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岁的殷杨胆子可不小,大风大浪也算见过,以往盗墓之时总有至亲跟随,纵使有诡异之事,但可相互壮胆。如今,墓中只有殷杨一个人,自然有些胆战心惊。
    殷杨边出冷汗边观察那面铜镜,片刻之后,发现此铜镜之中只有棺材和两根燃烧的火烛,其余之物一概没有。
    殷杨寻思着,这面铜镜如此之大,能照出的物景不止这棺材,还应该有其他物景。殷杨慢慢走近铜镜,走近处一看,发现铜镜上面竟是一副画。
    画上的棺材与墓中的棺材一样,只是首尾处多了两根燃烧的火烛,画中其余的地方皆灰蒙蒙、模模糊糊的。
    此画所用纸张是头发丝一般薄的纸张。画与铜镜大小一样,画虽然粘在铜镜之上,但并不是牢牢粘住的,画中的火烛处蜻蜓点水般的粘着,并且粘出了波浪状,点燃火把之后,墓中会有微微的气流,气流一旦流到铜镜上的画处,火烛之处便会微微抖动,乍一看,便会以为是燃烧的火烛。
    此画画得很是逼真,画技非同一般,所有画纸乃是罕见的画纸,万年不朽,画的粘贴,与铜镜融为一体,镜中有动,静中带动。
    殷杨再度感叹世间的能人异士。心想,换个胆小的盗墓者,估计能吓得暴毙。
    一副画而已,不用做太多计较,殷杨转身来到棺材前,寻思着如何开棺。
    在杨家看来,开棺之时,一定要在棺材的首尾点着两根火烛。鬼怕火,亡灵若是在棺材之中,两根火烛可将亡灵震慑在棺中,使其不敢出来造次;亡灵若不在棺材之中,棺材首尾处各有火烛,可令亡灵望而却步,不敢前来。震慑住了亡灵,棺中的尸体便成了一具地道的尸骸,棺中之物便成了无主物。故而,可以放心的拿。火烛若是熄灭,说明震慑不住亡灵,盗墓者应当好自为之。殷杨盗墓开棺,从来都是从棺材的首部或者尾部开启,从来不从上面开启。
    姥姥家的经验是,开棺之时也要在棺材的首尾点燃两根火烛。棺材之中往往会积累尸气、晦气等一系列气团,贸然开棺,后患无穷。气往高处走,火烛若是熄灭,自当谨慎,最好应该收手远走。
    如今棺材两端的火烛均已熄灭,按说,殷杨应当离开。盗墓的鼻祖不知谁,但盗墓的老祖宗定下的诸多规矩是众所周知的。自古盗墓者,非技不擅、非能不行,皆因破坏了规矩,而陪葬在墓中。殷、杨两家经久不衰,便是因为一直规规矩矩的守规矩。
    殷、杨两家的规矩又过于保守。
    殷杨虽身强体壮,但绝非一介莽夫。殷杨懂得思虑,盗墓之时,饱读经书的殷杨便一直思考一个问题。阴阳两界,相去甚远,无甚牵连,阴人所喜好之物非阳人所能想到,阳间之珍稀珠宝钱财到了阴间皆粪土不如,阳人按照阳界风水所设计的风水布局,未必能迎合阴间之需求。陪葬的宝物到了阴间便无甚作用,陪葬宝物只是活人的一种偏执罢了。
    持怀疑的殷杨闲暇之时便寻找民间的能人异士。相传,包青天能枕着一个“过阴枕”过阴,从而查清案件的冤情。官府能过阴,百姓亦能。民间有自称能“过阴”之人,无事的时候到阴间转悠。殷杨几经寻找,先后找到了几位能“过阴”之人,也找到了一些散落的记载。结合“过阴”之人所讲及相应的记载,殷杨大概知道了阴间的宝物为何物,也知道了阴人的喜好。藉此,殷杨制作了御乾定坤袱。
    按“过阴”之人所讲及相应的记载,御乾定坤袱中装着死人所需之物,其中的物品无非是些烧纸之类的东西。遇有火烛熄灭,殷杨便将御乾定坤袱在棺材首部点着,意思是把死人所需之物给死人。
    是否真为死人所需之物,需要进一步判定。
    殷杨经研究思虑,想到了进一步判定的方法。古有献祭杀人、杀牲畜,无论如何,都得流血,血便是赎罪之物。民以食为天,吃饭就得用碗,若是有鬼,鬼也得吃,鬼吃饭用何物,估计也得用碗,姑且这么认为。
    殷杨昼思夜想,想到了办法。待御乾定坤袱烧完成灰之后,用一个小瓷碗将灰收好,然后点上半碗血,手举半碗血绕棺材转三圈,口念“镇尸咒”,之后将手中有灰有血的碗摔掉。
    碗若是被摔碎了,说明死人吃这一套,开棺即可。若是碗没有被摔碎,这种情况不可能。碗是小瓷碗,不是金碗银碗,也不是铁碗,小孩子一不小心都能将瓷碗弄坏,盗墓者皆为身强体壮之人,在墓中找个石块等坚硬之物,绝非难事,在坚硬之物上摔碎一个瓷碗,易如反掌。
    殷杨这一套着实有些自欺欺人,为此没少挨父亲骂。可活人为死人陪葬宝物,又何尝不是自欺欺人呢?
    如今民不聊生,各地都有饿殍,富贵人家的坟墓竟如此奢华。这比“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为祸尤甚,朱门酒肉臭,是臭在家中,这倒好,这么多比酒肉昂贵的宝物烂在坟中。
    没有人给殷杨鼓劲,殷杨自己给自己鼓劲。殷杨想至此处,顿时来了一股劲。
    殷杨从虎皮囊中拿出一个精致的御乾定坤袱,又拿出一个没有用过的小瓷碗,这瓷碗很薄很小,怕弄碎了,殷杨用几层棉花裹住。
    殷杨在棺材首部点着了御乾定坤袱,火烧的很好,一会便成了一片灰,殷杨谨慎的拿着瓷碗将灰收好。之后,滴上了血。
    殷杨今日没少出血,十个手指上无法在放血,幸好舌头上有伤,便吐了半碗血。
    拿着碗,殷杨在绕着棺材转了三圈,念了“镇尸咒”,之后来到棺材前。墓中的地尽是厚厚的石砖,很坚硬。殷杨用手敲打了几下,发现石砖是实心的,比石头还硬。
    殷杨高举手中的小瓷碗,用了十二分力气,将手中的碗朝石砖摔去。
    以殷杨的这股力量,休说是一个瓷碗,便是一个头颅,也能摔个粉碎。
    “啪”的一声,小瓷碗竟然没有被摔坏,完好无损的在地上,碗中的血和灰一点没洒出来。
    简直就是活见鬼了。
    这该如何是好,殷杨可没考虑到碗没有摔碎的情形。
    捡起来,再摔,不可,殷杨深知,这生死之事,都是一条道跑到天黑的,没有回头路。因为生死都是一次的,绝不可重来。故而,杀人要下九九八十一层地狱,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棺材上的火烛熄灭,不能再点。与之相应,碗也能再摔。
    果然是自作孽,殷杨一下不知道怎么办了。
    殷杨心一颤子时的前半个时辰过了,正是半夜之时。
    就在此时,墓中阴风阵阵,棺材之中发出奇怪的声响,八根火把突突抖动。铜镜也有些声响,循声望去,但见粘在铜镜上的画竟有变化,画上的一根火烛熄灭了,接着另一根火烛也熄灭了,画中火烛熄灭之时竟有细微的声响,好似被吹灭一般。
    殷杨开始出冷汗,莫衷一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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