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恒下班之后来了趟人事部,亲自来查看今天来面试的人的档案资料。
    他在公司一直都是元老级的人物,突然驾临,让人事部的经理有些错愕,那些下班了还在公司议论电影和化妆品的员工都拎着包赶紧走了。
    人事部经理毕恭毕敬的说,“今天面试了八十人,所有的资料都在这里,其中有一个金融行业的硕士,我已经打了电话让他过来明天参加复试。”
    “那这个女人呢?”阿恒此时已从厚厚的一沓简历里将童舟舟的翻了出来,拿在手里扫了两眼。
    人事经理似乎对这个女人印象不大,想了好一会才回忆起来了,然后说道,“这位虽然出国留学四年,但没有毕业证书,所以没有录用。”
    “将她破格提拔上来。”阿恒将那叠资料扔在桌子上。
    “可是她已经应聘了清洁工的职位,明天就来上班了。”人事经理有些为难的说,“既然您说要她当文员,那我马上打电话通知她。”
    “清洁工?”阿恒哑然失笑,笑眯眯的拍了拍人事经理的肩膀,“就让她做清洁工。”
    阿恒下楼之后,正巧碰到了席渡,他加紧了几步凑了上去,“我车子开去修了,顺便搭你个顺风车。”
    “恩。”席渡点了点头,却发现他的脸上有着不怀好意的笑。
    阿恒坐在车里,掏出怀里的香烟,递给了席渡一根,“颜微霜也不在,你回家一个人会很无聊的,不如咱们出去喝几杯?”
    席渡掏出打火机十分熟稔的点烟,橘红色的火苗映在他有些疲惫的脸上,“你都这么大把年纪了,别在成天混日子了,赶紧找个女人结婚是正经事。”
    两个人说话间,司机已经启动了车子。阿恒看了一眼前面的司机,压低声音说,“我一大把年纪了?你可比我还早出生几个月,也没有见你成家立业啊。”
    “我想成家立业有的是机会,可你的这辈子又剩了多长时间啊。”他的声音低沉清冽,语气中似乎有些自嘲。
    “你现在的艳福可来了。”阿恒捻灭香烟,有些调侃的说,“舟舟明天可来公司做清洁工了,这小丫头还真有本事。”
    童舟舟回到家里就后悔了,她也算是个海归了,虽然成绩不太理想,可好歹也不能纡尊降贵的做个清洁工啊。
    周丽见她面色阴沉的回来,只以为她没有被录用,只得安慰道:“照我说啊,宁做鸡头不做凤尾,我看你还是去小公司试试,别太好高骛远了。”
    “我被录取了。”童舟舟实在不敢告诉自己的母亲自己去给人家做清洁工了,“明天就开始上班。”
    “真的?”周丽满脸的惊喜,“我就知道我们舟舟最有本事了,一会你妈妈去买些菜,给你做顿好吃的。”
    童舟舟见弟弟正趴在床上玩着积木,便凑过去替他帮着忙。
    周丽忽然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会,才拐弯抹角的试探着问,“这四年你有没有和你爸爸奶奶联系过?”
    她正拿着积木的手微微一顿,“没有。”
    “这些年你奶奶一直来找我打听你的消息,说是很想见你。”周丽长长的叹了口气,“你爸爸娶的新老婆对她很是不好,她现在也不好过。”
    “她现在才想起我来了。”童舟舟还记得自己当初在那个冷冰冰的家里遭受过的一切,父亲的毒打,以及奶奶的冷漠。
    她身体垮了,也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你就当看她最后一面,将来也不至于后悔。
    清洁工的工作远比童舟舟想的复杂的多,需要提前一个到达公司将每个高层主管的办公室打扫干净。
    公司里十个清洁工,童舟舟无疑是年纪最小的。
    她的主管是个十分和蔼的中年妇女,不过三十左右,做事却十分的严谨。
    她拍着童舟舟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清洁工也是公司的门面,以后舟舟一楼的大厅就分配给舟舟了,让他们看看我们清洁部门也有颜值的。”
    童舟舟心里暗暗腹诽,这一楼人来人往的得多脏啊,就只会欺负她这个小菜鸟。
    可这些话也只能自己在心里抱怨抱怨了,还是得任劳任怨的去收拾卫生。
    她满头大汗的拿着墩布和大理石地板较劲的时候,公司里陆陆续续的来了人。
    童舟舟正擦着地板,却听见有个女人激动的喊了句,“总裁来了。”
    她不由得抬起头,却看见席渡正推门进来,而众人都不约而同的跟他说着早上好,而他依旧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就在这万众瞩目的一刻,他蹲下身子身子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纸屑。
