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真多呢,须佐之男。”伊邪那美眯着眼微笑,黑色的长发从地上爬到术士肩上,然后钻进术士的伤口使劲搅动。
    术士又开始笑,笑得喘不过气来:“还……还是老样子啊伊邪那美,没……没有半点长进,怪不得你要被关进黄泉哈哈哈哈!”
    伊邪那美的面容扭曲了一下:“闭嘴!你又好得到哪儿去!”
    “苟延残喘的失败者!”
    术士笑得好像快断气了:“你,你说的那个失败者可不是我,他早就死了!”
    站在两人中间的毘沙门面无表情:“表演相声吗?如果没有什么想说的我就动手了。”
    两人渐渐沉默了下来。
    然后术士抬起头来看向毘沙门:“那我给你讲个小故事吧。”
    “一个男人,他有一个妻子,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女儿,然后他的妻子儿子女儿全都死了哈哈哈哈!”
    术士说到一半就觉得受不了似的开始狂笑,然后一边笑一遍捶地:“你说好笑不好笑哈哈哈哈!”
    然后他突兀地止住了笑声,面无表情地坐了回去:“就因为两个神灵在打架。”
    “理由是,他们想打。”
    他抬眼看着毘沙门,双目充血:“你说好笑不好笑?”
    毘沙门看着他:“我可不记得须佐之男有什么妻子儿子女儿会被两个神灵打架波及。”
    “我不是早说过了吗?”术士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我可不是那个失败者。”
    “我只是个普通人类。”
    “也对,”伊邪那美冷笑:“须佐之男早就死了,你不过是个披着神灵皮囊的卑劣人类。”
    “卑劣?”术士轻声重复道:“我卑劣?”
    然后他抬高了声音,虽然坐在地上,毘沙门却感觉他在俯视自己:“这世上,再也没有比神灵更卑劣、更傲慢、更令人作呕的东西了。”
    “神灵从何而来?”
    “是人类的祈愿!”
    “神灵为什么可以肆无忌惮?”
    “是人类允许的!”
    “我只不过是无数直接或者间接死在神灵手中的人类之一,只是比较幸运地在黄泉占据了这副失去了灵魂的身躯,所以被伊邪那美放了回去想
    给天添点麻烦。”
    “还有更多的人类呢?只能不明不白的死去!”
    “无法出声、无法求饶、无法宣泄愤怒、无法抵抗,甚至连是谁、为什么让他走向死亡都不知道!”
    “神灵杀人,就像人类一脚踩死蚂蚁一样!”
    “不论是遭到抢夺或是被践踏,人类都默默忍受!”
    “但是,我可不能原谅!”
    “不管是神……还是允许这种事发生的笨蛋们!”
    “被拥有受虐倾向的人类惯坏的神灵们啊……”术士用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毘沙门:“我已经受够了被你们的自以为是卷入困境中了!”
    “绝不会原谅你们!”
    七器嘿然一笑:“被上天突然夺走心爱之物,自然会想要报复了,我倒是有些理解这家伙的心理了。”
    毘沙门默然,无论术士说什么、有什么苦衷,她都不会原谅他。
    因为为了保护她而死去的侍,还有被他利用了帮助人们的愿望的惠比寿,是如此鲜明浓烈的生命。
    于是她紧了紧手中的长刀。
    “原来如此,令人那么头疼的大祸术士, 原来只是个人类啊。”黑暗的洞穴中传来一个声音:“而且是占据了须佐之男身躯的人类。”
    几人霍然抬头望去。
    一头长发及地,明明是个小孩子的模样,但只看一眼便觉得充满了神性,似乎散发着明亮的光芒。
    “天照……”术士瞳孔一缩,喃喃道。
    几人心中巨颤。
    伊邪那美有些吃惊地看着天照,微笑道:“虽然我打开了黄泉之门,不过还是没想到你居然敢亲自进来呢。”
    天照微微一笑,明亮的双眼中没有凝聚的神采:“如果是从前的黄泉我定然是不敢亲自进来的,但是如今只剩一个山洞一样的黄泉,我为什么不敢进?”
    伊邪那美铁青着脸没有说话。
    “伊邪那美、须佐之男啊……”天照有些感慨似的念了一声:“神代的战争中失败的残渣,为什么不能像月读命那样死得彻底点呢?”
    “那当然是因为,”术士有些嘲讽地开口道:“无论是伟大的伊邪那岐还是天照命,都把根之国当垃圾场一样在用啊。”
    “
    无数神代的垃圾被丢了进来,你却还妄想用光辉照耀这里?”
    “是吗?”天照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因为黄泉的不可替代,反而让你们有了苟延残喘的机会啊。”
    “不过,”天照话锋一转:“你说的话其实我也挺好奇的。”
    他看向毘沙门:“这里其实还有两个人类吧?”
    “我倒想听听他们是怎么看待的。”
    毘沙门犹豫了一下:“去,衡器,七器。”
    王衡牵着七出现在众人面前。
    天照看着七:“葬器啊,你曾经从黄泉归来,你觉得神灵和人类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
    “什么样的关系?”七冷笑一声:“杀人者和被杀者还能是什么关系?”
    “如果有机会,我最想斩下的,就是你的头颅!”
    天照点了点头:“收服荒吐神时,似乎天也杀了不少你的族人,你确实有资格这么想。”
    随后他看向王衡:“那么,你呢?”
    王衡沉默了一下,然后回答道:“我可以理解术士的想法,但更觉得他是个蠢货。”
    术士嗤笑了一声。
    王衡瞥了他一眼,神色漠然:“人类可不是蝼蚁那样一脚就能踩死的东西,而像是野草。”
    “无论是被风吹倒,被火烧尽,还是被人踩扁,都只会重新生长,再次挺立。”
    “而你,只不过是披着为了人类好的皮囊,在为了自己而报仇罢了。”
    “报仇本身就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如果你真的有觉悟背负人类命运的话,”王衡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就不会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成天只想着怎么挑拨离间杀掉两个神明。”
    “你只不过是个冠冕堂皇的复仇者罢了。”王衡下了定论。
    然后他接着道:“但我同样相信,无论什么时候,人类都只有自己才能拯救自己。”
    “寄希望于神灵,只是在欺骗自己。”王衡眼中闪过一丝嘲讽:“讽刺的是,有一部分神灵也同样被人类自欺欺人的谎言蒙蔽了双眼。”
    “也许人类现在还没有发现,但是他们终有一天会明白。”
    王衡一字一顿地道:
    “神代,必将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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