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乐:上古之时(纯音乐)>
    骄傲如师叔,怎肯伏低,怎肯将就!禁锁于镇魔洞……永无重见天日之机……若不能以身代之…….惟愿作陪!只是……生死不能在一处……终究悲辛无尽……(玉泱)
    百里屠苏自夜色中渐渐走近最后一重结界,一路行来,似乎并无异样。直到近前,眼前紫蓝色的光幕似乎有些……薄弱,有几处不断腾起些丝丝缕缕的紫蓝色烟雾,在月色中迅速消散。百里屠苏上前细细查看,不由狐疑:“怎的倒像天墉城剑气所伤?”鼻端似乎有丝淡淡的血腥气,若有若无的飘过,百里屠苏循着气味回身,就在第二重结界之前的地面上,金红的血光闪现,百里屠苏走上前去,蹲下身细细看来:“天墉城的示警诀!仙灵之血写就!究竟是谁?”忙忙穿透结界,结界之外,几具狼尸散落地上,狼血四溅。
    “果然不是梦境!狼妖王何在?”百里屠苏心中腾起杀意:“风大哥的仇,今日该有个了却!”循着草地上狼群留下的痕迹飞身追寻而去,直追出五十里之遥。
    百里屠苏吃惊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惨白的月光之下,山谷中犹如地狱一般,四下皆是狼尸,断肢残骸无数,又有血肉皆被吸尽的枯尸,杂乱无章,堆积如山,却……并无血迹,这如战场般刚刚经受过血腥屠戮的所在,竟毫无魂魄之踪,似被甚么吸食得一干二净。
    百里屠苏握紧掌中焚寂剑柄,心翼翼向狼尸中央走去,越向里,狼尸越是死状可怖,似是死于妖魔之手。整个山谷无一活物。
    “难道,竟是魔域内讧么?”百里屠苏暗暗疑惑。
    前方山岩之下,似有甚么映着月色,反射出惨白的光。百里屠苏向着那处渐渐逼近。眼前是一具沾着些些血肉的新鲜白骨,人类的白骨,独臂白骨。
    百里屠苏心中一跳:“狼妖王之子!”突地长身跃起,飞落在山岩之上。
    山岩之上,静静瘫卧着一具冰冷的中年男性尸体,披着深灰色皮裘,身侧是一柄刺目惊心的精钢巨爪。“狼妖王!”百里屠苏不由握紧焚寂剑柄,走上前去,慢慢蹲下身。
    狼妖王已然死透,大睁着双目,毫无神采,却似乎死不瞑目,透着难以置信和不甘心,胸前一个空洞,心脏不知所踪。咽喉之上一个漆黑的血洞,渗出的鲜血尚有余温。
    百里屠苏站起身来,缓缓转身,看着冷凝死亡气息笼罩的山谷,没有飘浮着一个怨魂恨魄!
    百里屠苏低低道“……慧……蚀?”
    天墉城,兰馨阁。
    “师父,因何将师叔禁锁于祭坛之下的镇魔洞?”玉泱单膝跪在陵越面前,垂着头,语气却生硬:“师叔向来居于阴阳洞。师祖曾言,阴阳洞乃是天墉城清气鼎盛之处,又由师祖亲自施以封印禁锢之术,清气丝毫不能外泄,师叔在内,与恙体有益!”
    “如今,她已成魔,镇魔洞才是她应该在的地方。”陵越看着玉泱叹息道。
    “师叔虽魔息浓重,但她素来修习修仙之法,若有天地清气相助,或许能自我克制,压制魔息,终有一日,必能走出阴阳洞。如今禁锁于镇魔洞,纯以伏魔禁锢之力,与师叔又有何益,师叔怎能克制魔息?怎能有机会走出镇魔洞?请师父三思!给师叔一线生机!”玉泱双膝跪地。
    “她走不出来了!”陵越叹道:“成魔之相毕现之时,尚可借助天墉城鼎盛清气,与魔息相抗衡。如今,她已成魔,清气已是无用,只能以伏魔禁锢之力禁锁!别无他法,你不必再言。”
    “甚么叫别无他法!”玉泱抬头看定陵越:“未曾试过,师父如何出这莽断之言!”
    “住口!”尚辛在旁蹙眉喝到:“怎敢对师父如此无礼!”
    “我身为天墉城掌教,不能徇私罔纵!既已成魔,本应即刻诛杀!念在她为救你不得已为之,念在她曾经固护天墉城,念在她……是我……师妹,留她一命,禁锁镇魔洞,已是……偏私之行……”陵越亦是蹙眉,却仍语气平和。
    “师父,若师叔极力反抗,‘灵虚三才阵’未必能困住她,尚未完全成阵之时,师叔足矣脱困而去。若狠心对我们出手……也未必是她的对手。师叔心存善念,犹有情义在心,怎能算完全成魔?请师父,三思。”
    陵越摇头不语。
    “请师父,看在与师叔……看在……对师叔有愧在心……给师叔一线生机,还是将师叔禁锁于阴阳洞吧……”
    “玉泱!住口!”尚辛低低喝到:“师父对师叔,何曾有愧在心!莫要浑!”
    陵越闭目摇头道:“不必再言!我意已决。下去吧!”
