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城改造硝烟弥漫,速度突飞猛进。市政府搬迁到长途车站南边,沧浪大桥凌空架波,巍然傲立。城南中学向南隔河相望,一条东西交通要道车辆穿梭,东接市政府,西连开发区。为适应现代教育发展,殷校长与时俱进,大兴土木,推翻教学大楼南边低矮教室,万丈高楼平地起,一座现代化五层教学大楼拔地而起。
    学校规模扩大,万象更新。教师搬进新办公室,全校三十多个班级也搬进新教室,全是新桌子,新凳子。学校粉刷一新,西墙补充修改了旧的教育理念,新校训为:思先于行,行胜于言。新的办学思想为:用教育情智,办情智教育。
    洪卫惊奇地发现一个秘密:丁得平和殷勤、全彪合办了暑期补习班,地点在殷勤和全彪家。三人强强联手,语文、数学、英语属最佳组合,家长望子成龙心切,学生报名争先恐后,补习班成了香饽饽。为了提高效率,增加收入,他们把学生分成三批,早班,午班,晚班,三人见缝插针,配合默契,居然干得热火朝天,风生水起。洪卫难得见到丁得平,虽然他仍然住在宿舍,仍然担任高三班主任,却早出晚归,神出鬼没,一下课就无影无踪,至多晚上回宿舍匆匆冲个澡。洪卫还发现一个天大机密:晚自习后,丁得平居然鬼鬼祟祟带本班一名女生回宿舍补课,而且关系非同小可。洪卫悄悄观察几次,女学生身材修长,外貌中等,但皮肤白皙,一白遮百丑,倒也养眼。他觉得问题严重,决定找丁得平好好谈谈。
    晚上,洪卫把丁得平堵在全彪家的“课堂”上,丁得平的目光像遭到风吹的烛光,飘忽游离,惊慌摇曳。全彪热情似火,疾步小跑,给洪卫让座,打开冰箱取出椰子汁递到他手上,又从厨房捧出一只圆滚滚的大西瓜,“咔嚓”切开,鲜红的瓜瓤蜜汁滴溢。洪卫微笑着,眯缝着眼点点头,嘴角露出一丝嘲讽。全彪沉重地阐述生活的艰辛、男人的责任和赚钱养家糊口的必要性,情真意切地剖析“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蕴涵的兄弟相煎的哲理,口才发挥得淋漓尽致,豆粒般的汗珠滚落而下。洪卫无动于衷,冷静地听,安静地喝光两罐椰子汁,啃掉两大块西瓜。丁得平下课,洪卫与他一同告辞,全彪死皮赖脸拖着洪卫,直到他保证不告密。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星空万里,群星灿烂,凉风轻柔地吹拂,排排彩灯旖旎,天地合成一个黑暗而明亮的世界,两人漫步街头,欣赏美丽的夜景。
    “兄弟,教师为人师表,千万不能见利忘义,见钱眼开,影响本职工作啊。”洪卫语重心长。
    “存在的就是合理的。客观上,现在家长有忧患意识,重视对子女的教育,家教市场前景广阔。主观上,教师搞家教充实业余生活,增加了收入,提高了知名度,积极性高,家教现象是社会发展的必然。”丁得平轻轻叹口气,“人的身体不是钢铸铁打,谁不想假期好好休息?男大当婚,父母经济并不宽裕,暑假搞搞家教弄些补贴,也是减轻父母负担吧。你没看殷勤、全彪两个家伙结婚时购房装潢轻松自如?工作这么多年,他们在野川家教行业叱咤风云,腰包鼓啦,家庭地位日趋提高。当然,赚钱也是赚的血汗钱,别人打麻将娱乐的时间,我们呕心沥血,绞尽脑汁,讲得口干舌燥,元气大伤,钱不是石子,往口袋数得并不轻松啊。收入倒实惠,每个学生至少二百元,一个假期能弄大几千,效益好的达到上万呢!”
    “早就耳闻殷勤、全彪辅导学生,以为是碍不过亲戚朋友的面子帮帮忙,哪想到声势这般浩大。家长怎会舍得如此破费?”洪卫吃惊不小。
    “教育是长远投资,家长眼光宏远,知道今天的小小投资可以省下未来庞大的费用,一个个为子女比着掏钱。子女学习出色,希望通过家教锦上添花;子女成绩落后,希望通过家教雪中送炭。人生活在现实之中,你别太傻,我也为你介绍几个学生,创点外汇。”
    “人各有志,志在四方。我不想让人流言飞语,你们忙吧,别弄得太出格,影响学校声誉。”洪卫突然话锋一转,旁敲侧击,“但是婚姻大事不能儿戏!为人师表,要考虑后果,男老师是不能带女学生进宿舍的。”
    丁得平沉默,好一会才叹口气:“你我弟兄,实不相瞒。她叫牛怡,成绩突出,性格温顺,就像一杯纯净的白开水。她对我非常崇拜,上课专心致志,弄得我每节课都眉飞色舞,激情飞扬,教学效率大为提高。课后她又经常找借口到我办公室,一来二往,我们就好上了……我知道师生恋是不道德的,可现在社会太市侩,男人最需要的就是这种充满崇敬的爱情!请你千万替我保密。”
    “你们相差起码七八岁,一定要小心谨慎,妥善处理。损害教师形象事小,耽误人家高考前程事大,等高三毕业后再谈也不迟。”
    “我喜欢这种纯洁的感情,她像一枝茉莉,洁白,芬芳,淡淡的并不娇艳,却沁人心肺。洪卫,我喜欢她,喜欢这种纯真的爱情,在她面前,我感到自己是一个男人!”
