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王粹的所思所想,李峻并不知晓。
    不过,李峻知道挂在城门楼上的孟超是个极好的诱饵,一定会有人为了利益去咬钩。
    因此,他率领九千兵马守在望马台,静心地等着咬钩之人的到来。
    军帐内,王瑚望着正在查看與图的李峻,开口道:“二郎,咱们是要挡下陆机的右路军吗?”
    当下,王瑚所领的两千兵马已经与李峻会合,一同守在了望马台。
    李峻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行军图上,只是摇了摇头,说道:“挡不住的,虽说被咱们灭了前军,但还有四五万人,咱们拿什么跟他们拼命呀?”
    李峻说着话,在行军图上的某一处做了标记,抬头继续道:“张方的七万兵马已经出了函谷关,应该再有十几日便可抵近宜阳,我们不能在孟津拖太久,否则会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
    王瑚亦是点头,又问道:“那咱们是要先退回洛阳城吗?”
    李峻放下手中的碳木条,稍作思忖道:“看看接下来的这口肉吃得如何,如果顺利的话,咱们就向东去偃师,与长沙王他们会合,在陆机左路军的身上也撕下一块肉。”
    说到此处,李峻皱眉苦笑道:“都说以少胜多,哪里会有那么容易的事呀!等人家大军全部合围过来,咱们可腾挪的空间就越来越少了。”
    王瑚亦是无奈地苦笑,继而又站起身走到李峻的身旁,神情怪异地问道:“二郎,你把孟超的尸身挂在城楼上,是穿着衣服呀?还是扒光了呀?”
    这莫名其妙的问话,先是让李峻一愣,随后也便明白了王瑚的话意。
    李峻瞥眼看着王瑚,突然向他身前凑了凑,低声道:“我知道你好这口,本来是扒光了衣服等你回来,可你动作太慢啦,我实在是看着恶心,就给杀了。”
    王瑚见李峻的样子,赶忙向后退了一大步,双目圆睁地摆手道:“李二郎,你可别瞎说呀,我可不好这口。”
    李峻撇了撇嘴,笑道:“你有没有龙阳之癖我哪知道啊?估计是有,否则问这事干嘛?”
    王瑚急忙辩解道:“我就是问问,都说长得如花似玉,我寻思你......”
    “滚...”
    李峻抬手拿起了书案上的斩风刀,吓得王瑚又急急地后退了几大步,嬉皮笑脸起来。
    两人隔着距离,王瑚继续道:“二郎,别动怒呀,兄弟我知道你喜欢女的,要不怎么会把宋袆姑娘藏起来了呢!”
    “滚...”
    李峻已经将斩风刀抬了起来,大有下一步就劈向王瑚的架势。
    这时,宋洪挑帐帘走了进来,见状满心狐疑,不解地问道:“世回,你这是要杀了王瑚吗?”
    李峻瞥眼看着王瑚,点头道:“宋兄,我觉得王瑚这个长舌男留在军中不吉利,应该尽早剁了喂狗。”
    宋洪也知晓王瑚包打听的癖好,笑道:“世回说得也是,就没见哪个武将像他这个德行。”
    说罢,宋洪又正色地继续道:“世回,我听说王粹已经拔营了?”
    既然谈到了正事,大家也就不在嬉闹。
    李峻点头道:“没错,王粹军正向咱们这边来,我打算等他们再近些就主动迎上去,打他个措手不及。”
    王瑚也没有了说笑的心思,正色道:“二郎,王粹治军有些章法,我偷袭他大营时能感觉出来,不可大意了。”
    李峻点了点头,向王瑚、宋洪两人征询道:“我想集中兵力直接冲击王粹的前锋营,如果能冲垮就顺势杀向他的中军大营,假若冲不动,咱们就领兵向东退。”
    说到此处,李峻望向王瑚,问道:“你袭营时,觉得他们前锋营的战力如何?”
    王瑚略做思忖道:“当时,我绕过了前锋营,但他们反应的很快,我退走时与前锋营的人交了手,感觉他们的战力不弱。”
    王瑚对于当时的战况没有隐瞒,也没有夸大自己的战绩,他尽可能地将事实讲出来,希望能给李峻的判断带来帮助。
    李峻听着王瑚的讲述,略皱了皱眉,重新将目光落在身前的行军图上。
    此次必须要一战即成,否则就要即刻脱离战场。
    如果就此陷入到纠缠中,不说王粹的两万大军会全部杀上来,就连陆机的兵马也会尽数围过来,李峻绝不能让这种情况出现。
    “杜麟,让周靖到大帐来。”
    李峻想到了周靖,既然他是孟超的兵司马,应该对邺城军有所了解,李峻打算从他的口中得到点有用的信息。
    不多时,周靖随杜麟走进大帐,自己终究是降将,周靖略显拘谨地向李峻等人执礼。
    王瑚与宋洪并不知晓周靖,只是大概清楚他是个降将,见其施礼也就不在意地点了一下头。
    李峻解释道:“周兄与我本是故交,在孟超的军中任兵司马一职,正是有了周兄的暗中相助,这次才能顺利地吃下这块肥肉。”
    李峻如此说,是不想让周靖难堪。
    既然周靖是赵固的朋友,以后又要跟随自己,李峻就要把他降将的脸面圆过来。
    果然,王瑚与宋洪听李峻如此说,两人的态度即刻有了转变,皆是拱手道:“原来是藏在邺城军中的自家人,是我们失礼了,望周兄见谅。”
    周靖见状,赶忙回礼,同时向李峻报以感激的笑。
    李峻冲着周靖点了一下头,说道:“周兄,你常在邺城军中,你可知王粹领兵的能力如何?他的前锋营又是何人在掌兵?”
