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命中注定
    赵蓉蓉继续对我说:“孟老师,我遇到了我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一个男人,到现在我们一直有来往,只不过他从没在小雨的世界中出现过。这个男人也有家室,而且也比我大十多岁。我那时走投无路,小雨又嗷嗷待哺,这个男人出现之后,找地方安置了我们娘俩,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先安心照顾孩子。
    “这之后,我在他的帮助下,找到了比较好的工作,在北京也有了安稳的住处,而且经济上也比较宽裕了。包括这套房子,也是他送给我的。”
    我问道:“那您和他算是情人关系吗?”
    赵蓉蓉闻听此言,眼圈又红了,一副我见犹怜的情态,说:“我一开始也打算认命,做他的情人也好,二奶也好,只要他能够对我和小雨好,我为了报答他,也愿意跟着。而且那个时候我经历了这两个男人之后,心里也装不下其他男人了,或者说我从内心深处,对和男人结婚的念头就已经放弃了。因为我的亲生父亲就是出轨抛弃了我妈妈和我,所以我妈妈特别恨我和已婚男人搅在一起,也因为我未婚生子而和我断绝了关系。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却偏偏都是已婚男人,既然男人结婚之后,都要出轨,我干吗还要结婚?我干吗不做男人婚外受宠的那个女人?”
    赵蓉蓉说的这个问题,可以说是对婚姻莫大的讽刺。其实从两性生理需求和心理需求的根本上来讲,结婚这件事本来就不应该在没什么经历的时候去完成。没什么经历的人结婚虽然看起来纯洁,但是这种模式的稳定性是需要在较为封闭的环境中才能存续的。在现代互联网和城市生活时代,理论上讲人们在一生中会遇到非常多的异性,在对两性关系还不能够完全理解,对不同异性的好奇心和占有欲还没有消除之前,最好还是不要选择结婚。婚姻中的丈夫出轨大部分出现在60后、70后、80后群体之中,这三十年间出生的男性,普遍存在结婚较早的情况。在父母的催婚下找了一个看起来适合结婚的女人结了婚,婚前对女性的经历和了解都不够,虽然和婚内妻子并不一定很适合,就糊里糊涂地结婚生子,要是离婚就要背负骂名和面临分配财产的后果。如果没有实力和机会,或许也就守着这个婚内的妻子老老实实地过下去了;一旦有了诱惑和机会,一类男人选择出轨来解决自己的生理欲望和情感需求,而不是通过疏通与和平离婚来选择新生活。
    从道德角度来看,尽可以批判婚外情,但是从社会学层面和心理学层面来看,就需要分析普遍的社会现象之后的成因所在。
    赵蓉蓉继续说道:“我一开始天真地认为只是会成为遭人唾弃的情妇。但没想到的事情是,他并不只是要我做这些。”
    赵蓉蓉垂下头,嗫嚅地说道:“孟老师,其实小雨和那个男人聊的东西我是知道的,也是懂得的,我知道为了了解女儿的内心世界,接触过这种倾向的人。”
    我也曾经为了深入了解李静秋的心理,而接触过这个圈子,知道性虐恋爱好者对圈子以外的人暴露这个爱好是有着一定风险的,因为很可能带来名誉上的伤害,甚至勒索威胁。
    我对赵蓉蓉继续说道:“我们手里现在有诱拐小雨的那个男人的qq号。一方面,我会找电脑高手和警方帮助,通过qq号定位他的大致位置;另一方面,最好有人能够以女网友的身份接近这个男人,引他出来见面,之后我们再通过这个男人找到小雨。”
    赵蓉蓉听完后,对我说道:“我可以注册个小号去接近那个男人,毕竟我也有所了解,我知道该怎么让他注意到我。”
    我想了想,觉得可行,我对赵蓉蓉说道:“你先去注册个新的qq号,最好把自己打扮成菜鸟受虐者,让孤狼减少戒备心理,好方便咱们引蛇出洞。”
    和赵蓉蓉说完,我在微信上问廖小飞,能否再通过这个网名叫孤狼的男人的qq号码定位他的位置。