    “师父……”玉泱不甘,高声呼道。
    “再有求情者,杖责二十,思过崖面壁一月!”陵越眉心紧蹙。
    “是!”尚辛忙在旁答道,急急向玉泱不住使眼色。
    “师父!”玉泱悲戚道:“缘何你今日如此无情!师叔被禁锁于镇魔洞,且以十八道金光索捆缚,稍有动作,那锁链便渐渐绞紧,深陷皮肉,重则筋骨断裂……即便禁锁,何必如此狠绝!”
    “既已成魔中,即便不诛杀,也应洞穿琵琶骨,以捆魔索捆缚,以伏魔焰日夜焚烧,如今才用十八道金光索,师父已是格外施恩!玉泱,莫要多言!”不待陵越出言,尚辛忙忙道,不住使眼色教玉泱住口。
    玉泱不理尚辛,只是祈求地看着陵越。
    陵越叹息道:“身为掌教,一再徇私,已是愧疚难当……我已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惜她并不受教!自绝生路,我也无法……已是仁至义尽……下去吧!”
    玉泱尤是不甘,满面悲戚祈求道:“看在……那位师叔面上……也是不行么?不求更多,只求将师叔禁锁于阴阳洞,十八道金光索也无妨,便是一百八十道也无妨……有鼎盛清气相助,师叔方有克制魔息走出阴阳洞的一日……看在那位师叔面上……为师叔留一线生机吧!”着便叩下头去,额头重重磕在地面之上。
    “屠苏……”陵越有刹那间犹豫,却硬起心肠道:“不必再!”
    “师父!为师叔留一线生机吧!”一面,玉泱一面磕头不住,额头触及地面,不住发出重重的闷响,不多时,地面上已是血迹斑斑。
    “下去!我已过!再有求情者,杖责二十,思过崖面壁一月!”陵越闭了双目,低低喝到。
    玉泱百般求情皆是无用,心中已是绝望,抬头看定陵越,额上鲜血淌的满脸都是。玉泱冷冷问道:“师父!缘何今日如此无情!可是因着师叔……拒绝与师父一同到山水间安身立命么?”
    陵越闻言,突地睁开双目,定定看向玉泱。
    玉泱冷笑道:“师叔给过师父机会!可惜,时至今日,芙蕖师叔与师叔之间,师父依然动摇不定,心意难名!骄傲如师叔,岂肯伏低,将就你这般优柔寡断、毫无担当,且……心胸狭隘之人!”
    “玉泱,住口!”尚辛怒喝道:“还不快向师父请罪!”
    “枉你还是天下修仙正宗天墉城的掌教!”玉泱满脸血污,此时面容扭曲,看起来颇有几分狰狞:“罢了!罢了!若出镇魔洞,便要以与你一起为代价……师叔还不如一死!”玉泱突地向着陵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冷冷道:“玉泱拜谢师父十一年来教导之恩!自今日起,你我再无瓜葛,师徒之缘……缘尽于此!”言罢起身,绝望而去。
    “放肆!”陵越冷笑道:“你当我天墉城是甚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又当天墉城掌教是甚么人,任你想拜师便拜师,想诋毁便诋毁!”陵越起身,尚辛忙忙伸手搀扶。
    陵越挥开尚辛之手,冷笑道:“韩玉泱!注定你这辈子只能是天墉城弟子!只能是我陵越的弟子!今日,便教教你甚么是尊师重道!尚辛!”
    “师父!”尚辛忙忙上前拱手施礼,心中突突跳个不住,心中暗暗思量:“跟随师父五百年,师父虽严厉,却从未发过这样大火……玉泱今日……这可如何是好?”
    “重重责打五十大板,禁闭思过崖!何时醒悟,何时出来。若是不能受教,便再不必出来,在思过崖终老便是!”陵越冷冷道:“无我准许,私自探望者,重责五十。”
    尚辛脑中“哄”的一声,不由自主便跪下去:“师父息怒!玉泱年少,不懂事。今日……因着师叔……一时不能接受……言语冒犯……他实不知自己了甚么……请师父教我带他回戒律堂……我必定……好好教导……玉泱,还不快快向师父请罪!”
    “大师兄莫要求他!我便是一死也绝不再向他求肯!我看,成魔的是他才是!五十便五十,五百便五百……”
    “啪”的一声脆响,却是尚辛跳起来狠狠掴了玉泱一掌,直打得玉泱口角渗血:“闭嘴!”
    “甚好!甚好!”陵越怒道:“你师叔便是这般教导与你么!那便成全你,在思过崖陪伴你师叔,直到她能走出镇魔洞!”罢,一甩袍袖,转身面壁,再不看玉泱一眼。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师叔是绝走不出镇魔洞了,玉泱岂不是……不如……不如……放他下山自去吧……”尚辛劝不住,心中焦躁。
    “私纵者,以身代之!”陵越之声冷冷传来。
    尚辛不由苦笑:“师父……真是甚么都知道。”
    玉泱转身便向兰馨阁外走去,冷冷道:“师叔禁锁于镇魔洞,再无重见天日的可能,在哪里陪伴她又有何不同!师叔受苦,玉泱不能以身代之,理应作陪!多谢……掌教……成全!”竟是头也不回去了。
    尚辛无法,只得向陵越行礼告退,匆匆追着玉泱往思过崖去了。
    待玉泱和尚辛走远,再不闻脚步之声,陵越方转过身来,在背后看着玉泱背影出神不住,半晌方叹道:“这般脾性,真是一般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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