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号监舍楼,地上九层。
    沈斜靠在电梯口,垂首低眉,尚未干透的发尾时不时凝起一滴水,摇摇欲坠半天后还是落了下来,砸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微响,但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听着却格外清楚。
    过了一会儿,好似听到了什么动静,沈斜藏在湿发下的耳朵敏感地颤了颤,接着他撩起眼皮,望向这一层内唯一敞开的牢房。
    从那里飘出来的玫瑰花香,渐渐浓了,这意味着宋芜异变成了拟态。
    沈斜勾起唇角,慵懒一笑,然后便直起腰,迈开修长的双腿,往他牢房所在的位置走去,步履从容,双脚落地时无声,好似耐心十足的猛兽在一步步接近,自己心仪良久的猎物。
    进了门,搭眼一瞧,里头空无一人,也没有小玫瑰的身影。
    沈斜挑了下眉,唤道:“阿芜?”
    无人应答,就好像这满屋的芬芳都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沈斜看向卫生间,门没有关紧,留了一条缝,有浓郁的玫瑰花香,源源不断地从中溢出,明晃晃地昭示着宋芜的存在。
    沈斜摇了摇头,轻笑一声。
    他三两步走到卫生间门口,抬脚轻轻一踢。
    门缓缓往内靠去,露出马桶、洗手台以及窝在白色宽口牙缸内、被镜子倒映出影子的小玫瑰。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匆忙,小玫瑰的花茎直挺挺的,没来得及伪装成熟睡时的状态,拢起的娇艳花苞,靠在镜子上一动不动,两个小叶柄连着上面的几枚椭圆绿叶,不安地微微颤动。
    再往下,他还有小半雪白的根系,没塞进牙缸内,而是搭在了杯沿上,然后在沈斜深邃的目光下,那些细长的根须连同他的叶子们,一起逐渐变得僵硬。
    沈斜走到洗手台旁,低下头问道:“睡着了?”
    小玫瑰的叶子轻轻地颤了一下,但并没有出声回答沈斜。
    “看来是真睡着了……”沈斜喃喃自语道,还伸手捏住小玫瑰的一枚叶子,用指腹温柔地捏了一下,“怎么睡在了卫生间呢,啧,麻烦了……”
    还没等宋芜想明白,沈斜嘴里的麻烦是什么的时候,就见沈斜放开了他的叶子,一转身,走到马桶前停下。
    “!”宋芜惊得根须一缩,牙缸动了下。
    沈斜把手放在了裤腰上,握住衣角,缓缓往下拉。
    先是露出一截窄瘦有力的腰身,接着是人鱼线和胯部……
    哐当一声,洗手台上的牙缸倒了下来。
    沈斜仿佛身后长了眼睛一样,当即放下扯着裤腰的手,脚下一转,上臂一伸,掌心向上,稳稳地接住了跌落下来的小玫瑰。
    至于牙缸,则因无人关心,啪的一声摔在地上,裂开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沈斜捧着小玫瑰,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玫瑰缩了下根须:“做、做噩梦了……”
    “真的?”沈斜道。
    小玫瑰的花苞点了点:“嗯。”
    “什么梦?”沈斜问。
    小玫瑰弯下茎,用叶子遮住花苞,轻声道:“梦见牙缸坏了……”
    沈斜瞥了眼地上的牙缸碎片,皱了下眉,“没事,我明天再向狱警要一个,他们那儿还有很多存货。”
    宋芜轻轻地“嗯”了一声。
    …
    沈斜捧着他出了卫生间,走到床边坐下,然后稍稍举起手,凝视着小玫瑰娇艳鲜红的花苞,一字一句道:“阿芜,是不是我的行为吓到你了?”
    宋芜一听,就知道沈斜指的是什么,便连忙摇了摇花茎上的小小花苞,结结巴巴道:“没、没有。”
    “如果吓到你了,我和你说抱歉。”沈斜认真道,“抱歉,阿芜。”
    小玫瑰提高了音量:“不用道歉!”
    接着,宋芜的声音又低了下来:“沈哥又没有做错什么事,要说也该是我说才对,毕竟那是一件很私密的事,但我、我的精神力却不听话,没、没有在第一时间离开……咳,而且那不过是每个成年男人都会经历的事,很正常的,情绪来了想要发泄也正常的,不止是沈哥会这样,我想凌空和鲸也会的,哦,对了,还有我,我、我以后也会这样……”
    “阿芜也会吗?”沈斜忽然摸了小玫瑰的花苞,问道。
    “会、会的,因为我也是男人嘛。”宋芜一顿,片刻后,竭力令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而且靠自己的能力来自我满足,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只是……只是我觉得,嗯……这种事不要太过频繁,不然会伤身。”
    “阿芜说得对,凡事要适度。”沈斜低笑一声,“这样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阿芜被我吓到了,以后要躲着我了呢。”
    被说中了心里的想法,宋芜顿时一僵。本来他打算撑过今夜,就向乔伊申请一个人住的,但这会两人把话说开,他已经没那么尴尬了,且沈斜又这么一说,他实在不好意思向他提出搬离的事。
    于是小玫瑰抬起一个叶柄,指向了一旁的桌面,心虚道:“没躲沈哥,我是饿了,想快点找凌空拿回营养剂,然后回牢房吃……”
    这个理由实在经不起推敲,宋芜自己听了都不大相信,但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来,就只能这么办了。
    好在沈斜心知急不得,没有拿这理由继续逗小玫瑰。
    今夜令小玫瑰知道他是一个有欲望的男人就已经足够了,再多了,他怕真把小玫瑰吓跑了。
    …
    “原来是这样啊。”沈斜点了点头,单手托着小玫瑰从床上站了起来,走到桌边站定,“你错过了晚餐,又在监区广场上看我和鲸打了许久,肚子是该饿了。喏,还剩一半,你要不要再喝一点?”
