪眼中的杀意更甚,手已经搭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一群明军见势不对,也迅速禁戒起来,一个个满含杀意的样子,顿时惹得那郎中模样的汉人皱眉不已。
    “哈哈哈哈......侯爷,多日不见,侯爷的脾性还是如此火爆啊。”
    一道清朗的大笑声传了过来。
    陈堪循声望去,瞳孔顿时缩成了针尖状,脸色也是瞬间阴沉下来。
    “纪纲,是你!”
    没错,来人正是纪纲,纪纲身边还跟着一个身穿羊皮大袄的汉子。
    那汉子看见陈堪,脸上露出钦佩之色,用熟练的汉话道:“不曾想侯爷竟如此年轻,本将阿扎施里,有礼了。”
    对于阿扎施里的问好,陈堪没有回应,而是死死地盯着纪纲,面色阴晴不定。
    第三百八十七章 京师变故
    “哈哈哈哈......”
    “怎么,侯爷这是不待见本官?”
    纪纲与阿扎施里大步流星走到陈堪面前,脸上还带着揶揄的笑容。
    陈堪甩了甩头,将脑袋之中的混沌甩掉一些,盯着纪纲冷冷的问道:“你不在京师好好做你的朝廷鹰犬,跑来草原上干什么?”
    面对陈堪近乎质问一般的语气,纪纲面上笑容不变,淡淡的应道:“来草原上,自然是为了营救侯爷而来。”
    “营救我?”
    陈堪眉头微蹙,嗤笑道:“你纪纲会好心来营救我,难道不是巴不得本侯死在草原上吗?”
    此言一出,纪纲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受伤的神情:“侯爷这是说的哪里话,侯爷难道就没有怀疑过为何鞑子的追兵总是追不上侯爷,前进的路上总是能巧之又巧的避开鞑子的大型部落和军队?”
    “是你的手笔?”
    陈堪一下子抬起头,死死的盯着纪纲,想从他脸上的表情验证他的话是真是假。
    “都是本官麾下锦衣卫的功劳,侯爷这么说可就伤人心了。”
    纪纲大马金刀的搬了个马扎坐在陈堪面前,先是给了帮助陈堪处理伤势那郎中一个眼神,示意他继续。
    随后饶有兴趣的看着陈堪问道:“侯爷不会觉得,没有本官麾下锦衣卫的帮助,侯爷带着两千人便能纵横草原,还能火烧肯特山大营,俘虏蒙古大汗吧?”
    陈堪与纪纲对视着,半晌后,脸上露出恍然之色,颔首自语道:“难怪,难怪,本侯就说此行怎会如此顺利,原来其中还有锦衣卫的手笔。”
    听见陈堪的自语,纪纲面色恢复平淡,问道:“想明白了?”
    陈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冷眼看着他问道:“是你的主意,还是陛下让你来的?”
    “陛下想要检验一下这两年锦衣卫在草原上的成果,所以本官就来了。”
    “本侯就说,你纪纲能有这么好心?”
    纪纲摇摇头道:“侯爷此言差矣,您在草原上闹出的动静越大,不就证明我锦衣卫的功劳越大?”
    “呵呵...”
    陈堪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一声,淡然道:“本侯也没想到,费尽心思俘虏回来蒙古大汗,最后还要将功劳分给锦衣卫一份。”
    “话也不能这么说,这一次为了配合侯爷,本官安插在草原上的探子几乎损失了一大半,分走侯爷一部分功劳,完全合情合理,侯爷难道忍心看本官麾下的儿郎们白忙活一阵,别忘了,侯爷也是锦衣卫出身!”
    听完纪纲的话,陈堪沉吟片刻,随后挥手示意弟兄们放松。
    见明军收刀入鞘,那郎中便指挥剩下的汉人将本施雅里从马背上搬进了一座营帐之中开始救治。
    气氛缓和下来,阿扎施里也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笑意盈盈的对两人俯身邀请道:“侯爷,纪大人,本将已略备薄酒,不妨移步本将帅帐一叙?”
    恰好陈堪身上的伤势也处理完毕了,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确认没什么大碍之后。
    陈堪朝着阿扎施里回了一礼:“如此,便叨扰指挥使大人了。”
    阿扎施里笑得跟弥勒佛似的,抬手引道:“侯爷,纪大人,请!”
    “请!”
    三人一同来到泰宁卫大营帅帐,刚刚进门盘腿坐下,几个将士便抬着一个巨大的木盘进了帅帐,木盘上,是一头前腿跪着,口中含着一个鲜红的果子的烤全羊。
    阿扎施里朝两人笑道:“侯爷,纪大人,草原贫瘠,没有什么山珍海味,唯有羊肉还算能拿得出手,不妨尝尝这草原上的羊肉味道比之中原如何?”
    说完,便从腰间掏出小刀,从半跪的羊腿上割下两块肉分别递到陈堪和纪纲面前。
    陈堪倒是没和她客气,刚刚从战场下来,又在草原上吃了好几个月的干粮,此刻他非常需要补充蛋白质和碳水。
    学着阿扎施里的样子用小刀戳起肉块在面前的两个小碟子里蘸一下就往嘴里送。
    两个碟子里,一个装的是蜂糖,一个是椒盐,不管是糖还是盐,都是他急需补充的东西。
    纪纲慢条斯理地尝了几口,随后便倒上一杯马奶酒慢慢地品着。
    尝了羊肉,泰宁卫的将士又给众人上了一份乳酪,搭配着白糖吃。
    虽然很腻,但陈堪还是强忍着吃了不少。
    最后再来上一杯酥油茶。
    整个宴席虽然比不上中原的菜式精致,倒也有几分草原风味的特色。
    纪纲似乎是专门等着陈堪吃饱肚子,陈堪吃东西的时候,他便一言不发。
    吃饱喝足,陈堪便将询问的目光看向纪纲。
    一直等着的纪纲顿时明了,示意阿扎施里叫人撤下这些东西后,便慢条斯理的说道:“这些日子京师发生了一些变故。”
    陈堪了然的点点头,问道:“什么变故能让你堂堂锦衣卫指挥使都感觉到危险,不得不千里迢迢躲到草原来?”
    纪纲笑了笑,淡然道:“趋利避害嘛,方孝孺方大人入狱了。”
    听见这个消息,陈堪的表现很平淡,纪纲有些诧异道:“方大人可是你的老师,怎么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
    陈堪白了纪纲一眼:“既然老师入狱了,那本侯是不是可以认为陈瑛在朝堂上已经做到了一手遮天?”
    “不错。”
    纪纲惊讶于陈堪的平静,但还是缓缓点头回答了陈堪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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