    过了一会儿,廖小飞给我回复:“这样是没法精确定位的,但是有一个方法可以,那就是通过木马,强行且隐蔽地打开那个qq的位置共享信息,只要那个qq用户用手机连接网络,就可以找到定位。”
    我赶忙让廖小飞从网上下载个年轻姑娘的照片,同时把木马病毒植入这个照片之中,再发给我们。
    现在已经确定,这个孤狼所在的城市就是长春,而且廖小飞给孤狼的qq植入木马之后,我们只要能和他持续qq聊天,就能直接定位找到孤狼,这样我们找人的难度将会大大降低。
    和廖小飞沟通完毕之后,我就去问赵蓉蓉加孤狼qq好友的情况。
    赵蓉蓉把她的手机递给我看,手机上贴满了粉色的水钻,粉嫩且亮闪闪的样子,看来赵蓉蓉的内心深处仍然住着一个少女。
    赵蓉蓉把手机qq指给我看,我看到赵蓉蓉的这个qq小号的昵称叫作“小蝶青衣”。也许赵蓉蓉对蝴蝶情有独钟,网名中都要缀一个“蝶”字
    。
    我一看,孤狼已经通过了赵蓉蓉小号的好友申请,只是一直没有说话。赵蓉蓉现在虽然不那么着急了,但是对毛雨的下落仍然担心得很。
    我考虑了一下,打电话给苗淼,让她赶紧给我和赵蓉蓉订两张最早能去长春的车票。只要那个孤狼上钩,我们可以很快地在长春找到他的地点;如果孤狼暂时没有上钩,我们也可以先到他经常上线的定位地址去找找线索。
    安排好这一切之后,我让赵蓉蓉给孤狼发消息留言,然后收拾行李箱,去火车站直奔长春。
    苗淼很快回复,她已经帮我们订好了一个半小时后到长春的直达的高级软卧,我们拿身份证到火车站就可以取票上车。
    赵蓉蓉也是经常出门,箱子里的女人各种用品都是整套放好的,只是拿了几件时令衣服,就拉着箱子出发了。
    忙忙碌碌一路,我都没有来得及看手机。这会儿才有时间打开手机查看,廖小飞给我发来了个照片文件,并且告诉我千万不要打开,而是要整个文件下载。
    我把这个照片下载之后转发给赵蓉蓉,让她等孤狼上钩之后,把这个照片发给孤狼,但是要等他主动索要照片。
    我和赵蓉蓉在软卧包厢里轮流简单洗漱了一下之后,就躺在各自的铺位上准备休息。我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想着再把事情反复捋顺,尽可能有逻辑地去把事情处理妥当,但是思绪却不由自主飞向了长春。
    严格来说,长春算得上我的第二故乡,虽然只有一年。我高考之后,分数倒还不错,只是志愿没有填好,最终被调剂到了长春的一所地质类院校。我到了学校报到之后,看到这所大学的校园,还没有我的高中面积大,特别是专业让我丝毫提不起兴趣来,就心生郁闷,想办法离开这里。在学校待了一年之后,遇到了转专业的机会,我就拿出了复习高考的劲头,拼命复习两个月后参加了转专业考试。幸运的是,我转到了法学专业。之后,又遇到了交换生的机会,才有机缘到了北京,能够去蹭文老师的课。然后,在燕京大学里遇到了欧阳芳菲。
    火车前行过程中,发出了有规律的哐当哐当的声音,听着这种声音,再加上车厢的晃动,特别犯困。可是一想起文老师痴傻在精神病院,文老师的初恋情人汪婷被人控制,安倍青木的威胁恐吓,再加上赵蓉蓉的女儿毛雨被人诱拐,这些事情的千头万绪,我毫无线索,心情焦虑之下,自是难以成眠。我正想着陈年往事,总算听到了手机的消息提示音,赵蓉蓉从上铺探出头来跟我说道:“孟老师,那个孤狼和我说话了。”
    我起身坐了起来,半靠在铺位之上,高级软卧车厢的门是可以内部反锁起来的,我们不用担心交谈内容被其他人听到。
    赵蓉蓉已经从上铺下来,拿着手机坐到我的铺边,我本来还要坐起来,赵蓉蓉却直接坐到了我的身旁,对我说道:“孟老师,您就这么半靠着坐吧,舒服些。您陪着我这么奔波劳累,我也很心疼,要是您不介意,我就坐您旁边,然后您直接告诉我怎么回复就好。”
    赵蓉蓉如此坦诚,我也不好太过拘谨,索性就让赵蓉蓉也半靠到我的铺位上,坐在我旁边,免得长途劳累。
    赵蓉蓉把手机举到我的面前给我看手机上的聊天内容,手机qq的聊天窗口上只有一个字。
    孤狼:“在?”
