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尽是些冷酷又不幸的事情。
    她知道自己遭遇的事情已足够悲惨,发生在颜西柳身上的事则分外让人心痛。她感受到一种矛盾的心理:希望那些酷刑从不存在,又知晓跨过那些凌辱的才是自己的爱人;既同情他,又想剖开他。怜悯,而又残忍。
    归根结底,人就是这么一种受灾难驱使的神经失常的动物。
    有很多次,她想,就永远地睡下去算了,可踩在深渊边缘时,总会被他的声音拉回。而他也总会被她的声音拉回。
    就这么着吧。她想。既然只有一个人对她来说有所谓,那就这么着。
    “冷静,冷静。”祝栖迟眨了眨眼,用青年熟悉的方式和他说话。
    “你哭哭啼啼三天,简直烦死人。”
    “……烦人?”颜西柳坐在床上,瞪着眼睛看她,面无血色,“你这样已经整整三天了!”
    “我每天睡觉,也有在好好吃东西,对吧?”她伸手掐他的脸,“才三天而已,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努力。”
    “你到底有什么问题?”他问。“我已经把钥匙给你了。钥匙,手机,你想走,随时可以走。”
    “问题在于我并不想走。”祝栖迟回答。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既然你愿意留在这,为什么又……”
    “这是我的老毛病。”她指了指太阳穴,“一直就有的老毛病,抑郁,解离,ptsd,随便叫什么名字,它好不了。”
    他脸色沉下来的时候还怪可怕的:“你丈夫那么有钱还治不好……你笑什么?”
    “没,就是喜欢你。别怪他,他已经够努力了。”
    他伸手过来轻轻抚摸她的额头,滑到脸颊时动作格外轻柔,静静地看着她:“那就再多留一段时间,让我试试,肯定比他做得好。”
    她看不出会有什么差别,但让他试试也无妨。
    “夫人想不想出门散步?附近有个特别地道的湖南菜馆,菜很开胃。”
    祝栖迟带着一丝犹豫说:“我不能出门。”
    “不能出门?”
    “离开这个屋子,我就真的消失了。”
    颜西柳想了一会儿,也没想明白她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幽默感有点古怪,又或者是心理疾病导致的认知异常。
    “认真的?”
    “嗯。”
    祝栖迟比划一下客厅的区域:“我想买点健身器材放在那里,跑步机,没有的话,跳绳和哑铃也成。”
    最后颜西柳让人上门送货组装了跑步机,祝栖迟时不时陷入那种“离开片刻,稍后回来”的状态,最新型的健身器材只派上过寥寥几次用场。
    他试探着问过,要不要搬到市中心的公寓,起码有顶层健身房,被她无奈地瞪了一眼:“你听不懂话?我不能出门,想看我是怎么消失的吗?”
    “好好好,不出门。”他举起双手,表示放弃。
    “你在把我当傻子哄?”
    “怎么可能?夫人想住哪就住哪,但是……”
    “笨蛋。”她打断他。“现在,闭上嘴巴。”
    女人抓着他的头发支起上半身,摇摇晃晃砸向他的唇,唇齿磕碰时舔到不知属于谁的血,咸津津的,尝起来一股锈味。她吻他,两只手捧着他的脸,而他的手牢牢扶在她的腰上,任凭她对自己的双唇为所欲为。
    深吻绵长到让两人大脑宕机几秒,窒息让人思考停滞,而唇瓣相触的美好,又令人渴望死在这一瞬间。
    颜西柳再也忍不住了,身体颤抖着,但咬字清晰地说:“去清理……我可以了,夫人,我想要。”
    “现在?也许是个坏主意。”
    她揉了一把他柔软的黑发,轻吻落于唇角。
    “是好主意。”他下床的时候踉跄了一下,还不忘转过头强调。“我想要。”
    沐浴露有种雪松的清香。祝栖迟捏着青年的下巴。别开玩笑了,不是沐浴露,那股香味源自何处,她心知肚明。
    “看看镜子,看看你自己。”她在他耳侧说。“这就发骚了?”