    “你能肯定她对你不是学生对老师的那种单纯崇拜?你能肯定你的年龄耗得起?你能肯定你们把持得住自己不玩火自焚?你能肯定你们一定能成功?”
    “异性的崇拜绝对可以产生无坚不摧的爱情!我相信我们是爱情,她上学较晚,已近二十,属穷人孩子早当家的那种,特别善解人意,我心知肚明,非常满意。”丁得平欣慰地说,“美中不足的是,她是农村户口,但我相信她高考十拿九稳,跳出农门没有问题。”
    “抓住机遇,但一定要把握好度,最好现在是师生,将来为恋人。”
    “我会牢记教师的神圣职责,争取最佳效果。我在竭尽全力帮助她,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天遂人愿。其实,我也是穷人出身,后来父母承包了村里鱼塘,条件才渐渐好转。我三四岁时,父母砌新房,三间新房的屋脊,上面三四排是青瓦,下面数排是黄色秸秆草,‘大瓦房’引得乡亲乡邻交口称赞,羡慕不已。高考那年,父母又砌新房,砖砖瓦瓦,屋顶没一根稻草,周围十里八村哪个不双目喷火,垂涎欲滴?短短十年,天翻地覆,野川农村一片青砖绿瓦,草房还能寻到几间?城里更是推了鸽子笼,搬进商品房,楼上楼下,电视电话,万元户如雨后春笋,城乡差距正在缩小,想想户口真的没那么重要。洪卫,答应我,帮我保密啊!”
    “我答应你。但你也答应我,人家年轻幼稚,不要玩弄她的感情,不要伤害她!”
    “好,一言为定,我一定珍惜。”丁得平的眼睛在灯光照射下熠熠发光。
    丁得平如上紧发条的闹钟,时而校内,时而校外;时而全彪家,时而殷勤家,既要管理本班井井有条防止殷校长检查,又要抽空给牛怡补课。洪卫不忍心打扰他,只能悄悄打消让他帮范日升补课的念头。上完课,洪卫把范日升带至宿舍辅导,根据他的学习状况,还找了两名初二年级的老师帮他补课。晚上,洪卫故意到宿舍转转,他知道牛怡寄宿在学校,怕丁得平情不自禁做出出格的事情,他要保护牛怡,也是保护丁得平。他觉得丁得平带她到宿舍,属于胆大包天,冒学校之大不讳,简直头脑发热,这是学校三令五申明令禁止的行为啊。不过,从另一角度细想,江卫倒觉得牛怡是丁得平一个不错的选择,纯朴,干净,善良,尤其是她含羞的笑容,犹如莲叶上清新的露珠。他想到柳星,她自小娇生惯养,不会照顾儿子,更不用说照顾丈夫。洪卫惊奇地发现她非常懒惰,而且登峰造极——结婚两年半,她没洗过一次衣服,全是张姨代劳。他也说过几次,但柳星捂嘴抿笑,张姨心甘情愿,他只好屈服。他突然对丁得平有了莫名的嫉妒,他也喜欢农村女孩的朴实,对自己仅仅相识相恋一个半月就仓促结婚不免耿耿于怀。
    范日升正式成为洪家一员。洪卫有了儿子,又多了一个弟弟,日子平淡而充实。
    八月底,学生报到。洪卫准备找殷校长安排范日升到初三就读,丁得平却告诉他,听殷勤说,城南中学新调来了“一把手”。洪卫惊喜交加,惊的是学校稳步发展,怎么会无缘无故撤换殷校长?喜的是殷校长对自己一直有误会,新领导上任无疑是一个喜讯。洪卫到校长室观察,果然没看到殷校长,也没看到新校长,只有原来的一名副校长在不厌其烦地接待走马灯似的家长。他立即到教导处找殷勤打探“一把手”行踪,说明有急事,殷勤爽快地带他去找。他们来到传达室,一个中年男人勤快地分发着报纸和信件。殷勤一努嘴,“喏,就是他,以后取信找他。”
    “他?”洪卫疑惑地张大嘴巴。突然,他的目光凝固了:中年男人的右臂是一只空荡荡的衣服袖筒。他恍然大悟,会心地笑了,原来是这么个“一把手”。
    领导仍是殷校长,但为了躲避方方面面千头万绪的要求,暂时没上班。洪卫想方设法找到他,解决了范日升的就学问题。洪卫没有为他申请爱心基金,觉得他是自家成员,自己有能力有义务帮助他,不能以权谋私。洪卫喜欢上这个弟弟,他不仅学习刻苦,而且知书达理,倒是没给洪家增加任何麻烦。
