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妃手里没什么香囊要送,但她确是有些话要说的,有些事,她想当面问清楚。
    敲了几声无人应,便推门而入,却看见林煜坐在地上,满地的空酒壶,一只手里是酒,另一只手紧紧攥着一块手帕,嘴里还振振有词。林妃看得出来,那手帕,很久之前便见过,必是他珍藏了许久的吧。
    “哥,你怎么了这是?”浅雪蹲在他身前,问道。
    “你怎么来了,被旁人看见像什么话?”
    “若我不来,怎知你一个人在这喝闷酒。看来本宫猜的不错,当真是她。”走近了才看清那手帕上绣的是海棠,皇后是最喜海棠的。“当年你为了她消沉,为了她不惜触怒陛下,你可以连自己的前程,林家上下的性命都不顾。如今,你还要执迷不悟是吗,就算她已经贵为皇后,你依旧心存幻想,对吗?哥,你太让我失望了。”
    她夺过林煜手里的酒,只听嘭的一声,碎在他身边,溅了他一身的酒,却也没让他清醒,这碎的,不是酒壶,是他的心吧,这声音,当真像极了他看见梨落穿着凤袍坐在凌煊铎身边的那一日,心碎的声音。沉默良久,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猛地站起,“你都告诉她了,你都说了什么,不,你不能告诉她,小雪,你没有跟她说,对吗?”
    林煜踉跄几步,方才站稳,他就像一个惊慌失措的孩子,不顾一切,可林浅雪看得清楚,那块手帕,他一直攥的紧紧的。
    “到现在,你还在护着她,既然做了,为什么又不让她知道呢,怕她会愧疚,还是怕她爱上你?哥,你清醒一点好不好,就算我不说,她也迟早会知道,这样做真的值得吗,就算你为她做的再多,不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吗?”
    林浅雪也知道梨落的不易,但她也知道林煜这些年,爱的辛苦,他的执着,就连自己对凌煊铎也比不上吧。若是没有结果,还何必互相折磨呢,她只希望哥哥可以尽早释怀,放下这一切,放过他自己。
    “你不懂,就算什么都改变不了,我依然会这样做,就算重新来过,我也会这样。因为……”因为什么,因为他爱梨落,他还是不敢说出口,不敢说出那句我爱她。就算只是当着小雪的面,他都说不出口,遑论亲口对她说呢。
    “原来你的前程,林家的将来,都比不上一个不真实的梦,对吗,陛下对林家的态度难道兄长不清楚吗,你当真还要这样下去吗?叔父几十年苦苦打拼,好不容易建立的信任,就要这样葬送在兄长手里吗?兄长与陛下数十年的兄弟情分,就会因为一个女人消磨殆尽,兄长不觉得惋惜吗?”
    林浅雪压在心头的话终于说出口,她知道,林煜当局者迷,可林家的将来如何,就把握在自己和林煜的手上,自己不过是旁系,又身在后宫,真正能让林家屹立不倒的只有林煜了,宁家虎视眈眈,张家势力庞大,这样的状况下,不容许林煜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林妃娘娘请回吧,天色不早了,娘娘不宜就留。”林煜如何不明白妹妹说的话,不过就是不想面对罢了,如今的他,竟这样的懦弱,连一个女子都赶不上吗,他只能蜷缩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切慢慢向着自己改变不了的方向发展。
    “好,既然煜公子送客了,那本宫哪还有理由多留呢?从今以后,若是煜公子还是这般,那这逸林苑,本宫不会再踏足半步。”
    只剩下一个人,和满屋子的酒气,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成这样了。那个整个凌都都瞩目的煜公子,多少女子日思夜想仰慕的翩翩公子,竟也会这样颓废,这样无能为力。
    “公主,林妃娘娘确实去了逸林苑,但似乎与煜公子聊得不甚愉快,像是吵了起来。”
    “他们俩有什么可吵的,可听见吵了些什么?”梨落倚靠着,手里端着杯清茶,享受着来之不易的一刻清闲。
    “奴婢只在暗处听着,不敢靠近,只听见林妃在说一些前程,林家将来什么的,剩下的,奴婢就没听见了。”
    “无妨。对了,高大哥这几日可有来过信?”
    “还没有,公主是在担心上次的事情吗?”
    “本宫只是有种不祥的预感,也不知在担心什么,总觉得凌墨两国不会一直这般风平浪静下去。”梨落几日来一直心烦得很,说到底也没什么事发生,凌墨交战的事算是告一段落,她究竟在担心什么呢。
    “公主,成王败寇,古今难改,两国休战,百姓安居,这样的和平能保住一时已是不易,更遑论一世呢?过好现在最重要,以后的事慢慢来。”
    “你的意思本宫都明白,不过是心上这关过不去罢了。”
    “公主,奴婢听闻前两日朝中宁将军提了要向墨国宣战的事情,奴婢在想,宁将军会不会与那件事有关。”
    梨落端茶的手缓了一刻,却没说什么,这件事,她不想提的。
    “公主,就算您不愿听,奴婢也要说,上次凌霄殿陛下说的话您都听见了,陛下已经有了想把这件事压下去的意思,又故意让您听到,不就是想让您知难而退吗,难道公主还指望着陛下念着与您的旧情去处置他的臣子。”
    “茶凉了,去换一杯吧。”梨落不愿听她说这些,凌煊铎与她的旧情如何,她不知道,只是这一次,她是真的想相信他一次,也相信林煜一次,他们俩,总不会都在骗自己吧。
    “公主,您明明知道,这次刺杀也就只有宁将军和张丞相嫌疑最大,要么您让奴婢去查个清楚;要么,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就当九儿是白白送了命。”
    “不可能,这件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听到九儿,梨落几乎是下意识的说出这句话,说完,她就知道,桑言不过就是在激自己说出这句话罢了。“你什么时候学会编排自己主子了?嗯?”
    “桑言只是为公主着急罢了。”
    “桑言,本宫都明白,之所以一直不许你提,不许你查,就是想再给他一个机会,也是给本宫自己一个机会,这日子总归要过下去,就算你我带着目的来,但我们都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可成之事,在我们做好准备行动之前,所有事都不可做绝,你明白了吗?”
    “公主思虑周全,桑言明白了。”桑言这才明白,原来他们不过是在互相利用罢了。枕边人,心上人,又算得了什么,各怀心思,当真隐藏的辛苦。
    这宫墙之中,看似花红柳绿,风光无限,可幕后泪痕,伤痕,道道骇人啊。所谓深情,几句真,几句假,奈何局中人,逃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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