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元峰将车停在良友公司的车辆停放区,匆匆走入办公大楼三楼技术科,大家都在埋头工作,有几个人抬头看见马元峰,彼此也只是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马元峰轻手轻脚来到李铭弘的办公隔间,微笑地说:“李工。”
    李铭弘仰起头见是马元峰,马上知道他的来意,他来谈什么事自己已很清楚,自己应对的策略也已想明白了,再跟眼前的他有什么可谈的?李铭弘平静地问:“有什么事吗?”
    “李工,能借步到外面谈吗?”马元峰礼貌地说。
    李铭弘心想,办公室人多嘴杂,当然认可到外面谈话,于是抬首示意他一起到办公室外面。两人来到走廊,马元峰左右两端看了看,都有人走动,就想找个角旮旯谈事。李铭弘没理会他,径直走到不远处的小会议室,推开门见里面没人,回头向马元峰点了下头,自己先走进了会议室。
    两人坐定,李铭弘没有废话,直截了当地问:“什么事?”
    马元峰语气婉转地说:“李工,李艳去我公司体检时要填一份体检表,当时你告诉我李艳的残疾程度是三级,对吧?”
    李铭弘皱着眉头作思考状,沉吟片刻迟疑地说:“我说过吗?我没有这么说。”
    完了,他不承认了,马元峰继续耐心地说:“李工,当时我是问你的,你说是三级,我就填上了。”
    李铭弘皱着眉头说:“我说的是一级,因为这话题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事情,所以我说得比较快。”
    马元峰依然平和地说:“你承认当时是你自己说的‘三级残疾’,就现在而言,对你也没有任何的损害,我想我们还是要尊重当时的事实。”
    真的对我没什么损害吗?到现在还糊弄我,李铭弘讥讽地说:“是吗?不过当时我确实说的是‘一级’,”他记着肖涵柔跟他说的话,就那么办,应对周密,百般无忧。
    李铭弘态度如此决然,出乎马元峰的预料,这时他才感觉到这个别里科夫式的小人的懦弱和自私,一定是肖涵柔跟他谈过了。马元峰悲哀地说:“李工,这事对我影响很大,我们公司正在展开业务竞赛,”马元峰简略地把公司业务竞赛的情况向他介绍了一遍,马元峰痛苦地说,“如果公司确认我有骗保的嫌疑,其它损失暂且不说,我的这次竞赛资格肯定将被取消,我的损失将十分沉重。”
    原来是这样,李铭弘眨了下眼睛,心想这种事还是不要沾手为好,他们公司内部怎么处理我管得了吗?他沉思片刻,抬起头刚想说话,会议室的门被打开,一位女同事探头说:“李工,外面有人找你。”
    李铭弘一怔,连忙回身问:“是谁知道吗?”他站了起来。
    女同事回答说:“不认识,说是保险公司的。”
    马元峰一听保险公司大吃一惊,公司纪办派人来核实了,这么快?他简直难以相信,李铭弘显然没有被说服,他如果马上向纪办来人肯定没有说过“三级残疾”,那自己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马元峰情急之下一时也顾不得许多了,双手紧紧抓住李铭弘的手臂,两眼逼视着他,急
    切地说:“李工,我的话还没说完,我们以后再说。我们公司纪办的人来向你核实情况了,你千万不要肯定什么或否定什么,你就说时间太久了,记不清了,让你回忆一下,二天内给保险公司明确回复。你看怎么样?”马元峰睁大了眼睛。
    李铭弘看着马元峰恐慌而又急迫的眼神,心想自己这一生居然对他人还有这么重要的意义,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他平静地一点头,不置可否地说:“我知道了,我试试看。”
    李铭弘走后,马元峰悄悄探头朝李铭弘去的方向窥视,断定走廊里没有保险公司的人,立刻一路小跑走向楼梯口。他来到自己停车的地方,只见车旁也停着一辆轿车,他走到车头一看,副驾驶座的车玻璃上贴着一张民安运泰保险公司的标志。原来公司的人就从这里上楼找李铭弘的,马元峰感到很幸运,真是擦肩而过,他抬头朝办公楼看了一眼钻进了自己的车内。
    许多年后,马元峰在陆家嘴cbd拥有五十层楼的公司大厦,拥有自己的私人飞机,在国内大中型城市拥有相当规模的分公司,偶尔想起今天央求李铭弘的一幕,仍不禁感慨万千,唏嘘不已。一个白手起家的人,事业的起步一定很艰难、很卑微。
    马元峰回到保险公司,也不知李铭弘究竟是怎么回答纪办的询问,心里十分忐忑。见马元峰走进许晓婕的隔间,柳可欣也跟了进去。
    见马元峰神色凝重,许晓婕不安地问:“谈得怎么样?”
