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过得真挺懵,时常凝望着窗外的树叶发呆,看着窗外滴落的水珠入神,孤独是每个不喜欢孤独的人的最大敌人。
    很长时间没有任务了,大家来我这里做客的时间也少了许多。一时间,有种莫名的不安、空虚和躁动,我发现自己像个迷了路的孩子,在漫无边际的黑夜苦苦找寻指引我的明灯。低沉的情绪一直伴随着我,直到他的到来。
    或许是因为他和我一样,过的都是颠倒黑白的日子,来敲门的时间甚合我意。我在房间里听着那耳熟能详的新闻台词,忽然听到了敲门声。踩着只拖鞋来到了门边,往猫眼里瞅了瞅,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是赌场里那个文哥。这厮莫不是来抄我的?我赤着脚来到厨房,抄了把菜刀。咱也人物一回,单刀赴会了。心想,都玩到这份上了,可不能便宜了你。
    我将菜刀别在裤子后边,感觉有点硌人,穿上拖鞋,拧开门把手,不紧不慢地将门打开。
    一开门,看到只有他一个人,当下放心了不少。丫哪怕是武术冠军,哥也没有怕你的必要。
    “哟,还以为你不在呢。住的地方够隐蔽啊,花了不少时间才打听到,怎么没出去活动呢?”
    “活动不一定得出去吧?我刚做完俯卧撑啊。”我开玩笑地说,随后将他招呼进了房间,“你先到屋里坐会儿吧。”
    他走进了房间。
    “小房间布置得不错啊,比一般单身汉要强,不去活动也没有工作,闷坏了吧?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一直等你回复呢。”
    “什么事?”我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跟我说啥事了?
    我端了杯水进来,递给了他。“没茶叶,凑合吧,你能先给我讲讲具体的任务吗?”
    “呵呵,主要负责赌场中台面上的事情。待遇嘛,少不了你,以后的话,那就看你自己的意向了,要愿意做下去,最后跟我差不多吧。”
    “我天生就不是一块干活的料,上头的人降不住我。”我答道。与此同时我将置于身后的菜刀抽了出来,丢到了桌上,他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
    “没人管你,别做违背集体利益的事情就行,按时到点上班,就这么点事。我知道你不是个服人管的茬儿,好东西都是打磨出来的,是块材料就别浪费。”
    “你比我大,叫你一声哥。哥啊,你高看我了,我就一社会青年,小混混,没什么能耐,谢谢你大老远过来,可能得辜负你的厚望。”我对去赌场出任荷官一点兴趣都没有,又怕他根本就是来找麻烦的,只好用些话先搪塞一下。
    “别跟个娘们似的,我不要你的答案。你问你自己,有份工作,虽说是上不了台面的活,可也比你现在好多少?你不愿意去的原因不外乎两个,钱太少,放不下。你说,有哼哼叽叽的必要吗?”
    我心生佩服,不知道他是琢磨过,还真是拥有看透人性的能力,真是一番使人心悦诚服的说辞。
    “话说在前边,我要是不愿意干了,随时走人。”
    他站了起来,一巴掌拍在我后脑勺上,说:“谁给惯的,一上来就打算动刀子,你去打听打听,还没有这么跟我说话的人,年纪轻轻的,收敛点。”
    “谢了,我会放在心上,你那边安
    排好了,随时可以叫我过去。你要还没吃饭,不介意的话跟我一块去吃点。”
    他又坐了下来,说:“方少,有血性是件好事,能促使你成功。多少成功的人是因一腔热血而终成大业,但说到混江湖,你嫩了点,吃过不少亏吧?”
    他并没有装出一副循循善诱的表情,但我真的很佩服他的洞悉能力,仿佛我的过往,都逃不出他的眼睛。每一个老江湖,都说我嫩,我就搞不懂,我哪嫩了?
    “你跟我年轻的时候一个样,不管不顾。这并不是坏事,只是要掌握好分寸,以后,够你学的。”
    怎么就开上家长座谈会了?
    “我知道,所以我一直自以为是地在寻找自己的活法,你说我和你年轻的时候一样,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而放弃了自己的追求,但如果哪一天,你让我放弃自己的追求,那就是我离开的时候。”
    “非得死犟,我不会跟你钻牛角尖,也不会阻止你的追求,一个有目标的人生,是每个男人的向往。”
    后来,我俩去吃了顿饭,聊了很多。我发现,原来他除了一本正经之外,还拥有他那个年龄段不该有的热情,或许,我和他真的很像。
    本来我是想都不曾想过要去赌场出任荷官的,不挨边的嘛。机械式的工作让人睡意十足,但事情已经答应下来了,就算是勉为其难,也得试试看。
    从踏进赌场的那一刻起,我的生活规律悄然发生了变化。
    我也以为一进赌场我就是荷官,没想到的是还要进行一系列培训。比如说话不能一张嘴就骂人,实在想骂也只能说“替我向你妈问好”,就这样的还得被训斥一顿外加罚款。原来赌场是这么回事,我还当真是没怎么注意过。
    在还没去赌场工作那会儿,我在外边跟兄弟们交代了一番,没事别去那个赌场玩,影响不太好,大家都表示理解,我才放心去了场子。
    首先,是进行一场别开生面的面试,文哥将我领到一个叫雷诺的高管面前,开始一通学前教育,后来问到了一个敏感话题,雷哥问道:“你是文哥的什么人?”