    周靖略有思忖道:“据在下所知,王粹的文采出众,但在军谋之上却是平庸,只是他善拢人心,手下倒有不少的良士悍勇之辈。”
    周靖望了一眼李峻,见其并无发问的意思,也便继续道:“前锋营是由督护赵镶掌兵,此人生性勇猛,治兵虽严苛,却也重义于军卒。故此,前锋营的人都愿意随赵镶一同拼命。”
    “哦...”
    李峻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那这就不是肥肉了,倒成了一块硬骨头。”
    周靖能猜出李峻问话的目的,他稍作犹豫,继而拱手道:“将军,赵镶虽说能战,但人也极自傲,不如......”
    周靖的话语停顿,望了李峻一眼,同时又看了看书案上的行军图。
    作为一名降将,周靖想要出谋划策,以显示自己的能力,可又怕得不到信任,反倒陷入尴尬之境。故此,他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李峻看出周靖的为难,侧身让出了位置,笑道:“周兄,你有何良策?不妨说说看。”
    周靖感激地冲着李峻点了一下头,迈步走到书案前,低头望着平铺在书案上的行军图。
    “这里,可以将赵镶的前锋营引到这里。”
    周靖指着與图上的一处标识,抬头望向李峻等人。
    “苇园?”王瑚略有迟疑地问。
    苇园是李峻最初设定的埋伏地,只是孟超领兵主动送死,因此也就放弃了原先的计划。
    不过,虽然苇园是个不错的伏击地,但对于啃硬骨头一事并无多少益处,还是需要耗时耗力地与赵镶对抗。
    李峻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周靖,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没错,是苇园,但要向东一些,是苇园东的落马沟。”
    周靖拿起桌上的碳条,看了看,在行军图上画了一下。
    “落马沟原是个古河道,绕着狮山回转向南,出了河道向东可抵梅坪。”
    周靖的口中一边说着,一边用碳条在行军图上画出一道曲折的线。
    李峻弯下身,仔细地看着行军图,看着周靖所画的线,猜想他到底要怎么做。
    王瑚与宋洪也凑上前,一同看着周靖所画的那条线,不知他究竟会有怎样的奇谋。
    “将军,您看这边。”
    周靖用碳条指向落马沟的西北侧,那里的标志是一段河流。
    李峻望向碳条所指的位置,略做思虑后,猛地抬头问向周靖:“你要用水淹?”
    见周靖笑着点了点头,李峻的心中突然感到了一股寒意。
    如果当初自己领兵在苇园设伏,交战中进入了落马沟,周靖会不会让孟超使水淹这一计谋呢?
    另外,这一想法,周靖是不是早就有所谋划呢?或者说,原本就是想用在洛阳军的身上呢?
    李峻带着疑问望向周靖,而周靖似乎也感受到了李峻的所思所想。他回望着李峻,毫无顾忌地点了点头。
    两人的目光交汇,李峻不由地皱了一下眉头,随后脸上也露出了赞许的笑容。
    此刻,李峻觉得赵固劝说周靖到荥阳一事应该是真的。
    周靖若是庸才,赵固就算舍些银钱也不会将其打发给李峻,应该就是看中了周靖的军谋,所以才想替李峻招募一个良士,也是为周靖找个更好的出路。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好的谋士不逊于一员猛将,甚至更胜于领兵征杀的将军。
    李峻暗自庆幸自己当时多说了那么一句话,否则周靖也不会提及赵固,命也必然早就没了。如果那样,岂不是枉费了赵固的良苦用心。
    既然定下了计划,李峻也便即刻做出了兵力上的安排。
    “杜麟,你与周靖去砚水的河堤处,待到狮山起烽火后,便命人掘开河堤,随后到梅坪与我会合。”
    李峻说罢,转头望向宋洪,吩咐道:“宋兄,你领兵屯于狮山,等王瑚带人冲出落马沟,你便用山石林木做障碍,封住路口。”
    宋洪笑望了王瑚一眼,拱手领命。
    王瑚见状,苦笑道:“李二郎,听你这意思,又让我去做诱饵呀!”
    “哈哈...”
    李峻笑着走到王瑚的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感慨道:“王兄,谁让你有甘兴霸之勇呢!我等皆不如你呀!”
    不等王瑚反驳,李峻又继续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你筋骨。再说了,赵镶恨的就是你,只有你去,他才能穷追不舍。”
    王瑚无话可说,唯有恨恨地说道:“让他穷追不舍,老子淹死他娘的。”
    众人闻言,皆是大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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