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打量着出现在视线远处的那些人,仅凭一点,林凡就确认了这些人不是云人。
    那就是他们人人皆是双马或三马,而且是极为精壮的战马,比林凡他们军中的这些马匹要好处太多。
    除了镇北铁骑中最为精锐的极少数游骑之外,这样的战马,不是任何一支大云军队所能配备的。
    而镇北铁骑中的精锐游骑,林凡虽未亲眼见过,但也知道他们绝不是眼前这些人的这番鬼模样。
    只见这些人身上穿着破旧的皮甲和棉甲,里面套着破破烂烂到可以看见棉絮的棉衣。他们头上戴的是冒着乌黑油光的羊皮毡帽,护住了整个脑袋,黝黑肮脏的脸上满是狰狞的表情。
    这些与先生在书信中描述的满真人的外貌别无二致,林凡断定,他们就是那些分散成小股在大云境内劫掠的满真骑军中的一支。
    满真人与云人在肤色外貌上并无二致,只是满真人世居塞北苦寒之地,与山林为伍、与野兽为邻,生存艰难。
    数百年来,在大云朝廷的有意控制下,满真各部的人为了活下去争斗不断,直到博洛一统各部才停止内乱,因此惯于杀伐的他们脸上比起关内的云人来,更多出一些凶厉之色。
    虽然这些人都带着毡帽看不清楚,但林凡知道不同于云人皆束发带冠,满真人则是剃发结辫。
    这是因为满真人以渔猎为生,穿山越岭之时剃发更为方便,射箭瞄准也不用担心纷乱的头发遮挡视线。
    久而久之,剃发便成了满真一族的习俗。
    如果这些人把毡帽都摘下来,林凡一定可以看见他们那在太阳底下都反光的光秃秃的头顶。
    他们人数并不多,不过五十人上下,在距离大军几百步外停马驻足。
    似乎他们也被前面的几千大军吓住,一时间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他们不停的围绕着官军四处游弋,就像是在寻找猎物致命弱点的饿狼,随时都有可能猛扑而至。
    除去那些青壮民夫,官军这边兵力超过四千。
    以四千对五十,可在双方对峙的时候,最先慌乱的竟然是官军这边。
    多年以来,大云的百姓们听到的都是官军战败的消息,在内地许多百姓的心里,满真人就如同鬼怪一般可怖。
    这是林凡和麾下的淮南道官军第一次亲眼见到满真人,在这些满真骑军的虎视眈眈之下,很多人都不可抑制的出现了慌乱和害怕。
    仿佛是看出了云人的胆怯,满真人脸上的表情愈加的残忍狰狞。
    他们不停的挥舞着手中锋利的弯刀,口中发出鬼吼一般的可怕叫声。
    大家何曾见识过这等可怕景象,一时间就像是被妖魔摄去了心魄,被满真骑军吓得胆战心惊。
    不少人被吓得连连退步,连手里的兵器都握不稳。
    这种情况让林凡气了个半死,在中原道的时候,面对陈兴隆的几万人都不怕。
    现在对面不过区区数十人,几乎就要让全军不战自溃了。
    向来体恤士卒的林凡难得发了次火,他骑着马在阵
    前巡视,用马鞭抽打着那些后退的士兵。
    他大声说道:“混蛋,你们在怕什么?”
    “他们也是人,不是吃人的妖魔鬼怪。他们跟我们一样,也得吃饭睡觉,受了伤一样会疼、会流血,伤的重了一样会死!”
    “你们越害怕,死的就越会是你们!如果你们现在转身逃跑,你们的两条腿跑的过他们的马蹄吗?还是你们都把眼睛长在了屁股上,可以看到从后面砍过来的刀剑?”
    “要想活命,就拿出你们的勇气来,让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满真人看看,我大云男儿的血气!”
    林凡鼓舞士气的一番话,总算是暂且稳住了形势。
    满真人见官军并没有在他们的威吓下溃退,便知想要官军自乱阵脚,再由他们趁乱击败官军的办法行不通了。
    于是他们在游弋的同时,开始慢慢的逼近官军的阵形。
    满真骑军不过才区区几十人而已,就敢冲击近百倍于己身兵力的官军,足可见这些人是何等的嚣张狂妄。
    从中更可知他们之前遇到的官军都是何等的不堪一击,才会使得他们竟然如此的不把大云官军放在眼里。
    林凡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他们认为哪怕面对的是千军万马,他们依然可以战而胜之。
    或许是因为他们过往的战绩,又或许是一直以来官军的羸弱,也可能是满真人拥有战无不胜的信念,又或者以上皆有。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现在的林凡只知道满真骑军对他如此的轻视,让他从心底里充满了愤怒。
    自他从军以来已有两年,虽然经历的苦战恶仗不算太多,但他遇见的对手却不少,也都不是简单之辈。
    从双龙岭的游氏兄弟、云梦泽的王云烨,到兴王军的张丰儿、杜子山,再到兴王本人的陈兴隆。打了这么多仗,他还从未被人这般轻视过。
    也许他应该用这一仗,让这些满真鞑子知道知道云人不全是贪生怕死的无能之辈,更要让他们记住林凡这个名字!