    我对赵蓉蓉说:“你回复‘嗯!’。”赵蓉蓉看了我一眼,应该是想问为什么不是回复“在”,但是并没有问出来,而是按照我的指令直接回复了“嗯!”。
    赵蓉蓉回复完之后,我对赵蓉蓉解说道:“回复‘嗯!’能让别人感觉你很羞涩,而且胆小,这样能让孤狼减弱防范意识;回复‘在’的话,如果孤狼生性多疑,防范意识很强,则容易让孤狼猜测你是故意等他。”
    我话音未落,孤狼的消息又传了过来:“刚接触性虐恋?”
    这个孤狼,懂得怎么通过qq聊天掌控局面。
    女受虐者的内心深处,是渴望被有安全感的人掌控的,这种掌控需要强势、明确,但是不能生硬、无礼。孤狼的这句话简单明了,语气是询问又有着命令感的霸气,的确会吸引女受虐者继续和他交流下去。
    赵蓉蓉的脸色也微微颤抖了一下,几乎就要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了。我伸出手,假装帮赵蓉蓉托一下手机,但实际上是攥住了赵蓉蓉的手。
    赵蓉蓉被我攥住了手,这才反应过来,看向我,问我怎么回复。
    我把手松开,让赵蓉蓉回复:“嗯!是!”
    赵蓉蓉这个小号设定的身份也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应该并不敢直接和孤狼对话才是,所以为了避免她不经意暴露出更多的信息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减少有意义的表达。
    孤狼继续道:“这圈子复杂,什么人都有!你要是没经验的话,千万不要轻信别人!”
    高手!果然是高手!前一句话表现出了霸道的询问
    ,后一句话就成了叮嘱小女孩注意安全的善良大叔。我甚至都能想出毛雨这个十七岁的小姑娘看到这句话的时候,脑海里的防范意识被冲击得荡然无存的场景。
    赵蓉蓉看到这句话后,小声嘟囔了一句:“这个孤狼看起来不像坏人啊!”
    我想了想,决定顺着孤狼的话让赵蓉蓉回复下去:“谢谢您的提醒,我接触性虐待有些日子了,想找个施虐者,但是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靠谱的施虐者!”
    孤狼继续道:“你今年多大啊?”
    在上一句中不露痕迹地把自己扮演成个暖心大叔之后,孤狼又开始高冷的询问。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下一句多半是:“你这么小,还是要好好学习,不要出来瞎玩。这个圈子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
    我让赵蓉蓉回复一个十九岁。这个年龄,应该正是刚上大学的年纪,刚刚离开父母,涉世未深,而且既不用担心她身边有家长管控,也不用担心她社会经验丰富,难以蛊惑。
    孤狼道:“还在上学?”
    我居然没有猜中,奇怪了!先让赵蓉蓉回复:“是,大一。”
    孤狼:“你刚上大学啊,还是要好好学习,不要在网上瞎聊。这个圈子复杂得很,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的!当心被人骗财骗色!”