    桌面上放着个橘红色的小猫摆件,一旁还有一支只喝了一半的粉色营养剂。之前从门口往里看时,这两样东西正好被储物柜挡住了,他没看到。后来他全副心思都在宋芜身上,更是没空注意桌上有哪些东西。
    “……要。”宋芜小声道。
    沈斜便弯下腰,把手心里的小玫瑰放在桌面上。
    小玫瑰迈着细长的根须走到靠着墙的营养剂,几条细根圈住盛着粉色营养剂的玻璃管,再令一条细长的根探进没了塞子的管内,然后便开始慢吞吞地吸收里头的粉色营养液。
    这回离得近了,沈斜灵敏的鼻子终于从牢房内浓郁的花香中,闻见了一缕淡淡的草莓香气,不禁挑了挑眉:“是草莓味的?”
    “嗯。”宋芜回答道,“味道还不错。”
    跟他没进狱星时,偶尔喝的、价格昂贵的营养剂,味道没多大差别。
    “营养剂和这玩意都是乔伊给的吗?”沈斜扫了眼营养剂旁边的小猫摆件,他认出了那是机甲所用的能量石,品质不错,价格不低。这样的东西,狱警是没有的,恐怕只有那位典狱长会有。
    而狱警若是给囚犯营养剂,一向只会给最廉价的那款,像这种有味道的,向来只提供给狱警们。
    宋芜又“嗯”了一声。
    “你这位乔叔叔,倒是大方。”沈斜皱了下眉,始终认为乔伊那人,对他的小玫瑰不安好心。
    在这一点上,不得不说,沈斜与乔伊对彼此的看法完全一致。
    “典狱长阁下说,是为了鼓励我参赛。”宋芜回答沈斜的同时,还不忘继续用根须吸收营养液。
    沈斜听了,沉思片刻后,忽然问道,“阿芜,你父亲有向你提起过他有乔伊这个朋友吗?”
    宋芜一愣,仔细回想了一下后,迟疑道:“好像……没有哎。”
    不止是乔伊,这十多年来,旁的朋友他也从未听父亲在家里提起过。
    以致于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以为家里包括卡卡四口人,都只有彼此可以依靠。
    “那么你怎么知道他说是你父亲朋友这件事,是真是假?”沈斜皱紧了眉头,怀疑道,“他很有可能在欺骗你,阿芜。”
    宋芜笑了下:“沈哥,你还记得典狱长阁下的身上,有个不离身的橘红色的怀表吗?”
    “记得。”沈斜道。
    “那里头镶嵌着一张婴儿照片,而那照片上的孩子就是我。”宋芜向不知情的沈斜说道,“所以我相信典狱长阁下说的话应该是真的,因为我父亲很少向我介绍他所认识的人。”
    “他居然天天带着你的照片!”沈斜咬牙切齿道,不肯承认自己酸了。
    “他说对着照片看久了,以后说不定,能生个像我一样可爱的孩子。”宋芜听出了沈斜语气里的怒意,便连忙解释道。
    殊不知,他这解释,还不如什么都不说风呢。
    沈斜心里本来已经降低了对乔伊的警惕,今儿这一听,对乔伊的警惕不仅立刻回满了,还转变成了敌意。
    再像,哪有两人亲生的孩子像?说是父亲的朋友是叔叔辈,但一来两人年岁相差不大,二来只是朋友而已又无血缘,并不两人影响结婚生子。
    “阿芜,防人之心不可无。”沈斜郑重道,“你别太相信乔伊。”
    “好!”宋芜没有丝毫犹豫道。
    沈斜听到他果断地回答,心情好了点。
    宋芜把根须从空了的玻璃管中抽出:“沈哥,能帮我拿下毛巾吗?”
    “好。”沈斜瞥了眼宋芜细根,本是雪白的颜色,此刻沾了营养液后,却被染成了浅粉色,看着很是可爱。
    沈斜顺手拿起小猫摆件,走到储物柜旁,打开柜门把它放在中间的空格内,然后拿起一旁格子内叠得整整齐齐的毛巾。
    接着,他握住柜门,欲关上,眼睛自然而然地又对上了位于中间空格内的小猫摆件——橘红色、价值昂贵的能量石,雕工精湛、雕刻出来的成品憨态可掬,但在见多了好东西的沈斜眼里,这些并不足为奇。
    可此刻正面相对,沈斜清楚地看见了小猫摆件的面部。
    长毛猫,眼睛虽然也是橘红色,但小猫摆件那惟妙惟肖的神态,他越看,越觉得很像某只他认识的猫。
    “沈哥?”
    犹在桌上等候的小玫瑰,喊了一声。
    嘭的一声,沈斜关上柜门,同时把心中的疑惑也关了进去。
    “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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