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人往后勾了勾, 下颌抵住萧子昱的发顶,一片柔软丝滑:“我相信萧先生大人有大量, 不会拘此小节。”
    字句扑入发间, 萧子昱感觉发梢都要酥了。龙涎香的气味浓郁起来,他想躲, 又忍不住沉溺,最后竟主动伸手攀上了袁珩的肩膀。
    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这么乖。”
    萧子昱紧咬着牙关,下意识伸手推拒,然而触手的肌肉犹如钢板,纹丝不动。
    “你……松开我。”萧子昱艰难道,奈何被人拿捏,说什么都成了徒劳。
    深夜放肆,还是在师兄家借宿,真是胆大包天了。
    萧子昱的神经本就绷到极致:“床单……”
    袁珩没想到他还有心思担忧别的,亲吻间落下几声模糊的安慰。
    萧子昱有些崩溃,恨不能把自己敲晕过去。
    袁珩伸出手臂,越过床头拿了:“经过这么多事,身体肯定紧张到睡不着,有助于放松。”
    萧子昱无暇反驳,释放过的身体果然陷入了极度困倦,他倚上身后那片胸膛,感觉袁珩的手掌搭在腰侧。那份踏实和温热让人眷恋,他放任自己沉溺其中,逐渐陷入黑甜的梦境。
    怀中的呼吸趋于平稳,袁珩掌心加了力,轻而易举就把人翻了过来。
    萧子昱睡着后很乖,软绵绵缩成一团,长发垂下来挡在脸上,袁珩替他拨开,修长指尖难得温柔。
    他知道萧谨川在萧子昱心中的分量,所以也没指望他能在师兄面前表露真情,当时他在屋外,字字句句犹如重锤敲击在心口,让人碎了盔甲,丢了防备,甜蜜得满心欢喜。
    他把萧子昱哄睡了,自己却毫无困意,月亮低垂,清透的月光描摹出恬然的轮廓。袁珩俯首,轻轻吻在萧子昱的鼻尖,辗转来到唇角,像夜色中的狩猎者,隐藏着万千情绪。
    萧谨川有一句没说错,他装作失忆,确实是怕萧子昱有所追问,大梁消失的那三年历史,本就应该被彻底埋没。
    青岚园草木旺盛,天亮的都比别处晚一些。萧子昱醒来时室内昏暗,不知何时自己同袁珩面对面搂抱在一处。
    越过那片宽厚的胸膛,他从床头柜上摸到手机,余光扫到仍在地上的纸团,想起昨晚荒谬事,不免脸红。
    一看时间,竟然已经快十二点了。他微博设置了消息免打扰,点开个人页面,不见信息提示,只有成片的红点。
    他那条澄清视频的转发已经有几万,节目组今早发布公告,阐明因为员工操作失误,导致没能及时发现视频的雷同情况,给嘉宾和粉丝朋友们郑重道歉,同时严厉惩处了涉事员工。
    温辞的工作室刚刚发表声明,没有解释温辞的所作所为,只说由于身体原因,温先生将暂停一切工作和商务,回归时间未定。
    这下不止吃瓜群众,连粉丝都开始茫然不解。视频最开始发布出来的时候,他们在大粉的应召下屠遍广场,生怕温辞在真人秀里受欺负,凌晨时分被萧子昱强势打脸,一大早爬起来,发现正主不仅没出现,还给出了个如此荒谬的处理方式。
    “你们让温辞出来给个说法!”
    “昨天哭了一整晚,没想到就是这么个结果。”
    “暂停一切工作是什么意思,真当我们粉丝是韭菜,割完就丢。”
    “除非温辞死了,否则我不接受。”
    萧子昱看得心头一惊,昨天出事后袁珩和萧谨川就没让他碰过手机,现在才知道有些言论是多么不堪入目。
    手机光线刺过眼皮,袁珩转醒过来,伸手摸了摸萧子昱的头发,嗓音沙哑:“怎么醒这么早?”
