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她是出了笼之后,不知道往哪儿飞了。
    他去后院儿消食,又听见老太太问:“姜辞忙,应该没时间处对象吧?”
    笼里两只鸟儿争食,叽叽喳喳,他没太听清边骋的回答。
    第41章
    姜辞迟迟不接边策送的餐厅。托边骋来问, 她只有一句话——无功不受禄。
    不接好。
    她心里的盘算与傲气,边策自以为了然,取消了对姜辞的微信置顶, 干脆让餐厅歇业。
    老太太问:“好好的, 怎么就歇业了?”
    边策答:“主厨去进修了。”
    本就不对外开放, 歇业不也惹眼,只是从前常去的客人少了个消遣的地儿, 不免来打探实情,边家的人需耐心多一张嘴解释。
    老太太又问边楚:“最近见着姜辞了?”
    边楚:“见着了, 前天跟二哥去了她好朋友的展, 二哥还捧场了。”
    边骋又买了索然的画, 转手送给新交的女朋友。他这回的女朋友在艺术界小有名气,随便发了条微博,索然的名气便又往上走了走。
    边策想起自己家中也有索然两幅画,一幅是他自个儿买的, 另一幅是姜辞落在他车上,被他私心扣下的。
    要不怎么说姜辞心气高。那幅画画的是他,他识破、扣下, 她不问,也不要, 生怕多说一句话就落了下风。
    晚上有局,陪老太太喝了盅茶后, 边策离开。
    边楚搭他的顺风车, 说去找姜辞跟索然玩儿。
    分了手后,她倒是不忙了。又是帮朋友策展, 又是组局闹腾……指不定哪天就又能跟边骋比肩。
    边策扯回思绪,问边楚:“你中意的那个律师, 跟他还有联系?”
    “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边楚语气却松快,立刻接了句姜辞说过的话,“不过男人嘛,也就那么回事儿。”
    “你这跟谁学的?”那谁的名字几乎到了嘴边。
    边楚挑一下眉毛,“索然姐说,姜姐姐什么样儿的男人都处过,她这句话是最中肯的评价。”
    “你少跟她瞎混。”边策蹙了蹙眉心,又换了个措辞,“不该学的别学。”
    边楚“切”了声,“大哥你真有意思,之前你还让我多跟姜姐姐一块儿玩呢。”
    边策抿唇,无言以对。
    “该学什么,不该学什么?”边楚偏要追问。
    边策一句话道破,“脚踏实地,少谈恋爱。”
    边楚转了转眼珠子,转念就把这句话抛到脑后。
    “大哥,咱们俩要去的地儿离得不远,回头你能来接我吗?”
    边策脑子里过了过姜辞的影子,说:“我让人去接你。”
    -
    今晚的局是为索然庆功,不是姜辞牵的头。牵头的是她们俩共同的朋友安羽。
    姜辞邀边楚来玩儿,是因为安羽跟边楚是同龄人,两人还是同一个专业。眼下边楚为发展方向感到迷茫,姜辞为她引荐个朋友,当是为她提供些灵感。
    安羽年纪虽小,名气却大。去年年末,他在欧洲得了个优秀策展人的奖项,年初,国内顶尖的艺术经纪公司立刻把他挖回国。
    姜辞与他相识源于一次合作。那会儿姜家还在做老本行,新款去欧洲镀金造势,办了次展,展会上有几个兼职留学生,其中一个就是安羽。
    那年姜辞二十三,安羽二十。姜辞刚跟初恋分手不久,安羽尚未谈过恋爱。
    后来索然问姜辞,跟小孩儿有没有意思。
    姜辞言简意赅,说188的大帅哥不需要太有意思,腹肌□□、嘴唇软就够了。
    这晚大家闹得欢,姜辞却不许边楚喝酒。这是一个小时前边骋发来的嘱咐。
    姜辞哪儿能不清楚,边骋心思才不会细到这个程度,这明显是那位喜欢在家立大哥威严的边先生的嘱托。
    边楚又苦苦相求,说今晚两个哥哥都不回家住,即便她喝醉露了小辫子,他们也抓不住。
    安羽揽住边楚的肩膀,递给她一杯低度数的果酒,“喝吧。”话落眼睛看向姜辞,“不是小孩儿了,有喝醉的自由。”
    -
    边策这边是个半学术性质的局,到场的都是医学界叫得上名号的人物。
    一位鬓角斑白的长者,见着边策,第一句便是问他:“我时间都给你留出来了,你却没把人带过来检查,我倒好奇,哪家姑娘能放了你的鸽子?”