    还是被我猜中了!一边给人不断地暗示自己是个很严肃的男施虐者,并不是诱拐骗色的人;另一方面趁聊天的女受虐者防范意识降低的时候,把自己想要的信息都套出来。
    赵蓉蓉对我说道:“孟老师,我看孤狼还不是什么坏人,小雨应该不会有太大危险吧!”
    我心想女人在这种话面前都会变蠢,但我这个时候要是和赵蓉蓉直接说这都是套路的话,估计会引起赵蓉蓉对我的意识抗性,所以我只能对赵蓉蓉说:“再看看,如果他不是坏人,那小雨就应该很安全,自然更好;要是他是个很擅长伪装的坏人,我们想把他钓出来,可能还很有难度!”
    我给赵蓉蓉的表述中,连续使用坏人的词语来形容孤狼,而不是表达成“如果他是个好人”,是为了给赵蓉蓉植入孤狼就是坏人这个潜意识。加上“伪装”二字,是为了加强赵蓉蓉对孤狼的话术的抵抗能力。
    我让赵蓉蓉回复:“我该怎么称呼您呢?我也跟一些施虐者聊天,都是上来就要我叫‘主人’,这样的人,我理都懒得理;还有的人居然话还没说几句,就要我拍裸照给他,我都直接拉黑了!”
    这样回答,既能显示出赵蓉蓉这个小号小蝶青衣在圈子里晃过一段时间,但是又不得要领,所遇非人。
    孤狼道:“称呼我孤狼就可以,毕竟你还不是我的奴,不必称呼其他的。”
    我内心深处暗骂,这个孤狼真是狡猾,这么回答既能显示自己高冷在上,又能无形中拉近和初识的小受虐者的关系,让受虐者在不知不觉间认为自己早晚要被孤狼收为私奴。
    赵蓉蓉问我道:“孟老师,我也称呼他孤狼大人?”
    我摆摆手,对赵蓉蓉道:“十九岁的小女孩,对男人流行的尊称是叔叔或者大大,就叫孤狼大大好了!”
    但是我没有让赵蓉蓉直接那么回答,而是选择对孤狼说:“今天我本来都打算把这个qq号不用了,不再进入这个圈子了,因为一直没遇到传说中的大神,遇到的都是些急色鬼。还好遇到您了!”
    孤狼那边顿了一会儿,回复:“也是缘分,我本来今天工作很忙,都不打算上qq的,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还是上来了,正看到你的好友申请。”
    这几句不动声色的勾引,的确没有几个小女生能够抵抗得住,估计分分钟都把这个孤狼当成在这个圈子里最为可靠的人了。
    我让赵蓉蓉回复:“孤狼大大,其实我看到那些圈子里的帖子、小说就会忍不住兴奋。我很想能遇到个施虐者带我实现一下,调教我一下,让我亲身体验被调教的滋味,可是……”
    孤狼道:“这个圈子里,要找合适的施虐者,是很难找得来的,得看机遇。”
    我心想孤狼这个说法倒是很隐晦啊,就差直接说,你这不是遇到我了吗?
    我让赵蓉蓉回复:“孤狼大大,您有受虐对象吗?”
    孤狼道:“有。我对受虐者的要求很高,样貌、身材、性格、谈吐等都有要求。”
    这么要照片的手段还真是高,我赶紧让赵蓉蓉把那张加了木马的照片发过去,照片里应该是个挺清秀的小姑娘。
    孤狼那边很快显示接收了这个照片文件,只不过孤狼还问了一句:“这是?你的照片?”
    我继续让赵蓉蓉回复:“嗯!”然后又加了一句话:“可是您有受虐者啊,我这样是不是不好?”这几句话,会让孤狼认为小蝶青衣已经有了想追随他的意思。
    之后孤狼的qq很快地暗了一下,然后就又亮了起来,我们看见qq聊天框上面显示出来了:距离400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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