    众人一时间有些错愕,都窃窃私语起来。
    童舟舟分明在他深沉如海的眼睛里看到了玩味,然后看着他在众人的目光中,慢慢的走向了角落里的自己。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直接将那块纸屑扔在了她手里的垃圾袋里。
    此时的童舟舟觉得自己真的是万众瞩目了,各种目光向她不断的投来,有嘲讽的,有同情的,甚至——甚至有羡慕的。
    他的主管脸都青了,赶忙上前说,“席总,这位员工是刚刚来的,可能工作上会有些疏忽。”
    “谁工作上都会有失误。”席渡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依旧是面无表情,“你是她的领导,所以要求更严格,才能避免这种失误。”
    童舟舟气的半死,将墩布往旁边一摔,横眉怒道,“不就是一个碎纸屑,不要太过分了。”
    见这样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员工敢这样跟总裁叫板,众人都捏了一把汗。
    席渡却并未生气,反倒笑了笑说,“今天你忽略了地板上的一块纸片,明天你可能会忽略估算造价表上的一个小数点,那时候你就会后悔今天说过的话。”
    童舟舟咬了咬牙,将肚子里的怒火全压了下去,皮笑肉不笑的说,“非常抱歉,我以后会改正。”
    因为早上的这一段插曲,公司里在场的员工都有些战战兢兢的,原来对这些小事从不在意的席总裁,较起针来可真吓人。
    童舟舟主动认错之后,席渡便直接去了他的专属电梯,在众人的目光中,电梯的数字停在了顶楼。
    而众人散去后,只有童舟舟还站在原地,没有从气愤和委屈中缓过神来。
    她的主管此时也是脸色铁青,却见童舟舟可怜巴巴的样子,也不好深责,只得叹道,“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以前员工将水洒的满地都是也没见他发火啊。”
    童舟舟心里嘀咕,那是因为他故意找茬。
    远在英国的施温峥这些天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他原以为童舟舟离开后会觉得自己身边终于清净了。
    可身边那点仅有的吵闹声都没有了,他竟有些想念她。
    他站在母亲的病房里,没有化妆的云叶好像一下子老了好几岁。她闭着眼正睡着觉,许是梦见了什么伤心的事情,眼角似乎有一丝的泪痕。
    施温峥扯了把椅子坐下,低头的瞬间却看见云叶的手机嗡嗡的震动了几声。
    此时他看清了手机屏幕里的那张照片,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暴风雨中的一艘小船,在惊涛骇浪在渐渐被淹没,最终坠入漫无天际的黑暗中。
    照片正是她与顾一的婚纱照,他们那时候还很年轻,蔚蓝的大海上,两个人深情而望。
    顾一对云叶很好,他不可否认,可他当初就那样硬生生的将两个人分开。
    云叶醒过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旁边施温峥,急忙问道:“你过来了,那天的短信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发短信说你出了车祸?”
    施温峥眼底再也没有了戾气,忽然抬头说,“妈,可能是有人捡到我丢了的手机,故意发短信开的玩笑。”
    “你叫我什么?”云叶激动的从床上坐起来。
    “妈。”施温峥似乎这些年对她所有的隔膜一下子都没有了,眼底留下的只有愧疚,“对不起,这些年总是让你伤心。”
    能换来他的这一声妈妈,即便是被马踩死也心甘情愿。
    她激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此时施温峥却问道:“你和顾叔叔这些年还有联系过吗?”
    云叶抹着脸上的泪珠,叹了口气,“当年离婚之后也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只是后来听人说在工厂里打工。”
    似乎不愿意再提及这件伤心事,云叶吸了吸鼻子,说道:“好香,什么味道?”
