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赫峥轻声问她:“那我们呢?”
    云映松开被攥在手里的被褥,骨节泛白,眉头紧蹙,一时并未出声。
    她没有很认真去思考过这个问题。
    今天她理所当然的跟他回家,然后跟平常一样午睡,下意识认为赫峥会在晚上回来。
    但是当一切摆在明面上时,她又必须去思考。
    今时不同往日,她没有了再继续纠缠下去的理由。
    当初她接近他,跟他成亲,然后折磨他到现在,这对赫峥来说不是一件公平的事。所以她在他面前从来都如履薄冰,也从没有哪一刻是有底气的。
    没有人愿意当一个替代品,赫峥本来就讨厌她,这一次后,他恐怕再不想见到她了。
    如果可以,她还是希望赫峥能过的好一些。
    她低声道:“对不起。”
    “但是我不知道我除了道歉还能做什么,你想让我做什么也可以直说。”
    赫峥并未应答。
    云映轻轻呼出一口气,终于下了决心,在黑暗中开口道:“其他的就算了吧,你可以休——”
    剩下的话被赫峥堵在了唇齿间,他急促的咬上了她的唇,云映吃痛轻呼一声张开了唇,赫峥立即探入她的口中,云映伸手想推开他,但赫峥轻易就扣住了她的手。
    压抑着暴怒的情绪,他将她按在床榻上,吻的凶狠又急促,云映想别开脸,赫峥却就势吻上她的耳垂。
    她觉得很痒,肩膀缩了一下,想说不要。
    男人声音阴鸷,他继续吻她,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的的脸庞沾到了冰凉的水渍,紧接着就听见赫峥声音低哑道:“你喜欢他。”
    “你说过你喜欢我。”
    从此以后,他只要照镜子就会想起那个庶子,想起他的爱人喜欢他,是因为他有一张与庶弟相似的脸庞,他喉结滚动,轻声道:
    “我为什么会遇见你,你知不知道,被你喜欢真是一件令人作呕的事。”
    习惯黑暗以后,房间内的东西渐渐能瞧出轮廓来,云映听见又清脆的一声声响,她知道是小鱼掉在地上。
    床榻不高,想必没有碎。
    碎了也没关系,反正不贵。
    混乱之中,云映好几次想说话,都被赫峥吻住,他问了她,又不想让她回答。
    云映不懂,赫峥应该是最希望跟她分开的才是,以前她猜想,他跟她不分开兴许是为了云赫两家的脸面,但是这一次,他定然不会再容忍她。
    罗衫半褪,他显然没什么耐心,一声布帛碎裂声后云映身上一凉,藕粉的小衣紧紧包裹着雪白的身体。
    云映倒吸一口冷气,她终于腾出手来,用一只手搂着自己的肩膀,蹙眉拒绝道:“我不要。”
    赫峥动作缓了几分,有力的臂膀撑在她身侧,他的唇滑过她的脸庞,声音却没有半点温和,他道:“因为他回来了,所以你要去找他了。”
    云映没这样想过,她本就是个走一步看一个的人,跟赫峥分开以后,她可能会回到国公府陪一陪云安澜,然后给自己琢磨个好去处。至于宁遇,她暂时没去想跟他如何。
    “我没有说过我要去找他……”
    赫峥低头深入的去吻云映的唇,继而向下,后又抬头问她:“他这样吻过你吗?”
    赫峥抱着她,轻易就解开了细带,他低头舌尖挑过,云映顿时身子一颤,她握着自己肩膀的手力道松了几分,赫峥便顺势按住了她的手腕。
    他逼问道:“有没有?”
    云映抿唇不吭声,不想在这种时候提及宁遇。
    她只是轻声道:“你放开我。”
    “我问你有没有!”
    无数日子的同床共枕,他总是能轻易找到让她理智模糊的地方,云映肩头颤抖,她被弄的头皮发麻却丝毫动弹不了,泪水涌上眼眶,她颤着声音道:“……没有。”
    可是这样的回答却不能令赫峥满意多少,心里越是不想面对,他就越是要自我折磨似的去问她:“他也喜欢你,是不是?”
    不必问,那个庶子就是喜欢她。
    宫宴之上,他看了她很多眼。同样是男人,他看得出来,哪怕那个庶子面上装的再温和,再是一副斯文模样,也藏不住他眼里的占有。
    他就是喜欢她,他哪里配。
    赫峥从没觉得这样可笑过,他一边动作一边道:“你们一起长大,你喜欢他。”
    “你为了他接近我,云映,你真的很行。”
    “在你眼里,我是什么?”
    云映不想回答,她鬓发凌乱,挣脱不开他的手,男人身上的布料有些凉,靠近她时是熟悉的气息。
    他的力道很大,想要控制她简直轻而易举,夜色之下,霜白尤为引人注目,他似乎想握住她的每一寸肌肤,好像这样就能把她留下。
    云映呜咽着,泪盈于睫,她不想在这种时候去想宁遇,不想去提起任何无关的人。也不喜欢自己说不愿意,却仍然对他的动作有反应,她的声音带了点急促道:“赫峥,你听见了吗。”
    “我让你放开我!”