    随着满真骑军的逐步逼近,双方的距离越来越短。
    官军虽是在林凡的呵斥下稳住了阵脚,可仍是避免不了畏战之心。
    满真骑军几乎占据了士气上的绝对上风,官军中的许多人忍不住慌乱后退,阵形也在逐渐收缩。
    不过好在有了贺驴儿的示警,官军已提前把那些没有多少战力的民夫青壮护到了垓心。
    否则如果那些满真骑军从民夫那里突进,官军在毫无防备之下,阵形只怕会立时大乱,就算是林凡也很难稳住。
    满真骑军这时开始加速,马蹄声越来越快,渐成奔腾之势。
    全速游弋的满真骑军对官军的压抑更甚,不少人太过紧张,手里都不知不觉的渗出汗水,染湿了手中的兵刃。
    满真骑军距离官军越来越近,很快就要进入到双方弓箭的射程之内了。
    在骑射这一方面,满真军可以说是天下无双。
    他们在百步之外不停的围绕着官军游走,一支支冷箭就像是长了眼睛一般,专盯官军阵形防护薄
    弱的地方。
    而官军中的弓箭手虽多,但位置相对靠后,无论是从精度还是距离上来说,面对来去如风的满真骑军,只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很难对他们造成真正的杀伤。
    官军前排虽有盾阵,只是官军人数太多,中间还有那么多的民夫青壮,盾牌很难照顾周全。
    在满真骑军的纷飞冷箭之下,不大一会儿,躲在盾牌后面的官军就倒下了三十余人。而满真军除了一人不慎为官军箭矢所伤以外,几乎毫无损伤。
    这让安宁急得眼睛都红了,他向林凡请战道:“大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不如就让我带骑兵的兄弟们冲一冲吧!”
    林凡摇头道:“再等一等,现在还不是时候!”
    见官军拿自己没有办法,满真骑军士气更盛,攻势也愈加的凌厉了。
    在满真骑军看来,目前为止眼前的这些云军和他们以前遇到的那些云人军队没什么两样,都是一样的不堪一击。
    最多也就是坚持的时间更长一些,没有一触即溃,这在他们遇到的云军里,算是不错。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他们并不认为这支官军能把他们怎么样。
    特别是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对面的云人都无法对他们做出有效的反击,因此他们也就逐渐的放松了心里的警惕。
    为了提高骑射的效率,更大的对官军进行杀伤,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在逐渐靠近官军的阵形,而且也懒得再用多余的动作对官军进行误导和规避了。
    隐忍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刻,林凡抓住机会,下令道:“盾牌手,开!”
    军令一出,官军最前列的盾牌手立马让出了十数条足够两人并行的出路来,露出了躲在后面的床弩。
    “射!”
    早就装填完毕的床弩手毫不犹豫的砸动了床弩上面的机括,数十支巨型弩箭呼啸着飞向了满真骑军。
    弩箭携带风雷之势,转瞬即至。
    满真骑军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刚才还被他们压的抬不起头来的官军竟然会突然发起这般凌厉的反击。
    只一轮弩箭下来,满真骑军当场便有数人毙命,有人甚至连人带马都被弩箭钉在地上。
    在殷红的鲜血的浸染下,地上的白雪染上了一片又一片凄丽的红色,化成一片片令人触目惊心的印记。
    这些满真骑军毕竟是久经战阵,而且他们在满真大军里也是十足的精锐,所以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满真骑军迅速后撤,不再给官军第二次机会,这让林凡暗道可惜。
    床弩虽然好用,可限制也大。
    先不说要造一张床弩成本极高,就单单是要想伺候好一张床弩,就需要五到六名士兵合力才行。
    而且床弩沉重,运输不便,林凡这次出来,军中的床弩加起来也仅仅只有十六张。
    再加上床弩的精度也不够,装填又慢,一旦一击不中,就很难有第二次的机会,要不然林凡也不会一直等到现在才动手了。
    依他的脾气,早就把这群满真骑军射成刺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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