    “李铭弘不愿承认当时是说‘三级残疾’,”他沮丧地摇摇头,面露尴尬的苦笑,“幸运的是我赶在了纪办的前面,把自己的困境告诉了他。”
    “你把困境告诉了他,他还是拒绝承认?”柳可欣恼怒地问。
    “谈到这时,纪办的人来了,我们没有再谈下去。”他说。
    纪办的人这么快就找李铭弘核实情况,这让两女人也暗吃一惊,许晓婕紧张地说:“李铭弘态度坚决地不承认当初的事实,可以肯定周桐和肖涵柔已经找李铭弘谈了话,洗了脑子。”她睥了他一眼,责怪地说,“你看你非去上什么课,错失了最后一个挽救局面的机会。”
    柳可欣朝许晓婕摆了下手说:“我去吧,我找张良总经理谈,让张总做李铭弘的工作。周桐再怎么给李铭弘洗脑子,也胜不过张总的几句话。”
    马元峰想自己跟张良谈不是也很方便吗?许晓婕也觉得张良欠马元峰的情,他去谈应该更合适,她指着马元峰探询地问柳可欣:“是不是让他去跟张良谈更合适?”马元峰也频频点头。
    柳可欣连连摇头,语气坚决地说:“马老师去谈不行的,这要第三者出来谈马老师为帮他们上课给自己造成如何严重的后果,马老师自己去跟张总怎么说这些话?诉苦吗?”
    许晓婕顿时醒悟,朝马元峰看了一眼,用力地点点头,柳可欣想的很对,这些话让马元峰自我表述是很不恰当的,而柳可欣去说是最合适的人选,她立刻赞同的说:“对,对,还是让可欣去找张良最合适。”许晓婕第一次用亲切的称呼叫柳可欣,柳可欣欣慰地看了她一眼。
    马元峰想起梦中的情景,他想这事看来只有柳可欣才能解决,他感激地对柳可欣说:“那就麻烦你了。”
    事不宜迟,马元峰开车送柳可欣去良友公司,马元峰把车停在公司外面,他不便再进去。
    柳可欣同张良很熟,她能坐在资料室这么一个清闲的工作岗位,是张良决定的,这一方面是由于柳可欣是学资料管理专业的,科班出生,另一方面也是张良对柳可欣的赞许。
    柳可欣推开总经理室的门,刘秘书正坐在自己的岗位上,彼此认识,柳可欣亲切地问:“刘秘书,张总现在有空吗?”
    刘秘书见是老熟人便和悦地点点头,示意她直接进去。
    柳可欣朝刘秘书挥了下手表示感谢,走进里间。张良在埋头看资料,柳可欣亲切地笑着,甜甜的嗓音,“张总。”
    张良抬起头,见柳可欣突然站在自己面前,愣了一下,“柳可欣,”他扶了扶自己的眼镜,从惊愕的神态中走了出来,脸上露出了笑容,开玩笑地说,“来来,坐,越来越漂亮了。”
    柳可欣坐在办公桌前面的椅子上,礼貌地说:“打扰你工作了。”
    张良关心地问:“怎么样,在保险公司干得还可以吗?他们说你在那赚了不少。”
    “还可以吧,”柳可欣跟他闲聊了几句,然后转入正题,“张总,在你的帮助下,马元峰终于打开了在良友公司的局面,他很感激你。”
    张良得意地笑着,心情愉悦,自负地点点头,接受了马元峰的感激。
    “可这个月你们可把他害苦了,你们四个老板要他免费给销售人员上课。他遇上大难了。”柳可欣收起了笑意,两眼露出了不满的神色。
    张良很诧异,就上了这些课怎么是害苦他了,看来柳可欣是为这事来兴师问罪的,不至于有那么严重,他不解地问:“我们怎么害苦小马了?他怎么了?”
    “我先说第一件事。保险公司正在举行横跨三个月的业务竞赛,竞赛的冠军不但可以到国外修养,高额的现金奖励,更重要的是可以越级晋升。”
    张良认真地听她介绍,心想奖项还是挺吸引人的,微笑地问:“马元峰能获得公司冠军?”言下之意,你们公司这么多业务员,这冠军就非他莫属。
    柳可欣十分肯定地说:“说的,上个月他已经以保费11万2千位于比赛首月的第一名。而这个月,由于下午上课,上午必须处理他自己的团队事务,他将近半个月不能开展业务,对他的业务比赛影响实在太大。我们大家包括主任都力劝他不要来上课,或者把上课推迟,但他坚持来上课。”
    张良愣住了,责怪地说:“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一句都没说,这个马元峰。”他遗憾地摇摇头,“他太要强,那他这个月的保费情况怎么样?”
    “张总,他不是要强,他这人有个明显的缺点,就是待人太热情,很讲义气。”柳可欣纠正说,“这个月到目前只做六万多一点,还有四天这个月就过去了,这个月他肯定名落孙山。”
    “那你说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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