    边策拿出小辈的谦和跟讨巧,三言两语把这事儿给圆了过去。
    对方又问:“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想她今晚还在活蹦乱跳,八成胃里又能装二两酒。
    边策笑笑:“好多了。”
    “还是要注意啊。年纪轻轻的……”
    这样的开篇,纵使今晚有再好的茶,兴致也散了大半。
    边策打小性子就淡,姜辞一度打趣他,说他身上是老钱们才会有的奢侈的倦感。
    他的倦,是万事皆如意,万事皆无趣。
    细细想来,他倦感之下的平静里,起的为数不多的波澜,都是从去年冬天心里给了姜辞一个位置开始。
    只是一个位置,留个名儿,记几场开心或糟心,无伤大雅。
    不曾想过会留下名字之外的痕迹。比如一有人提起她,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便如同科幻片里的幻视,跃然在他眼前,轻易不能抹去。
    长辈们谈开了。
    “这几年,德国的团队愈发难缠了。听说孙总那儿也丢了步棋。”
    “这事儿可有的论。这不,洗牌洗的多快啊。”说话人拍了拍边策的肩膀,“我当是她你的人,去年才亲自把德国那条线递到她父亲手上,没想到她冲到前面去了。叫什么来着?”
    在座的都是边策信得过,且比孙之净高一层级的人,也都是该跟老太太一起论资排辈的人。边策本有些散漫,听见这句,掷地有声地接了话:“姜辞,楚辞的辞。”
    “我倒看不出这颗棋子儿有没有下错,不过,边策,你是这帮小辈儿里,唯一没出过错的人。”这人又接着点拨,“纵使梁家跟你议过亲,可枝繁叶茂难修剪,不一定比得过你亲手栽的秧苗。”
    茶气浓了淡,淡了浓。
    边策舌尖裹上涩感,搁了杯盏,拿一块点心,想尝点甜。
    可唇上刚沾染些粉末,他就觉察到,口感不会符合他的预期。
    正如姜辞铁了心不下孙之净给的台阶,从那一刻起,他就了然,姜辞即便成了他的棋,他也会下得磕磕绊绊。
    这不,不谈生意,只谈感情,已经磕磕绊绊。
    -
    边策差人去接边楚,得知边楚喝醉死活不肯走,让边骋亲自去接。
    边骋被梁家的人绊住,走不开,这差事终究落回到边策身上。
    边骋:“大哥,姜辞她们都在呢,你给边楚留点儿面子。”
    不久,另一通替边楚求情的电话也打了过来。边策没存她的号码,但记得住她的手机尾号,数字是她生日。
    不是微信,是电话,可见把他的微信给删了。
    “您好。”姜辞声线清脆,客气疏离。
    边策没应。
    “要不就让边楚住我那儿吧,省得您来接。”
    “电话给她。”
    车停在路边,边策等了一分多钟。
    回来接话的仍是姜辞,“边先生,她说害怕您骂她,要不……”
    “为什么让她喝酒?”边策沉了声。
    姜辞沉吟几秒后才应声,口气无奈,“我的错。”
    说完挂了电话。
    边策赶到时,姜辞揽着边楚站在台阶上。索然跟一个年轻男孩笑着攀谈,那男孩儿说着话,手指自然地绕着姜辞短衫袖口的丝带玩儿。
    看见边策的车,姜辞牵着边楚把她送过来。
    边策下车给边楚开车门,姜辞跟他错肩,侧过脸,鼻息停了停,眼睛向下,视线落在柏油路面上。
    “喝了多少?”边策把边楚送进车里后,不咸不淡地问一句。
    姜辞抬眼看他,“只是四五杯六度的果酒。”话落低了眼梢,看他叠的规整的衬衫袖口。
    “姜姐姐,不是去你那儿吗?我不要回家。”边楚冒出一句醉话。
    姜辞再次跟边策错肩,俯身替边楚系好安全带,“乖,下回再一块儿玩儿。”
    边策垂眸,看姜辞松散的鱼骨辫和被方才那个男孩儿扯散的袖带。
    她很快站直,关了车门,白色的带子垂了一段在露出来的腰线上。
    她会穿,身上的衣服从来在市面上找不到。她爱漂亮,爱的跟其他姑娘不一样。
    她知道自己哪儿最漂亮,五官不带妆也显眼,身段藏在衣料之下不爱示人,轮廓却摆在那儿,漂亮就是漂亮。
    夜风拂面,今年的暑气来的过分的早。
    姜辞拨开耳侧的碎发,“边先生再见。”话落人走,长腿迈过斑马线,赶着绿灯最后一秒上了台阶。
    边策回到车里,边楚仍在念叨不想回家。
    “那你想去哪儿?”他语气带几分躁意。
    边楚解了安全带,趴在主驾的椅背上,“大哥,你今儿怎么没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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