    “已经十二点了,”萧子昱说,顿了顿又道,“温辞的工作室发声明了。”
    “发了什么?”袁珩侧过身子同他一起看,刚苏醒肌肉还处于放松状态,靠着十分舒服。
    两人把短短一条声明逐字逐句读完,袁珩沉吟一声:“可能你说的对,温辞抄袭你的作品并非出于自愿,工作室连退路都没给他留。”
    萧子昱缓缓张大了眼睛,仿佛逐渐窥见一只埋伏着的丑陋巨兽:“那他怎么办?”
    “他可能不坏,但选择跟吴先勇这样的人在一起就是走错了路。”袁珩始终保持着理性,“那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萧子昱推被坐起,心头滋味难言,他想起温辞那把阴柔和缓的嗓子,衣物包裹下的伤痕,说起梦想时的苦涩和无奈,竟有种恍如隔世的熟悉感。
    “别想太多,”袁珩随后起身,将他拥在身前,“事已至此,温辞出不出现都不会改变什么了。”
    厢房里有独立的浴室,两人洗漱完出门,才发现光线暗沉不是因为树木遮挡,而是乌云蔽日,清晨时下过一阵小雨。
    月亮拱门后有细微动静传来,那是连接后山的小院,萧谨川正在院中练功。
    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不出意外看到两人并肩站立:“醒了?”
    萧子昱有些心虚:“萧师傅,早上好。”
    “你跟我说午安来的实际一些,”萧谨川收了剑,脸色阴晴不定。
    为了看住袁珩,他昨晚让老管家在东厢房门口守了大半个钟,没想到堂堂总裁竟不惜翻墙爬窗,硬是把他家的白菜给拱了。
    他不想大上午的为难人,挥袖道:“先去吃饭吧,饭菜都准备好了。”
    堂屋刚通过风,窗户都大敞着,熏炉还没燃,淡淡禅香是昨夜烧尽的。
    负责布菜的阿姨悄悄瞥向桌上三人,昨天夜里,萧先生从西厢房回来后就没上楼休息,燃着香枯坐了半夜,清晨时便去后院练剑了,也不知道身体受不受得住。
    青岚园的饮食向来清淡,午餐的主食也不油腻,肉菜是蹄花汤和清蒸鱼,外加几篇切薄的酱牛肉。萧子昱看见了师兄眼底的黑眼圈,搅着碗中的米说道:“萧师傅,这么早起来练功啊?”
    萧谨川不紧不慢咽下一口,才道:“睡不着,与其在房间里消磨,不如到外面透透气。”
    “这青岚园倒是安静,”袁珩说道,“昨晚难得好眠。”
    亲了摸了也抱了,岂不是好眠。萧子昱踩向袁珩的脚背,示意他不要太嚣张。
    袁珩盯着酱牛肉轻笑,双腿一并就将送上门来的脚死死困住。
    萧子昱心口一提,挣脱了一下没能挣开,用公筷夹起片鱼肉到袁珩碗中,意有所指:“袁先生别忙着旁的事忘了吃饭。”
    萧谨川不咸不淡扫过来一眼,他急忙雨露均沾,又夹起一块给师兄:“萧师傅也多吃一点。”
    吃顿饭比打游击还累,饭后消食,萧子昱逛到木桥上看锦鲤,风雨渐歇,鱼儿都沉了底,扭着肥硕的身子不紧不慢游着。
    抄袭风波未过,温辞退圈的消息又登顶了热搜,业内早就流传着他被包养的传闻,网友们众说纷纭,纷纷猜测他是不是因为跟金主闹僵被雪藏了。
    萧子昱沿着长桥慢慢溜达,天上游云如水中锦鲤,不紧不慢漂浮着。口袋中手机轻响,他点开微信,脚步蓦地顿住。
    消失了快两天的温辞,给他发来了一条消息:我知道你在等我给个说法,如果你还愿意相信我,明天中午十二点见。
    随之附送的是一个地址,位于市中心地区。
    长桥那头传来动静,萧子昱抬头,见袁珩踩着树影走过来,他将手机揣回兜里:“工作处理完了?”
    袁珩刚开完一场远程会议,衬衫马甲下面是一条不伦不类的休闲裤,他看了一眼湖里的鱼,嫌弃道:“真胖。”
    “别太刻薄,”萧子昱说完,话头急转:“温辞刚才找我了。”
    袁珩扬了扬眉毛:“说了什么?”