    他咬着嘴唇,穿衣镜将阴茎怎样一点点变硬变粗的全过程映照出来,一只白皙纤长的女性的手正时快时慢地上下套弄着它,指尖时不时照顾一下翕张的马眼,揉捏渗着腺液的龟头,握到根部,连睾丸也细心地照顾到,直到堕入欢愉旋涡的最深处。
    “啊啊……”
    零落的呻吟从他口中泄出。喷在他自己身上的白浊被当做润滑,向清洗干净、辄待恩客光临的穴口探入。青年又小声地哼了一声,保持方便她掌控的跪姿,向前塌腰。
    “你听,听到了吗?”祝栖迟调整了一下手的位置,声带笑意。
    “听……啊嗯……听什么?”
    “潮水的声音。”她说。“你湿透了。”
    女人轻柔低沉的话语如羽毛一样拂过耳朵,带过一阵轻微电流般的触感,他握着床单的手又加重几分力道,竭尽全力克制太过剧烈的失神快感。
    他的腰已经被欲望撩拨得很软了,凹陷的腰窝随着臀部翘起而更加明显。手指和腔肉摩擦得水声不断,她看着手下渐渐浮出粉红的肌肤,抽出手,换成无线跳蛋,调成最小的震动模式按了进去。
    “嗯……哈,还不能给我吗?给我吧……求你了……”青年抬起意乱情迷的脸,弓起身体,急促地喘息着。
    “你爽了,我怎么办?”她脱掉睡裤的同时把内裤也一起拽下了,原本柔软温暖的阴部已湿得不成样子,乳房之间的沟壑也已沁出汗来。“过来,都舔掉。”
    他忍着升腾的快意,低下头,乖巧地随着头发被抓握的力度挑逗操控者的欲望,直到那里燃烧起来。
    他对人被性欲支配时的种种反应了如指掌,变幻着花样用舌头讨好她的身体。毛丛的深处如泉眼一样冒出水时,她也把跳蛋摁到最大档,两具几乎同时燃烧过度的身体紧紧地、迫切地,激情地压在一起。
    “烦人,你的东西又弄我身上。”
    她含含糊糊地说了什么,露出那幅昏昏沉沉的表情,整个人向后软倒。颜西柳顺势抱住她。
    几缕发梢被润滑液黏住了,他用手慢慢梳开:“……夫人,已经足够了,真的足够了。我送您回家吧。”
    那其实只是自言自语,却得到了回应。
    她握住他的手,睁开眼,不可能有比那更放松更放肆的情态了。深邃的眼里有静水流深,从海的更深处涌起的柔软的潮水,幽深而浑浊,却能把荒凉的废墟变成天堂的宫殿。很快,她彻底陷入黑甜乡。
    有人在祈祷这一刻变成永恒。近乎无望地祈祷着。
    ——————
    他们目前住的这处廉价房离城寨不近不远,隔着几条街道。祝栖迟知道这大概算不上安全屋一类的住宅,但此前连闻南蓉也不知道具体地址,她以为多少会有几分隐秘性呢。
    楼下传来面包车停靠的陌生动静时她就该有所警觉,但这段“冬眠”时间到底造成了负面影响,等到那些脚步停在门外,不打招呼开始砸门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
    三个男声,叫骂不断,不是什么大人物,听起来和颜西柳结下的梁子却不小,不像能靠三言两语打发得了的。
    老旧的木板门挡不住几个男人合力砸踹,她还得先把充当情趣的脚镣解开,才能跑去厨房,只找到一把西式厨刀和厨房剪刀。她把它们都藏起来,只拿了一把能藏进袖子里的水果刀。时间紧到不够她想出一个完整的计划。
    对付一众不被期待到来的入侵者,你只能用更出乎意料的方式应对。没有念动力,她打不过他们,绝对的,但这不意味着杀不了人。
    打架是一回事,杀人,则是完全不相干的另一件事。
    客厅太过开放,不是个好的突袭点,所以她回到卧室,想了想,把脚伸进锁不上的镣铐,刀藏在袖子里,在入侵者破门而入时大叫救命。
    三个人都决定进来,撞开门的那个至少有一米八,晒得黝黑,经常在户外跑,所以啤酒肚以外的四肢还保持健壮的姿态。后面跟着的两个年轻人不像赌场打手,更像街头混混,但不能掉以轻心。
    “谁在里面?”染黄头发的小混混扯着嗓子问。
    “救我!救命!求求你救救我!”祝栖迟猛地拉开房门,举起双手,“我被囚禁了!救救我!”
