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主子的决定,他无权过问什么。
    昔日他也曾是受益者,只是如今的受益者又多了两人而已。
    韩一垂下眼,悄无声息地离开。
    -
    越京
    金乌西坠,玉兔
    东升。
    和云远府不同,越京虽无宵禁,天黑后却鲜少有百姓外出走动。
    夜幕笼罩着都城,犹如一位蒙着黑纱的女子,神秘而又迷人。
    正值守城士卒换值的时候,城门下的士卒低声谈笑。
    “你们回去了,我们还要熬一个晚上......唉,真是折腾人。”
    “反正夜里没人进城,等巡视的长官一走,你们尽可眯一会儿。”
    “这倒也是,以往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士卒们哄然大笑,笑得肚子都疼了。
    其实他们都知道该如何度过这个漫长的夜晚,只是习惯性抱怨。
    “走了,回去睡觉喽。”
    白天负责守城的士卒说笑着回家去了,刚来的士卒手持长矛,分别在左右两侧站定。
    左边的士卒说:“事先说好,我们先睡一个时辰,然后再轮到你们。”
    右边的士卒点头,没好气地挥了挥手:“知道了知道了,睡你的去。”
    士卒笑笑,把长矛往泥地里一杵,就这么直挺挺站着,怀抱长矛闭上了眼。
    ——这是他们在多年如一日的守城生涯中磨练出来的高潮技能,任谁见了都得叫一声好。
    不多时,如雷的鼾声响起,和草丛的蛐蛐声交织在一处。
    睡得正香,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呦,这是怎么了?”
    和左边睡死了的士卒不同,右边的士卒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眼就看到了从远处官道匍匐而来的一群人。
    他们吓了一跳,睁大眼睛观察,不忘握紧
    手中的长矛。
    只要对方心怀不轨,这长矛就能把他戳个对穿。
    左边的士卒也吓了一跳,不过是被同僚的大呼小叫吵醒的。
    “大半夜的喊什么呢?”士卒打了个哈欠,睡意惺忪的眼都没睁开,“给我吓出一身汗。”
    被质问的士卒狠狠锤了左边的人:“哎呀别睡了,有情况!”
    剧痛传来,这下总算清醒了。
    这时,身份不明的人已艰难匍匐到城门口。
    数十支长矛对准他们,蓄势待发。
    只要他们有所行动,眨眼间就会被扎成刺猬。
    “什么人?从哪里来?”
    浑身是血,爬都爬不起来的男人强撑着一口气,气若游丝道:“我们从云远府来,有非常要紧的事求见陛下。”
    守城士卒一愣:“云远府?”
    说到云远府,大家自然而然地联想到韩榆。
    两年前吏部一纸调令,让他从正三品跌回正四品。
    就在所有人为他惋惜,幸灾乐祸的时候,陛下一道圣旨,直接赐予他云远府独立管辖的权利。
    当时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不知多少人眼红,就连他们这些最底层的士卒都有所耳闻,私底下感叹韩榆命好。
    年纪轻轻官至高位,又深得陛下重用,未来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如今再听人提起韩榆,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面前三十余人遍体鳞伤,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守城士卒不敢迟疑,忙将此事通报给上峰。
    一级一级往上报,等消息传到永庆帝耳
    朵里,已经月上中天。
    永庆帝今夜宿在宸贵妃宫中,正你侬我侬的时候,全公公过来敲门。
    “陛下。”
    永庆帝面露不快,但全公公是不知轻重的人,轻易不会在这种时候打搅。
    思及此,他松开宸贵妃:“爱妃先睡,朕下次再来。”
    宸贵妃伺候他更衣,娇笑道:“陛下政务要紧,心里惦记着臣妾便好。”
    永庆帝朗声大笑,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刚一离开,宸贵妃便沉下脸色,叫来亲信宫女:“去打听一下,究竟出了什么事。”
    “是。”
    后宫其他的嫔妃也在第一时间收到永庆帝从宸贵妃宫中离开的消息,笑得半晌停不下来。
    多年以来,宸贵妃仗着陛下的偏宠,几乎在后宫横着走,欺压低位嫔妃不说,还敢跟戴皇后、梅贵妃叫板。
    宸贵妃几次三番用各种借口截走本该去别的嫔妃宫中的永庆帝,不知多少人恨她恨得牙痒痒。
    陛下深夜离开,留宸贵妃独守空房,这可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快去打听究竟发生了什么,好让本宫听了,心里快活快活!”
    一时间,整个后宫暗潮涌动,各怀鬼胎。
    看笑话的看笑话,打探消息的打探消息,没一个闲着的。
    只是不等她们探听到消息,前朝的皇子大臣们先知道了。
    ......
    翌日早朝,文武百官手持笏板,恭立在金銮殿上。
    所有人低眉顺目,与平日一言不合就撸起袖子对骂,甚至互
    相吐唾沫的形象大相径庭。
    最前列的几位王爷同样一脸恭顺,全无针锋相对,只差拔刀捅死对方的不死不休。
    原因无他,今日的陛下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为避免触怒龙颜,惹火上身,大家明智地决定暂时休战,夹着尾巴度过这个早朝。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伴随着全公公尖细嘹亮的唱声,殿内静得落针可闻。
    “无事启奏?”
    永庆帝坐在龙椅之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臣子们。
    无人启奏。
    “那好,诸位爱卿无事可说,朕有事可说。”
    众人听着这不含丝毫情绪的话语,头皮一麻,下意识绷紧了浑身的皮。
    “三月初,云远府突发瘟疫。”
    文官行列中,好些人面色微变。
    次辅蔡文,大学士齐冲,户部尚书韩松......总而言之,都是与韩榆关系密切的官员。
    有人面露担忧,有人置身事外的漠然,还有人低头憋笑。
    永庆帝将所有人的反应看在眼里,继续说:“好在韩爱卿反应及时,及时控制住染上瘟疫的百姓,又展开一系列的防疫措施,找出瘟疫的源头,直接杜绝了瘟疫的再度扩散。”
    有人松了口气,有人很是遗憾。
    戴首辅出列:“敢问陛下,如今云远府情况如何?”
    蔡文紧随其后:“陛下,微臣以为该派人前往云远府,协助当地知府控制瘟疫的扩散,研制治疗瘟疫的药物......”
    话未说完,就被永庆帝打断了
    。
    “蔡爱卿尽可把心放回肚子里,韩爱卿在呈给朕的奏折中说,有一游医送来可治愈瘟疫的药方,染上瘟疫的百姓已尽数痊愈。”
    “韩爱卿将药方献给了朕,与之一同献上的,还有两张图纸,分别为口罩和防护服,此物可有效预防瘟疫等可传染疾症的传播。”
    说到这里,板着脸许久的永庆帝总算展露些许的笑容:“朕打算将口罩和防护服向各地推广,至于韩爱卿......”
    官员们眼皮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韩爱卿忠君爱民,治下有方,瘟疫期间竟无一人伤亡,朕决定......”永庆帝顿了顿,众人心口狂跳,“破例将韩爱卿提到正三品,赏金千两,越京城东的五进宅院一座......小全子,朕记得库房里有一棵宝石砌成的宝树,也给韩爱卿送去。”
    所有人:“......”
    陛下你别太离谱!
    赏金千两和五进宅院也就罢了,可知府从来都是正四品,正三品的知府可是闻所未闻!闻所未闻!
    您这样偏心韩榆,是完全不顾我们这些人的死活啊!
    哦对了,之前还有个独立管辖的权利。
    再来个正三品,您干脆封韩榆当个异姓王,顺便把云远府划给他做封地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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