    萧子昱深吸一口气:“他约我明天午见面。”
    袁珩的神情终于认真起来:“你准备去见他?”
    “我想试试,”萧子昱看向圆滚滚的锦鲤,“视频的事,还有……他跟吴先勇在一起,保不准会有对方什么把柄。”
    袁珩早就设想过这一层,但不愿让萧子昱糟心,就没提出来,他捉起人的手半握住:“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萧子昱摇摇头,却没把手抽走,“你对温辞来说是一个完全的陌生人,你会刺激到他。”
    袁珩用了些力气:“那你要是自己跑丢了,就不怕刺激到我?”
    “我不是小孩子了,”萧子昱无奈道,“而且那个地方在市中心。”
    “我持保留态度,”袁珩观点不改,“如果你硬要去,把手机打开定位,随时跟我联系。”
    “好吧,”萧子昱也妥协一步,没话找话,“其实这鱼也挺可爱的。”
    “我看你最可爱。”袁珩手腕用力将他拽进怀里,抱实了,“惯会让我担心。”
    第二天中午,萧子昱打车来到市中心。约定见面的地方是一处咖啡馆,温辞带着帽子和口罩,萧子昱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四五天不见,温辞的眼角多了一抹淤青。
    萧子昱瞠目:“你的眼睛怎么了?”
    温辞抬头看他,低柔的声音好像永远都凶不起来:“你不问我为什么抄袭你的作品,先问我的眼睛?”
    萧子昱做不到豁达,只能抿抿唇角,“为什么?”
    “我带你去个地方。”温辞站起身,用手扶了下腰。
    咖啡馆的店员低头刷着手机,没留意到热搜中心的两个人正从面前走过。
    大马路上人来人往,温辞拉了拉口罩,随手拦了辆的士,往外环方向开去。
    目的地离市中心不算远,毗邻国道,车声轰鸣,有重型卡车来回驶过。
    过了马路,萧子昱眼前出现一个院子,围墙建得密不透风,缠满了高压线圈,走得近了看清旁边的牌子,上面写着:戒赌中心。
    温辞应该是经常来这边,出示下身份证就让他进去了。
    怀着满腹疑虑,萧子昱见他登记了访问记录,然后有管理人员出来,领他们穿过走廊,经过了一排排房间。
    最后他们在其中一间的门前停下,管理员把门打开,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房间不算大,陈设一眼看尽,地板和墙壁都是柔软的,所有家具的棱角都被海绵包裹了起来。
    墙角处蜷缩着一个佝偻的男人。
    管理员离开前用力敲了敲门:“4503,你的监护人来看你了!”
    萧子昱瞪圆了眼睛,在这个柔软的牢笼里近乎窒息。
    温辞摘下帽子和口罩,露出更多伤痕,他闭了闭眼睛:“这是我的父亲。”
    第68章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 萧子昱绝对不会相信,清秀昳丽的温辞会和角落里那个瘦削邋遢的男人有任何联系。
    温辞说道:“在我小时候,我爸就有赌瘾, 我妈去世后, 是他拉扯我长大的。”
    那时候, 父亲的赌瘾还不算太严重,经营着一家小饭店,足够父子俩生活温饱。见温辞喜欢古典舞,还特地去店里租来影碟给他看。
    可渐渐的,温父的赌瘾越来越严重, 他开始不满足于小打小闹, 逐渐流连在各种娱乐场所,一呆就是一整天。
    温辞靠在墙上, 后脑勺将柔软的墙面压出一个浅坑:“我上大学后,他就把饭店卖了, 拿钱去堵了次大的,结果血本无归, 那之后精神就变得不太正常。”
    萧子昱看着缩在角落里的男人:“他欠的钱……”
    “都是我帮他还的, ”温辞说, 回忆起那段经历, 他已经近乎麻木, “直到讨债的人去学校里找上我, 我才知道他借了几百万的高利贷。”
    古典舞专业学费不低,就读的大多是艺术特长生, 从小生活优越, 温辞虽然成绩名列前茅,但心里始终自卑。更绝望的是, 他还没毕业,就已经背上了债务。
    他看了萧子昱一眼:“所以我说,古典舞专业赚不到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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