    “操!她居然戴着脚镣!”另一个花臂混混叫起来,“狗娘养的还挺狠,金屋藏娇啊!”
    打头的啤酒肚一动不动地站着,三角眼快速扫视屋内,上前两步:“臭婊子,颜西柳在哪?”
    “他出去了,我不知道他去哪了。”祝栖迟呼吸急促,哭了起来,“你们是谁?能不能放我走?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老大,”黄毛把手放到胯下,比了个姿势,“这女人不年轻,但质量挺好,要不咱……”
    “闭嘴。”打头的一把将黄毛拨开,“你看,她细皮嫩肉的,说不定真有什么猫腻,能换不少钱。你去,把她带过来,别弄破相就行。”
    另一个混混搓了搓手,嘿笑着往卧室走,另外两人散开,闯入别的房间到处翻找。
    花臂男关上门,好像这样外面的人不知道他会做什么似的。女人惊恐发作一样,呼哧呼哧喘息:“别过来,别过来……我……”
    他抓住她肩膀的时候,祝栖迟右手攥成拳,给他喉结一个猛击,整个身体扭转的力加上惯性,使得他气管瞬间失去了传送氧气的能力。她不知道那下有没有把他的喉骨打碎,但不重要,在他用瞬间充血的眼睛望着她时,水果刀已顺利切开了大动脉。
    温热的血朝着祝栖迟脸喷了起来,淋湿她的额发,可她不介意,这久违的血腥像亲切的老朋友,还挺提神的。
    花臂混混身上带了一把开血槽的三棱刀和一把短款折迭军刀,她把三棱刀扔进马桶,放下桶盖,抓了一条毛巾。
    如果她还有念能力,这人说不定不会死。她擦掉脸颊残余的最后一点鲜血。没能力,又是单打独斗,就没有余力控制下手的狠辣程度。总有一个人要死,最好不是她。
    “我有钱!”她又开始以将人耳朵都能震麻的尖声哭喊,“疼!别碰我!别碰我!我有钱!我给你钱!”
    哭喊太大声了,会引来隔壁的邻居,会让坏人担忧。祝栖迟不知道附近有没有邻居,但房间外的两人大概也不知道。
    “妈的!飞仔搞什么鬼!”
    很快,屁股后面多了个脏脚印的黄毛骂骂咧咧地推开门,等黄毛看清楚地上躺着的是花臂飞仔、又走近确认他脸上两个突兀黑洞是失去眼珠子的空眼窝后,破洞牛仔裤的裤裆一下子湿了。
    “操……”
    女人从门后阴影闪身而出,一只手捂住黄毛的嘴,一只手把水果刀插进他的脖颈。
    事实上,由于黄毛挣扎扭动的劲头太过激烈,刀尖最开始插歪了,但结果并无太大差别,因为祝栖迟将整把刀都插了进去,最后还转动几下,就像在锁眼里转动钥匙一样。
    黄毛踉跄前冲,转过身,瞪大双眼,一只手捂着涌血的脖子,一只手拿到双眼前,掌心沾着温热新鲜的血。
    他一张口,嘴巴里也涌出血,花臂伸直的一条腿绊倒了他。黄毛面朝上摔倒在地,血喷得更厉害了。
    她没空见证这一切。啤酒肚堵在门口,已经在用三棱刀指着她了。
    “臭婊子,臭,臭,臭婊子!”啤酒肚开始骂,眼里没有多少恐惧,只有全然被威胁被刺激的暴怒。
    这不是个好兆头,她本以为这场面能吓到他,但是没有。啤酒肚比看起来要厉害点,对不对?
    没空再跟自己说话,解决两人后,祝栖迟简直汗如雨下,最糟糕的是,手脚因过度专注开始发软。
    “你杀了老子两个人!”啤酒肚持刀冲过来。“你他妈杀了老子两个人!臭婊子!”