    一开始我以为又成人家小舅子了,文哥却将实情和盘托出。我大为不解,你这究竟是要我干,还是要干我?我越听越感觉不对味,故事从两年前一直讲到了今天,横跨两年的赌博史。语气中虽没有责怪的意思,但事都办了,责怪成了个不痛不痒的事,只是这话说出去着实令人错愕。我听着他滔滔不绝的演说,好像是他在想当年一样。雷哥的表情很木然,不知道心里在盘算些什么。
    长达七分零三十二秒的演说,终于谢了幕,雷哥盯着我,我也直视他,在他那里,我没干什么对不起党和国家的事,怕啥。他呵呵地笑了,笑得我一头雾水。
    “这臭小子真这么能?”
    “比这还能呢,我去找他的时候,他还拿刀准备干了。”
    “那是个恐怖分子咯。”雷哥笑言。然后又转向我问了一句:“有什么打算啊?”
    “没什么打算,这里要是收了我,我就在这做。这里要是不愿意收,我走人就得了,就那么回事。要只是来叫我还钱的,那给我些日子,暂时没有。”
    “底气够足的啊,这样吧,你在这里拿走的钱,我在
    你的工资里扣掉,剩下的你拿走,怎么样?”
    既然有意让我留在这,那接下来的谈判就得心应手了。
    “不是吧,听说现在保姆都蛮抢手的,这条件会不会有点无理取闹了?我头回来这想拿点钱,结果脑袋差点被开了瓢,多少也能算得上个工伤吧。”
    我实在不是块杀价的料,谈到后来也只能减一半的刑,就这还得感谢上级领导的照顾。
    开始的时候只能帮荷官打打下手,晚上忙活完了之后还得扫地,收拾台面,总之一些烦琐的活计都要做,而且不允许做错。比如拿扫把去扫台面这种事情就是不对的。
    过了大半月,我实在憋不住了,拿保姆的工资我没意见,可老干保姆的事就受不了了。有回一下班,我直接杀到了文哥的办公室,把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拉下来丢到他桌上。
    他抬眼望了我一下,说:“怎么了,找我发牢骚?”
    “啊,这算个什么事,给个说法呗。”
    “昨天我们也商量了一下,你从明天开始配码,好好干,争取两个星期做上荷官的位子。”
    “哥你不是玩我吧?我咋听小哲说他大半年才转的呢?”
    “我要是不把你转了,你明天不得把场子给我拆喽?说正事啊,没事的时候多去向他们学习学习,做起来顺畅些。身上还有些零碎吧,要是没了,跟我说一下。”
    时间在忙碌中过得很快,转眼我已是赌场中的低层荷官。外人可能不知道,荷官也是有等级的,虽然没有标明三六九等,但从工资待遇和表情神色,大家不太难发现其中的差距。低级的荷官就是负责骰子台的,高级点的是负责扑克台子的,扑克台子的荷官也因玩法不同而等级不一,这些都是有规定的,但比较复杂,就不一一解说了。
    赌场幕后有四个股东,个个后台硬朗:彬哥、阿东、雷哥,还有一个叫林总。我与雷哥的关系最好,虽然级别上差得很多,但我们都没把这档事当成评比的标杆。四个股东形色不一。彬哥脚踏黑白两道,好像是没有摆不平的事;阿东祖上积德钱多得没地花;雷哥主要负责管理,学识过人;林总是个公安局的局长。
    坚强的后盾是工作顺利展开的保障。其实荷官还真不容易,刚开始那几个月,每隔三两个礼拜就得换一个工作岗位,等到把这些活全干会了,外边的树都长出了新的叶子。
    我在为忙忙碌碌地过完每天而感到些许充实的时候,时间正悄无声息地流逝。我忘记了两年前与某人的约定,而当我记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是赌场第四次搬家了。
    就算是有坚不可摧的后盾,也战胜不了输光了的赌徒去举报的决心,谁说赌徒都不开窍,输光了之后,个个都是诸葛亮。
    在赌场中我见识了很多出千道具,又认识了很多要好的朋友。
    小哲,当年在和梁子闹事的时候递烟给我的男子,热忱、冷静。
    老树,据说曾经在初中时一个礼拜换了六个女朋友。
    范爷,一个误打误撞进入赌场的衰鬼,时而感怀万物,从不怨天尤人。
    小雅,小哲的女友,当年我在赌场出千,就是她出任的荷官。
    小伟,赌场中负责监控的,精通电子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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