    升学率是学校的生命线,殷校长狠抓教学工作,每次考试——月考、期中考试、期末考试都统计成册,每个任课教师成绩都打印成表,各班的最高分、最低分、平均分,一目了然。成绩存档,作为教师表彰奖励的依据和评报职称的标杆。教师的积极性被激发出来,一个个废寝忘食,任劳任怨。洪卫同意学校做法,但也有自己的看法,教师吃的是良心饭,应该对得起自己的职业,不能只靠外界压力。他努力工作,每天认真教学,认真做好分管的行政工作。
    溜溜一出生便体弱多病,张姨有些过分溺爱,特别操心,晚上带他睡。虽然进入炎夏,仍把他的身体裹成粽子一般,左一件衣服右一件衣服,稍一不慎脱两件,溜溜就会头痛脑热。溜溜体质不强,有时还无缘无故抽筋,老两口为此两次深夜掐住他的人中,送到人民医院急救。柳星扔下儿子倒是省心,没有母乳,溜溜喝奶粉也津津有味,抱着奶瓶拼命吮吸,满头大汗。溜溜长牙了,溜溜一摇一摆蹒跚学步了,溜溜会发音节了……儿子一天天长大,每一细微点滴的进步都令洪卫惊喜不已。只是溜溜自小跟爷爷奶奶过,倒不习惯与洪卫、柳星相处。小两口开始还偶尔图个新鲜,隔三差五抱儿子回去睡。溜溜却不买账,非要投送奶奶的怀抱,像条小鱼,在床上活蹦乱跳,一副鱼死网破的样。洪卫与柳星商量,决定不能姑息养奸,任他欲死欲活痛不欲生地哭,直到嗓子发哑,力气耗尽,几个回合,溜溜终于妥协投降。
    晚上,小两口把儿子抱上床,一边一个把他夹在中间玩。溜溜在床上滚来爬去,像一只灵巧的小老鼠,乐得两个人哈哈大笑。洪卫发现,儿子从不尿床,大小便前必定要哭。溜溜一哭,洪卫就揭了痰盂盖,抱起儿子,分开他的双腿拉屎撒尿。闻着臊臭,一种成就感在洪卫胸腔油然而生,荡气回肠。有时,儿子哭后,洪卫也端不出屎尿,便泡些奶粉倒进奶瓶,扭上奶嘴,往溜溜嘴里一塞,哭声顿停。他使出吃奶的力气,满脸涨红,满头大汗,喝得有滋有味。儿子咿呀学语了,柳星不愧为语文教师,每天启蒙他“ba——ba”地崩着词,乐得洪卫
    心花怒放,搂着儿子万般疼爱。只是,儿子每晚都要哭几次,每次一哭,嘴里便会清清楚楚地喊出:“爸——爸。”柳星臂肘朝他一捅:“叫你呢。”洪卫赶紧起来,手忙脚乱喂奶粉,端屎端尿,柳星却睡得香香沉沉,嘴角隐隐约约含有笑意。洪卫猛然醒悟,她让儿子喊爸爸原来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洪卫也一丝不苟教儿子读“ma——ma”,溜溜夜里又哭醒,嘹亮的哭声中,响起他清晰的叫声:“妈——妈。”洪卫一捅柳星:“叫你呢。”柳星怨气十足却又无可奈何地爬起来忙碌,弄得她对儿子的兴趣只剩白天,晚上全丢给张姨,不再争儿子睡。
    七月飞火,洪卫投入繁忙的高考工作中。丁得平更是紧张,买了许许多多补品,因为牛怡参加了高考。第一天结束,牛怡发挥顺利,丁得平喜笑颜开,在宿舍准备了一桌好菜犒劳她。第二天,她仍然发挥顺利,他欣喜若狂,继续为她准备了一桌好菜。第三天上午结束,牛怡容光焕发,虽然下午还有一门,丁得平仿佛嗅到了胜利的味道——牛怡的胜利就是自己的胜利。吃饭时,他神采飞扬,取出两瓶啤酒提前祝贺。不怪丁得平沉不住气,他的压力难以言述。大家对男教师女学生之间的关系尤为敏感,丁得平是个藏不住事的人,两人的事早已在全校传得沸沸扬扬。牛怡并不知晓,殷校长高考前夕找丁得平郑重其事谈过话,劈头盖脸迎头痛骂,剖析问题的严重性,教育他收敛自己的言行,注意自己的形象,稳定班级,稳定学生军心,不得有任何差池,出了任何事都拿他是问!从校长室出来,丁得平的圆脸变成柿饼。这几天,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希望高考早点结束,牛怡的前五门功课正常发挥让他如释重负。她酒量尚可,经不住劝说,喝了半瓶,面泛红色。丁得平激动地说:“这是天意。你面若桃花,昭示你前程似锦,昭示我们的爱情一片光明。下午再接再厉,坚持就是胜利!”