    壮汉简直像卡车一样在卧室横冲直撞,她知道绝对不能被他碰到。一碰到就完了。
    她用地上的铁链绊了他第一次,利用黄毛死前抽搐的动静绊了他第二次。第二次生效,啤酒肚跌倒在地,磕歪了下巴。祝栖迟飞起一脚,把三棱刀踢到床铺后面。
    第二脚有点糟糕,因为啤酒肚已有所准备,抓住她的脚踝将她甩飞,整个人被掼到墙上,发出“嗵”得一声闷响。
    她瘫在地上徒劳扭动却爬不起来的场景很好地愉悦了男人。
    “你他妈的,你他妈的,”他往地上吐了一口血痰,走过去,对着她的肚子踹去一脚。
    女人哭了起来,眼睛到脸颊肿胀不堪,害怕地瑟瑟发抖。被她压在胸前的睡衣袖子里,折迭军刀蓄势待发。
    “这下怕了?”啤酒肚狞笑起来,“你他妈的,老子要搞死你,插死你,射爆你的……”
    ——————
    两具人体迭在一起,最大的一具瘫在墙根,你不需要多少医学知识就能判断这三个人已死得不能再死。
    祝栖迟坐在一小块干净的地上,对着碎成一片片的镜子查看腹部淤青,有颜色的部分都烧得疼,皮下肌肉一跳一跳。起码有两根肋骨裂了,要么断了。她拿毛巾擦脸,捏鼻梁,疼得连抽好几口冷气。
    青年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卧室门口,幽灵一样没发出一点声音。祝栖迟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刚经历一场恶战,她差点就攥着手里的三棱刀捅过去了。
    “你扮鬼呢!”她喊了一嗓子,发现声音哑得厉害。
    他没理会她的招呼,脸色难看得像刚吃了颗枪子,在原地一动不动。颜西柳眼里让她觉得熟悉的东西都消失不见了,只有一片黑暗和沉默。
    有那么一时半刻,他的神情让她都感到不安。如果她真的出事,恐怕会令一切崩坏:他、剧情,世界线。
    直到这时,祝栖迟才觉察出内心的后怕,虽然不是为了自己。
    过了好一会,让人心悸的黑暗才慢慢消退,脆弱充满了他的眼睛和面孔。如此脆弱,哪怕一个意想不到的动静、一声犬吠,一辆汽车的车鸣,都会让他整个人彻底崩碎。里面满溢强烈的痛苦,几乎成了切肤之痛。
    “首先,我没事,只受了点轻伤。”她竖起一根手指,冷静地强调。
    “其次,这不是你的错。”
    听到这句话,他表情像被扎了一刀似的猛然扭曲,下唇不停颤抖,像是在努力忍住眼泪,可这份努力只是徒劳。那些透明的水液落得那么迅猛,很快就将他的领口打湿。
    冰冷而苦涩的泪,它们落个不停。
    女人站起身,指尖温柔地抹去他脸上的水痕:“我没事。好好看着我,颜西柳,我没事。我杀了他们。”
    她的声音柔和而沙哑,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有点像大提琴。
    他不敢抱她,怕碰到她的伤口,只垂下头,抵进温暖的颈窝。
    看见破损的大门时,他很快联想到会有什么事发生,而他只能用自己的行为和思绪拖住时间,否认一切已改变并将继续改变的事实。
    那个时刻,一种可怕的想法升上他的心头:如果立刻死去,能否不用亲眼见证无法接受的后果?假如他没有贪心,不曾强求,可能就不会引爆这颗比死还痛苦的炸弹。她带来幸福让他陷入快乐的麻木,直到势不可挡的不幸将一切生活从桌子上扫除。
    与踩在薄冰或悬崖边缘的感觉并不相同,更恐怖,更绝望,在各个方面都超越了人能忍受的极限。
    为什么他已经活过?为什么他还活着?