    赫峥。
    她倒是还知道他的名字。
    云映推着他的胸口,赫峥看着她抗拒的模样,心里只觉得冰凉,他突然道:“不是说对不起。”
    云映愣了下,尚未反应过来。
    他的手掐住她的腿,问她:“这就是你道歉的态度吗?”
    云映手上的力道弱了几分,赫峥轻易就拉开了她的手,他总是很熟练,在她尚未思考出什么时,就率先让她头脑空白起来。
    夜色变沉。
    男人精瘦结实的手臂牢牢箍着她的腰,轻薄的外衫落在榻上被磋磨出褶皱,赫峥贴着她的湿润的耳垂,好像只有身体紧紧贴合,才能让他觉得他靠近了她的心。
    靠近她,抓紧她。
    帷账飘动,上一次云映躺在他的身边。
    她声音清醒的告诉他,她不后悔她人生的每一个选择。
    到如今,赫峥想问问她。
    她仍不后悔吗。
    风掠进,小几上瘫坐着的小兔子滑倒躺了下去,云映只是看了一眼,这一眼不知怎么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被濡湿的修长手指捏起这只兔子,他垂眸望着她问:“这是什么?”
    云映不愿意回答,赫峥却好像猜到了答案,他轻嗤一声,然后把这只兔子放在了旁边,继续俯下身道:“那就让他看着吧。”
    长夜变蓝。
    这一夜好像跟以往的每一夜没有任何区别,弄完以后,她不愿意靠近他,赫峥就强横的硬把她放在自己身上。
    云映的脸贴着他的胸口之间,这是她以前最喜欢的角度。她没什么力气,索性也就不挣扎了,趴在那不动,甚至还下意识贴紧几分。
    两根狗尾巴草编成的小兔子,又变成了两颗散落在地上的,已经被折断的草,上面犹有湿痕。
    云映睁着眼睛,眼睫眨动时,睫羽会扫过赫峥的胸口。他没有带她去沐浴,他们互相沾染着彼此的气息,就这样躺在榻上。
    云映突然道:“我们和离吧。”
    第52章 荒谬
    此时仍是深夜。
    外面犹有繁星, 这句话实在没什么重量,轻飘飘的散在房间里,云映从赫峥身上撑起身子, 随便披了件衣裳,坐在床里。
    赫峥在短暂的愣神以后, 也跟着坐了起来。
    云映声音有些沙哑,她抱着膝盖,像平常一样, 清醒道:“我仔细想了想。”
    “你说的对, 我们起初是一场错误,是我一手促成。那时情况混乱, 我其实并没有想太多, 有怎样的冲动就怎样做了, 我也的确是一个自私的人, 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 所以没有问过你愿不愿意。”
    “你不喜欢我我知道, 但关于这件事, 我不想辩解什么,更没什么不得已的原因。”
    她侧眸看向赫峥, 像是那天解释自己其实没有那么心机深沉一样, 也想告诉他之前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 她知道赫峥是赫峥,宁遇是宁遇。
    “虽然我接近你的原因并不那么坦荡,但成婚之后, 你就是你, 不是别人。”
    “小鱼是送给你的, 因为我觉得你们一样可爱。”
    她叹了口气, 道:“我的道歉一定很苍白,但我属实不知怎样补偿你。分开以后,你若是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会帮你的。”
    赫峥曲着腿,一只手搭在膝上,手指僵硬,垂首不语。
    “还有,跟你和离仅仅是因为我认为我们已经没办法继续走下去了,不是要去找他或者什么别的。”
    她跟赫峥在一起这段时间,其实也称得上快乐。至少比在裕颊山,比在国公府要自在的多。
    但也不可否认的是,他们之间的确有些不可调和的矛盾,这些矛盾不能永远伴随着他们。
    她曾经因为宁遇而坚持这场婚事,如今宁遇一回来,她一直坚持的要把这场婚姻继续下去的那根线,就突然断掉了。
    她也开始迷茫起来。
    以前为什么那么执着,以后又该怎么办,她都没有什么太确切的答案。就论当下,赫峥厌恶她,她欺骗他,他们都不开心,倒不如彼此放过。
    赫峥仍然低着头,夜色朦胧中,月色给他的侧脸蒙了一层晦暗的光影。
    他们成婚到现在,才刚刚四个月。
    新婚第一天,他看见云映坐在床边等他,那时心里很怪异,因为从此往后,身边会多出一个人,跟他共寝共食直到白头。
    那时他尚且不觉得自己喜欢她,但仍在心里想,来日方长,他们总会熟悉,会习惯彼此存在,成为特殊的那个人。
    至少绝对不会像赫延和褚万殊那样。
    然而他们甚至不如赫延与褚万殊。
    认识不到几个月就成婚,成婚不到几个月又和离,就说了吧,未曾有个好的开始,有怎么会有好的结尾。
    云映问他:“赫峥,你觉得呢?”
    赫峥张开唇,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他道:“我能有什么需要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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