    丁得平急急忙忙去新生中学送考,嘱咐牛怡别回女生宿舍,教师宿舍安静,就在这儿睡一觉,养精蓄锐,打好高考最后一仗。她点点头,调好闹钟,丁得平关门出去。
    开考二十分钟,丁得平bb机呼响。他低头一看,是洪卫从新苗小学考点发来的:“牛怡未到速查。”他大吃一惊,一溜小跑冲出新生中学大门,骑着自行车回学校。到城南中学大门口,牛怡惊慌失措冲出来,头发蓬乱。丁得平内心一凉,但故作镇静喊她上车。因为实行交通管制,没有出租车,他把自行车蹬得飞速旋转。到新苗小学考点,他们还是超过了高考规定的开考半小时内入场的时间,工作人员拒绝牛怡进入考场。牛怡泪如雨下,在众人同情目光中,扭头冲向大街……
    丁得平随牛怡回家,他早就登门拜访过,曾与牛父牛母慎重交谈,态度诚恳地表过态。牛怡躲到房间,唉声叹气,泪眼汪汪。丁得平红着双眼,背着手围着牛怡转着圈。他像一把没有子弹壳的手枪,瞄准目标却射不出火力。老实巴交的牛父牛母知晓了实情,张罗了晚饭,一家人闷头吃。牛怡父母早就知道两人关系,丁得平却瞒着自己的父母,想高考后跟父母谈。他希望她金榜题名,双喜临门便成了不可变更的事实,两家皆大欢喜。现在,双喜临门没有变成事实,双喜应该是一喜加一喜,因没了第一喜,第二喜就失去喜气,甚至变得渺茫起来。与一个农村户口的女孩恋爱,丢面子事小,将来子女户口随母。当初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跳出农门,如果让子女户口重落农村,让父母知道,简直是大逆不道。
    吃完,丁得平找牛怡商量,让她复读,明年再考。她仿佛在漆黑的森林里遇到野狼,连连摆着双手:“你别逼我,我再也不考了。是你让我喝酒耽误了我的一生,你要负全责!”
    “该负的责任我自然承担。但你也不能破罐子破摔,为我们前程想想吧!”丁得平像咆哮的狮子,怒不可遏。
    牛怡严词拒绝:“你太自私,别逼我!上了十多年学,每天坐得腰酸背痛,写得手腕麻木,背得头昏眼花,学得神经错乱……以为高考熬出头,谁料你得意忘形,毁了我的前程,我恨你!我实在学怕了……”
    “考吧。为了户口,你必须迎难而上!”丁得平的两眼像两挺机枪,枪筒喷射着火焰。
    “你是跟城市户口结婚还是跟我结婚?户口有那么重要吗?如果你们一家真的看重户口,花几千元给我买个城市户口就是!既然农村户口随意花钱就可以转变性质,户口还有实际意义吗?”
    “我怕爸妈不同意。”
    “你是男人,自己的事自己做主……”
    双方针锋相对,分不出高下。丁得平灰心丧气,不但没说服她,而且倒有些被她说服,他决定向父母摊牌。回家后,丁得平吞吞吐吐说出心事。
    “一定要让她重读!”父亲愤怒地敲着桌子,桌上的茶杯集体跳起舞。
    丁得平一夜未眠。天一亮,他又马不停蹄赶到牛怡家,脸色阴暗,如多日晒不到太阳的墙面。听完他的叙述,牛怡面无表情地抬起头。
    丁得平心有不甘:“牛怡,去复读吧。”
    “不,我就不复读,我现在就跟你结婚生子!”她咬着唇,坚定地说。
    “不复读就分手!”丁得平板着脸,口气强硬。
    “分手?我叫你分手!”牛怡迅速抓起桌上剪刀,咬牙切齿扑向丁得平,猛力向他的裤裆扎去。
    “妈呀!”丁得平大惊失色,双手捂裆,如丧家之犬,夺门而逃。
    牛怡挥舞剪刀,披头散发边追边喊:“人家家丁兴旺,我叫你们丁家断子绝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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