    青年动了动唇,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一缕鲜血从嘴角流出。祝栖迟拨开他的唇,看到一块牙齿咬破的血口。她亲了他一下,又一下,纠缠的吻里有血的味道,再往上移,在额头印下一片绵软湿润的感觉。
    “……我爱你。”他说。
    “知道的。”
    他踉跄一下,在她面前双膝跪地。
    祝栖迟扶不住他,手伸过去,发现颜西柳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皮肤因虚脱而变成惨白色。
    “我爱你。”他贴着她的腿,爱人的名字被嘴唇沉默地吞下。
    “我也爱你。”她说。
    他抬起头凝望她的眼睛,就像他从前与未来凝望她的眼睛时一样。
    过了一会儿,两人换位置,勉强把洞开的门关上,然后坐到客厅厨房。颜西柳用毛巾包冰块给她的脸颊和左肋冰敷,她疼得咬牙皱眉。药箱里还剩很多止痛药,祝栖迟吃了两颗,又往部分伤口上浇消毒液。内出血,大概有,但既然她还能照常走路,就没问题。
    丧尸世界在感觉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天哪,那就是上辈子的事。多么遥远,又多么近。很长时间她就是一具会动的尸体,能感觉到疼痛,但疼痛像是与己无关的什么东西。现在,疼痛的存在感倒是十分凶猛。
    颜西柳看起来没在哭,但祝栖迟总觉得这人还在掉眼泪。
    “动作不够利索,还是年纪大了,不然不会这么狼狈。”她想开个玩笑,但显然不起作用。
    青年露出受到伤害的表情:“……求求您,别再安慰我。”
    又变成“您”了。祝栖迟叹气:“你就不好奇我怎么做到的吗?”
    “您杀了他们,几个畜生。”他说。“就这么简单。”
    “尸体处理,你怎么办?”她觉得上一个话题还是打住为妙。
    趁他还没开始想这件事,女人索性将想法全盘托出:“不用费事,放在这里或者报警都行。人是我杀的,和你没有一丝关系。”
    颜西柳停止手上的动作,直勾勾地看着她:“这不可能。”
    她知道他会这么回答:“走出那个门,我就会消失,没人有我的资料。我说真的。”
    他这次好像终于懂了,又更加困惑。她知道他会懂的,在五十五岁未来的某一天,夜晚不会再有噩梦出现,他可以一块块拼合巨大的拼图游戏,将一切按顺序理解。
    穿越黑暗的飞行等着她,在踏出那一步之前,祝栖迟抱住面前尚还年轻的爱人,同他拥吻。
    这是一个漫长的吻,永不冷却,甜蜜异常,却也让旧日伤口重新灼烧,令人不堪重负。可最终,那些黑暗的伤口和彻底颠倒的生活会变得不再重要。
    吻落于双唇,可怕而美丽,像一句咒语,不断重复,就会变成药膏。
    他让她靠着自己的胸膛,两人都感觉自己说了很多话,轻声呢喃,互诉爱语。他向她诉说那些疼痛,烙刻在身体与灵魂上的痛楚,还有那些爱。她安慰他,假以时日,他会把这些抛在脑后,只有做梦才会想到,而梦里,总会有她的陪伴,就像她的梦里有他的陪伴。
    吻不是神奇的女巫药膏,完全不是,只是普通的药膏,无法让伤口迅疾愈合。幸福或满足是一个吻无法给予的,一个吻连自由也无法给予谁,它只是一个短暂的、甜蜜的陪伴,抹在伤口上的普通药膏。
    他和她都绕了很远的路才遇见彼此,奋力抵抗时间和空间的引力,残酷的过去、夜晚和死亡是开端,是原因,是两个人相遇的理由。而药膏,是结果。
    “我会想你。”
    他的眼睛重新焕发生机,并竭尽全力让她也看见那份生机。
    “我会等你。”
    如果生命没有目的,生活又有何用?假如人们活着仅仅是因为还没死去的话,那么为什么一些人死去,徒留另一些人在世上?许多重要的人都已死去,留下一个又一个空洞,死亡将那些熟悉的脸庞变得毫无意义,完全虚无。
    祝栖迟不知道颜西柳会记得多少,记得,或者不记得,都可以。她不是为了拯救谁而选择穿越,纯粹为了满足自己,最多,让连夜的噩梦出现一两处宁静的空白。
    有些人可以被拯救,但他和她,都归于不能被拯救顽固派。
    她没说出什么像样的告别词,但没关系。
    夜如潮水,云层在夜间航班周围渐渐变暗。几千亿光年之外,行星各居其位,宇宙慢慢膨胀,产生新的黑洞。
    不知何故,祝栖迟觉得很平静。爱人的名字沉默地落于她的嘴唇,等待下一声呼唤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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