    施温峥从床头柜上将从餐厅买回来的鸡汤打开,顿时满屋子的香味,这是在英国跑了好几条街才买到的。
    云叶的泪顺着脸颊不断的滚落,落在白色的被褥上。
    童舟舟在英国打了四年的工,什么脏活累活没经历过。这清洁工的工作她也不觉得累,反倒还能忙中偷闲,休息一会。
    主管见她十分的踏实肯干,不由得越发的满意。又生怕早晨的事情她会放在心里,却见她一副大咧咧的样子,也就放心了。
    中午休息的时候,童舟舟已经和几个同事十分熟络了,几个人坐在休息室里,说着家长里短的闲话。
    其中一个有些微胖的女人说,“我今天去打扫茶水间的时候听她们说总裁的女朋友在英国自杀未遂,现在正在医院呢。”
    正啃着鸡腿的童舟舟险些噎死,她赶紧喝了口水,而另一个十分八卦的声音又说,“我也听说了,她们都悄悄的议论席总是去英国就是去见其他女人的,不过是打着参加拍卖会的幌子。”
    童舟舟觉得听八卦远远比吃饭有意思多了,赶忙凑过去听。
    “听说那颜微霜使劲防着公司里的人,却没有想到没防住外边的。”其中一个幸灾乐祸的说。
    童舟舟越想越不对,那天她早晨见到颜微霜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会自杀呢。
    难道是因为那天晚上他打电话将席渡叫走了,难道她知道了自己和席渡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她心底有无数个疑虑,想要去找席渡问个清楚。
    席渡晚上和合作公司的经理们吃完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他喝了很多的酒,所以并没有直接回家,只想四处转转,散散酒气。
    此时商铺大多数已经关门了,喧闹的人群也渐渐的散去了。冷清的大街上,他越发显得孤单。
    他默默的走着,而不远处司机开着车跟着。
    就在街角的长椅上,一个穿着灰褐色僧袍的和尚正坐在那里,安静的如同一尊佛像,而他身旁的碗里,装了几个包子。
    那和尚不过三十多岁,可身上却又一种神秘感,只静静的坐在那里小口小口的吃着包子,不慌也不忙。
    似乎察觉到了席渡的打量,那个和尚双手合十,向他念了句阿弥陀佛。
    席渡从钱包里掏出一叠钱放到他身旁的空位子上,刚想转身却被那和尚叫住,“出家人不要钱,素饭菜足矣。施主还是将这些肮脏之物拿走罢。”
    许是酒意上来了,席渡冷笑着说,“我就不信你们这些和尚不贪财,我看你不过是想要的更多。”
    那和尚摇了摇头,“世间所有的人都有执着的事,有人执着于金钱利益,有人沉迷与美色,可施主却执着于一只作孽深重的狐狸。”
    席渡的心好像被利刃扎了一下,有些错愕的抬起头,不过几秒之后,他就镇定下来了,“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和尚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盯着他,似乎能将他的一切都看穿一样,“施主的生命无情无尽,可日日生活在煎熬之中,这便是你执念的恶果。”
    席渡冰冷的眼睛里有了杀意,“你到底是谁?你到底知道什么?”
    “那狐妖本是邪祟之物,生来就带着厄运。”那和尚望着他,脸上依旧无悲无喜,“难道施主还没有明白自从那妖孽出来之后,究竟有多少人无辜丧命。”
    他所有的酒意一下子就消散了,他双眼通红的吼道,“你这和尚胡说八道。”
    那和尚见他如此,轻轻的叹了口气,“那狐妖很快就重新回来了,当一切罪孽结束时,施主就会明白今天我说的话了。”
    席渡的脸上满是疑问,难道他的红鸢要回来了,可是童舟舟还在,那个她朝思暮想的女人如何才能回到他身边。
    他急忙想要追上去,却见那和尚早已消失在街角。
    下班后童舟舟拿了仅有的积蓄从超市里买了些燕窝,在那破旧的小楼面前转悠了许久才犹犹豫豫的上了楼。
    这是她自小生活的地方,童舟舟几乎惊奇的发现楼道里还有她五岁的时候拿着刀子往墙壁上刻下的画。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似乎听见屋里有电视里传出的声音,才砰砰砰的敲了几声门。
    过了好一会似乎没有动静,童舟舟刚想伸手在接着敲,房门却哐当一声打开了。
    开门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身上穿了件满是油渍的睡裙,头发油腻的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了。
    “你找谁?”那女人一副公鸭嗓,听起来语气很不善。
    童舟舟将这个邋遢的女人浑身上下都扫了一遍,实在看不住这个女人有什么好的,跟自己的母亲差远了。
    “我来看看我奶奶。”童舟舟语气对这个女人实在不想客气。
    那女人瞥了她一眼,冷哼着把门让了出来,放她进去。
    童舟舟刚进屋,就看见客厅里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正躺在沙发上玩着平板,许是玩游戏玩的太入迷,连头也没有抬。
    童舟舟刚进了屋,险些被一阵恶臭给熏晕。床上的被褥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换了,都成黑乎乎的了。
    床上那个佝偻的老人她几乎认不出来了,这哪里还是自己矮胖的奶奶。
    “奶奶。”童舟舟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我是舟舟,我回来看你了。”
    老人见到舟舟,同样是老泪纵横,她瘦的皮包骨的手紧紧的攥着舟舟的手,“奶奶这辈子还以为都得不到你的原谅呢,没想到这辈子你还能来瞧瞧我。”
    童舟舟心里发堵,当初似乎所有的埋怨都没有了,拉着奶奶说了好一会的话,看时间很晚了,才起身想要离开。
    老人一边埋怨着儿子儿媳的不孝顺,一边后悔当初对舟舟不好。
    直到童舟舟起身离开,老人才止住了泪,然后从床底的一个纸盒里拿出一个银镯子戴在舟舟的手上。
    “这东西我一直藏着,没有让那个女人找到,以后你好好留着,还是个念想。”童舟舟见到她这样,倒像是不想活了似的,“奶奶就你这么一个亲孙女,除了你还能留给谁。”
    童舟舟强忍着眼泪从奶奶屋里出来,却见父亲正坐在客厅里抽着烟。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童舟舟脸动静都没有听见。
    见她出来了,说道:“舟舟有男朋友了没有,爸爸给你找一个?”
    “你又打算把我卖给哪个男人?你就没有一点良心吗?”童舟舟看着死性不改的父亲,冷笑道:“我告诉你,今天你怎么对我奶奶的,来日别人就会怎么对你。”
    童汇民气的抓起烟灰缸就冲着舟舟砸过来,“给我滚,给你养这么大,就是这么回来气老子的?”
    童舟舟一下子躲过飞来的烟灰缸,冷笑着,“给我养这么大?你说着也不嫌害臊。”
    她说完就摔门离开,浑然不在乎父亲的骂声。
    工作上不顺心,生活上糟心,顽强的童舟舟第二天还是爬起来准时到了公司。
    她知道席渡那小心眼的男人保不齐会再回来找自己的麻烦,工作起来更加的认真。
    她很早就将大厅里的地给擦得油光锃亮,苍蝇站在上面都得打滑。
    主管将她的工作检查了一遍,生怕再出什么纰漏,果真席渡来公司的时候将整个大厅都逡巡了一遍,直到连个死苍蝇都没找到,才冷着张脸离开。
    童舟舟此时才觉得出了气,忙对着电梯做了个鬼脸,而这一幕恰巧被电梯里的席渡看见。
    席氏集团的饭菜确实不错,每天换着花样的做,所以公司里的员工大多数更愿意在食堂里,而不愿意去楼下的餐厅。
    童舟舟打扫完最后一间厕所的时候,中午用餐时间已经快过完了。食堂里只剩下几碗菜汤了,童舟舟饿的前胸贴后背,只得就着馒头喝起菜汤来。
    主管见她可怜,拿来了肉包子给她,童舟舟接过来,一口就咬掉了一大半。
    “今天下午小刘有事请假了,你去替她打扫零食间,公司有规定,咱们清洁工不能吃那些东西,你可记住了啊。”
    童舟舟忍不住撇了撇嘴,“都是公司的员工凭什么不许咱们吃,难道还分个高低贵贱。”
    主管也摇了摇头,“当初也允许的,后来有一个清洁工趁着打扫的方便,将许多进口零食偷回去拿去卖。”
    “凭什么一棒子打死一窝。”童舟舟已经将包子给啃完了,肚子依旧饿的咕噜咕噜叫。
    饿着肚子的童舟舟看着零食间的各种零食几乎想死的心都有,各种进口的零食和水果琳琅满目的摆在那里,时刻在勾引这她犯下罪孽。
    偶尔有过来休息的员工,在这里喝杯咖啡,吃块巧克力的就离开了。
    童舟舟好不容易快整理完了,一盒她最喜欢的马卡龙,赫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似乎所以有的理智都在那一刹那崩溃了。
    她罪恶的双手在盒子上抚摸了一会,似乎痛苦挣扎了好一会,才将那盒马卡龙塞进自己的腰间,鬼鬼祟祟的离开了茶水间。
    在楼道了转了好一会,她实在找不到地方偷偷吃掉,急的是满头大汗。
    忽然他看见会议室的门开着,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她此时才回忆起来,同事说过今天下午四点有比利时的合作商过来。
    她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现在三点半,足以让她把衣服里藏着的赃物销毁掉。
    这样想着,她避开摄像头溜了进去,她正吃得大快朵颐,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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